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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一格一怔,旋即明白过来:师兄一定是不愿看到最终试出在其妻被杀现场找到的墨玉是真的,那就等于证明墨东风极可能就是凶手。
自第二块墨玉出现后,别之弃心中既懊悔自己当年太过武断,同时亦不断说服他自己:小草留下的那一块墨玉才是真正的墨玉。
别之弃多么希望能为自己找到宽宏南支的理由,毕竟,墨门南北两支不和终非他所愿。
妙门大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道:“不分真假,你如何心定?”
别之弃嘶声道:“假的墨玉一定是十几年前得到的那一块,一定是我冤枉了墨……墨师弟……”他竟称墨东风为“师弟”,连师一格也大吃一惊,不由暗自钦佩这位师兄。
妙门大师有些欣慰地笑了笑,遒:“既然你能在未知真相前,便抛弃对墨世侄的成见,为什么不能在知道真相后,亦抛弃对他的仇恨?”
别之弃道:“我……我……”一时间竟惶然不知所言。
师一格迅速偷偷扫了两只水桶一眼,他已做好盘算,一旦结果不如人愿,他便缄口不语。只扫视一眼,他便发现红绳所系的那块玉所在的水的颜色比较清淡,而另一桶水则已是一片漆黑。
他心中一喜,脱口道:“师伯,孰真孰假是否可下定论?”
妙门大师向两只水桶看了一眼,点头道:“清淡的那一桶水中的玉石是假的。”顿了顿,又道:“换而言之,当年别师侄找到的那块墨玉是赝品。”
别之弃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一时间百感交集。
师一格见师兄心结已解,暗自替其心喜,忙将那块系了绿绳的玉石取出,另外一块舍之不管。
别之弃却亦将其取出,端详片刻,感慨万千地道:“此物几乎误我一生!”说着就欲将假玉抛出,忽闻妙门大师道:“慢,别师侄,你怎地就对师伯的话如此深信不疑?”
别之弃一怔,恭然道:“难道师伯还会欺骗小侄吗?”
妙门大师道:“其实你心中疑团并未全消,只是不愿再追究,于是索性顺水推舟,信了师伯的话,是也不是?”
别之弃沉默了片刻,果断地道:“师伯放心,从今往后,小侄都不会再追究此事。”言下之意其实已默认了妙门大师的猜测。
妙门大师正色道:“我说你手中所持之玉乃假墨玉,是言之确凿的话,你不必姑且听之,姑且信之。”
别之弃略显拘促不安。
妙门大师继续道:“我知道你们心中皆有疑惑:难道连‘化水成墨’这种神奇不凡之玉也可伪作?当然,事实就在跟前,两块玉石中必有一真一假。当年别师侄以玉石为证,声讨墨师侄时,师伯亦未细想,加上当时墨师侄不曾站出来澄清事实,而南支的其他人亦无法交出墨玉,故师伯我也以为真是墨师侄铸下了大错,也就没有细加追究,以免引起南北两支发生更大的冲突。今日你们送来这两块玉石,墨玉真假问题便不容回避,思量之余,我想起世间有一种武学,的确可以做到这一点!”
别之弃、师一格听到这儿,齐齐一怔,他们不曾料到伪制墨玉竟与武学有关。
妙门大师神色凝重地道:“天地间有一种武学,可以逆乾坤,定生死,化阴阳,乱五行,灭万物,惊鬼神,化腐朽为神奇,化神奇为腐朽。此武学若能大成,世间便再也没有一种武学能胜过它……”妙门大师的目光深邃而空洞,似乎投向了遥不可及的远方。
半晌,师一格方轻声道:“难道连本门的惊心诀练至最高境界,也无法胜过它?”
妙门大师缓缓摇了摇头。
师一格、别之弃齐齐变色。
他们知道惊心诀乃墨门三大绝学中的最高武学,比无为掌、墨门剑法更具神鬼莫测之威力,而今,妙门大师竟断言即使将惊心诀练至最高境界,仍是无法胜过他所说的武学,那么,可想而知此种武学将是何等骇人?
何况墨门的惊心诀如今已是下落不明。
妙门大师沉默了片刻,继续道:“人世间万事万物缤纷繁杂,不可胜数,日升月落,草木枯荣,如此等等,似乎错综复杂,无迹可寻,其实天地间的一切皆遵循天道:草木春荣秋枯,太阳东升西落。但当魔劫之道降临时,天道逆转,一切匪夷所思的事都可能发生!”
“魔劫之道?”别之弃与师一格皆愕然道。
“魔劫之道依靠吸收天地间的浊气而生,集世间一切凶逆残暴苦厄于一身……魔劫之道胜过天道之日,我等所赖以生存的‘界’,就已成了遵循魔劫之道的‘界’!”
他的眼中闪着奇怪的光芒:“而我所说的最可怕的武学就是称作魔劫之道!魔劫一旦大成,任何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都会成为可能,包括呼天应地使昼夜混淆。当然,亦包括将黑墨融入墨玉之中。”
别之弃,师一格两人皆目瞪口呆,玉石密封无孔,又怎能将黑墨融入其中?换而言之,即使真的有这种可能,那玉石为何仍晶莹圆润?
妙门大师似乎看出了两人的心思,解释道:“当事物达到一个‘气’的境界时,就不可以常理推之,以魔劫之道将黑墨融入玉石中固然不可思议,但当年先祖传下来的墨玉能化清水为墨,岂非一样不可思议?”
别之弃。师一格若有所思,若有所悟。
妙门大师接着道:“魔劫之道是蚩尤战族的最高绝学,其实墨门乃隐世武门,与武林中寻常门派并无恩怨,自然也不会有人要利用假墨玉挑拨墨门南北两支的关系,惟有战族中人方有这么做的能力与理由。”
听妙门大师提及战族,别之弃二人皆神容一肃。
妙门大师沉声道:“七日前老衲夜观天象时,已察知五星有逆行之象,五星逆行,天道悖乱。墨、懦、玄、皇四门与战族的争战,历千年而不息,蚩尤一族败而不灭,今日必将趁天时而动,墨门肩负维世之责,却犹如一盘散沙。唉,实是世道堪忧啊!”
师一格道:“请大师伯指示,我等应当怎样,方可力挽墨门颓势?”
妙门大师道:“求死谷覆灭,可谓事莫大蔫,墨门当召集门下所有弟子,共商大事。本来,无论是由北支,还是南支出面,都不能成功地将所有墨门弟子聚集到一堂,但求死谷惨变之后,却又另当别论了。
一则南北两支势力已强弱悬殊,二则以追缉残杀求死谷凶手为名,南支的弟子多半不会拒绝。“
师一格沉吟道:“南支弟子大多数依附于求死谷,幸免遇难者的确已经不多,但北支又由谁能服众?”
说到这儿,他想到自八十年前冷嚣入魔后,墨门已凋零分裂,不由有些黯然。
妙门大师胸有成竹地道:“你们手中不是有墨玉么?墨玉乃黄帝赐给我墨门的神圣之物,有墨玉在手,南支的人绝不会不应号召。”
师一格叹道:“可惜巢师叔……心智不清,否则由他老人家聚集同门,倒更为名正言顺。”
妙门大师道:“此事二位师侄不必顾虑太多,只要以诚相待,尽可能摒弃成见,北支不因为南支今日势弱而借机凌压,相信他们亦会以大局为重。”
别之弃对师一格道:“此事由师弟操持更为妥当。”别之弃虽为师一格的师兄,但众所周知他与南支积怨多年,而师一格却因其性情宽宏憨厚,与南支的关系尚属和缓。
师一格沉吟片刻,道:“我就勉力而为吧。”他心中拿定主意,在办此事前,必须首先告知于巢师叔,虽然巢师叔半痴半癫,并不能做出什么决断,但他毕竟是墨门目前辈分最高的人。
妙门大师颇为关切地道:“你们亲眼见到花轻尘的女儿没入药鼎山的沼泽中吗?”
师一格郑重地点了点头。
妙门大师叹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神情忧郁。
别之弃自责道:“师侄心胸侠窄,不能容人,以至于酿成此祸,请大师伯惩治。”
妙门大师缓声道:“人死不能复生,复言何益?
若是这孩子之死,能让墨门中人看清时下形势,总算……总算没有白死。“
这已是对别之弃很重的责备,别之弃满脸愧然之色,不敢正视妙门大师的目光。
妙门大师又对别之弃道:“你在药鼎山十数年,有没有查到战魔甲的下落?”
别之弃道:“没有,师侄无能。”
妙门大师自言自语地道:“难道是我推测有误?”
正当此时,别之弃倏觉右手一震,大惊之下,他急忙摊开右掌,一看,顿时目瞪口呆。
只见他手中那块假的墨玉不知为何竟已碎成粉末!
目睹此变,师一格亦怔立当场。
妙门大师神色大变,霍然起身,身子与桌沿相撞,竟将桌上的三盏茶悉数震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让心如古井的高僧妙门大师震惊至此?
第十章 盔隐魔意
与此同时。
风宫无天行宫最为隐密的密室。
这是连风宫四老也不可轻易踏入的密室,密室周围戒备之森严,绝不逊色于“笛风轩”。
密室中的情形与当年牧野静风在江南行宫曾进入的那个洞穴竟一般无二,也就是在那高邮湖铁木峰妙果寺后的洞穴中,风宫四老以逆星大法激起牧野静风体内战族的血性与战意,由正入魔。
在这间密室的上方,亦是拱圆如苍穹,圆拱之顶以异物砌成,呈晶莹幽蓝之色,泛着朦胧迷离的光芒,身置密室中,仿若不是处身于一个洞穴,而是置身于原野中仰视星际。在圆拱之顶的表层,镶有无数星辰,星辰的位置,与天空中的星辰一一对应。
密室地面以青石铺成,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号,难以辨清是字是画。
与江南行宫那间神秘洞穴不同的是此密室中多了一尊石像。
而这尊石像本应是江南行宫中的。
莫非,江南行宫被清风楼攻克前,风宫中人竟已首先将此石像移至无天行宫?
这正是战神蚩尤之像!
他的上身袒露,呈“块”状的肌肉高高隆起,仿若蕴藏了无穷无尽的力量,他的右手持着一件奇门兵器,举世罕见。
最震慑人的是石像之眼,虽是石像,但他的双眼竟如真的一样深邃无边,冷酷而坚毅,他的眼中赫然有夺人心魄的战意与杀机,寒光刺人心胸。
无论是何人,立于石像之前,都能清晰无比地感受到一股灭绝天地般的战意。
因为,石像之眼是以蚩尤护身腰带上的“万心归魔珠”制成,具有魔灵。
石像前有一香案,香案上焚着香火。
一个浑身衣衫红艳如火的老者正在小心而虔诚地用一柄羽扇轻轻掸着石像上的尘埃,那羽扇是以孔雀的羽毛编成,极为美艳。
这红衣老者正是风宫仆人血火老怪!
其实密室偏静,石像上根本没有尘埃。
当血火老怪的羽扇拂至石像前胸时,其目光自然而然地仰视了。就在他的目光与石像的“目光”相触的一刹间,血火老怪倏然惊呼出声,“啪”地一声,以孔雀之羽制成的羽扇直坠地上。
他骇然发现蚩尤神像的双眼此时竟变成极为妖异的火红色,如同在燃烧的两团火焰。
血火老怪本就赤红的脸此时更是红得骇人,他顾不得拾起羽扇,立时跪下,向蚩尤神像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响头,随即起身,跌跌撞撞地向“笛风轩”跑去。
自牧野静风吩咐血火老怪留守密室之日起,五年来他只离开过密室三次!
也是在这一时刻。
东海一座极为神秘的岛屿:断归岛。
断归岛之所以神秘,是因为它是风宫东海行宫所在地,方圆数十里无人敢轻易靠近。
是以谓之为“断归”。
断归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