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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规,侠异诸人亦随之而入,天师和尚走在最后。
数十年来,惟有燕高照偶尔踏足此地,谷内之荒芜可想而知。惟一一条通向剑簧阁的路两侧已长满了草木荆棘,仅容一个人通过,高大的林木在路的上空交错成荫,遮天蔽日,置身其间,仿若已不在思过寨,而是处身于莽莽林野之中。
众人各怀心思,一行七人竟无一人说话,只有草木沙沙作响。
倏地,“铮”地一声刀剑出鞘声打破了沉寂——但刀剑出鞘声只响了极短的一刹那!
纵是如此,众人亦心中一沉,几乎不分先后向自己的兵刃摸去。
当手触及兵器时,众人这才知道拔剑的人是走在最前面的佚魄。
只是,他的剑只拔出了一小截,就止住了,目光惊愕至极地投向几丈开外,众人目光齐齐向他所望之处看去,骇然发现两丈之外有一人背倚一棵古树而立,旁侧的枝叶已遮住了他大半个身子,但仍可以看出此人背向着众人,双手紧紧抱着树干。
奇怪的是那棵水桶般粗壮的松树不知何故竟已枯死,树冠上的针叶倒枯黄了大半,与一旁郁郁葱葱的林木相衬,显得格外醒目。
此山谷之中仅有“痴、愚、恶、贪”四剑老,至多也许还有燕高照可能在此出现,那么,这姿势古怪之人,又会是谁?
佚魄将剑缓缓插回鞘中,低声道:“他已经死了。”
众人心中一沉,文规惊道:“师兄可知此人是谁?”
佚魄道:“不知道——但我知道此人绝不会是师父,师父身材比这人要高大!”
天师和尚脸上也有了吃惊之色,他低声念道:“阿弥陀佛。”
侠异沉声道:“待我前去看看。”言罢身形一闪,已掠身上前,落于那人几尺开外,佚魄惟恐他独自一人会有闪失,也随之掠身上前。
但见那人的双手赫然深深插入了树干之中,全身僵硬,皮肤呈现一种不同寻常的暗青色,一望可知此人已中毒而亡。
侠异上前几步,小心翼翼地察看一番,脸显古怪神情,他长长吁了一口气,方道:“此人是愚剑老!”
众人相顾失色,没想到短短几日,四剑老中已有“恶”剑老与“愚”剑老先后断送性命!
众人围上前去,果见死者额头有一个大大的“愚”字,佚魄道:“愚剑老是中毒而亡的,毒发身亡之前,也许因为奇痛难当,他的双手才猛力插入树干中,毒性因此侵入树中,以至于连这棵松树也被毒发而枯死!”
文规咋舌道:“世间竟有如此歹毒的毒物?!”
天师和尚沉声道:“剑簧阁必有变故,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尽快赶至剑簧阁为妙!”
佚魄看了众人一眼,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道:“走!”
“走”字甫出,人已如箭矢疾射而出,直奔剑簧阁方向,众人亦各展轻功,紧随其后。范离憎为免破人看出破绽,故未将自己的修为全力发挥。
兔起鹘落,顷刻间,众人已纷纷踏足剑簧阁的空地上!诸弟子虽然在思过寨生活了多年,日夜皆可望见谷中的剑簧阁,但却永远也仅限于远远观望,从未曾像如今这般直接面对它。
在思过寨众弟子的心目中,剑簧阁一直都是十分神秘玄奥的,可望而不可及,此刻众人的心情自是极为复杂。
剑簧阁为六角楼阁,以坚木构筑,仅开南北两扇门,楼阁以木梁虚隔,上层共有十二扇窗户,窗户紧闭,窗棂上已积满尘埃。
剑簧阁四周铺满了落叶,微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响声。
忽听得文规一声惊呼:“为何不见小青?”
众人一惊,环顾四周,果然不见穆小青的身影,众人心中顿时一沉!
方才一路疾驰,谁也没有留意到穆小青是否落在最后,至于穆小青何时失踪,更无人知晓。
一定有异乎寻常的事情发生了,否则穆小青绝不可能未及向众同门招呼一声,便自行离开。
佚魄缓声道:“小青师妹应不会有事,否则我们定能听到异常响声。”
没有人开口,每一个人的神情都显得十分凝重。
天师和尚仰首望了望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太阳已隐于一片厚厚的乌云中,天地间登时阴暗了不少。一只巨鹰在上空盘旋、俯冲、掠起,似乎躁动不安。
天师和尚的脸上出现了少有的凝重之色,他沉声道:“进入剑簧阁已刻不容缓,不若我等即刻分头寻找,半刻钟之后,无论有无结果,皆立即返回此地!”
未等众人开口,已有人道:“不必找了。”
赫然是穆小青的声音。
众人愕然循声望去,只见穆小青正自林荫中走出,神色平静如常,身上亦无任何伤痕。
佚魄关切地道:“师妹怎会落于众人之后?可曾有何意外?”
穆小青道:“我只是想推测一下愚剑老毒发身亡的时间而已。”
杜绣然道:“没想到师妹还有这等本领,敢问师妹有没有看出愚剑老是何时毒发身亡的?”
穆小青胸有成竹地道:“一个时辰之前!”
杜绣然本是欲为难穆小青,才出言相问,没想到穆小青竟从容应答,心中更是忿然,当下道:“何以见得?”
穆小青道:“他日我再细细解说,眼下还是见师父要紧。”
杜绣然咯咯一笑,道:“原来师妹只是与我们说笑而己。”
穆小青轻叹一声,道:“既然师姐如此说,我便略作解释,其实要查出愚剑者毒发身亡的时间并不难,因为那棵毒发枯亡的古树上端枝叶末梢仍与平时无异,这表明愚剑老手上的毒尚未传至树端末梢。而水与气在草木内被吸纳的速度应是大致相同的,以那棵古木的高度,便可以大致推算出毒素由进入树干到运行至树梢所需要的时间。”
杜绣然冷笑道:“此言未必太过离谱,又有谁能知道水与气在草木中如何被吸纳?”
文规清咳一声,道:“你师妹一向心细如发,自有我等所不知的妙法。”他对穆小青的偏袒显露无遗,他之所以在这时候插话,想必是不愿穆小青被杜绣然诘问住了。毕竟要窥破水与气在草木中如何被吸纳,绝非易事。
不料穆小青却微微一笑,道:“其实这很简单,装一盆水,滴一滴活羊血,再把一根剥了皮的细藤蔓放入水中,不需多久,藤蔓就会出现一条条红色的经络,而且经络的红色是自下而上延伸,这就是藤蔓吸收加了羊血之水的缘故。”
顿了顿,她歉然向众人道:“此时此刻,还要卖弄。实是不该。”
杜绣然脸色变得很是难看,她冷冷地道:“得了便宜还懂得卖乖,师妹的聪明,我是永远也学不会的。”
穆小青淡淡一笑,竟不再与她争辨。
范离憎心道:“穆小青要察看出愚剑老毒发身亡的时间,有何用意?”
天师和尚缓缓走至剑簧阁北向门前驻足而立,朗声道:“悟空第三弟子天师将入剑簧阁,‘痴、愚、恶、贪’四剑老速速出迎!”
天师和尚一向厚道,这时突然声色俱厉的喝叱,让众人很是意外,何况,愚剑老与恶剑老皆已身亡,天师和尚对此亦已知情,为何还要齐呼四剑老?
蓦地,有怪笑声由剑簧阁中传出,声如九天响雷,让人心惊胆颤。
一个苍老而枯涩的声音道:“悟空那老匹夫为何不亲自来此?他将老夫困于此地已有数十年,饱受无剑之苦,他若来此,我必与之拼个同归于尽!”
众人皆知四剑老是被悟空收服之人,乍闻此言,惊愕之情可想而知。但闻此人言语如疯如狂,却也只敢说与悟空拼个同归于尽,可见他对悟空的畏怯之心数十年来仍未消去,以至于虽然心怀忿恨,却不敢奢望能胜过对方。
天师和尚神色更为凝重,他缓缓踏前一步,道:“四十年前,你们对我师悟空说已输得心服口服,愿为我师守剑终生,难道你们想反悔吗?”
“哈哈哈,出尔反尔,本是人间至理,又何必大惊小怪?”
话音未落,“轰隆”一声,天空中竟有闷雷声响起,众人这才留意到不知不觉中,天色已变得更为阴暗,抬头望去,乌云正以惊人之势向这边席卷过来,逾积逾厚。天空已是一片灰暗,惟有日头所在之处,正在两朵乌云的夹缝中,透出一线显得很不真实的亮光,更显诡异反常。
风,悄然刮起,翻弄着山谷间的林木,在山谷中穿掠,发出时断时续的尖啸声。
天师和尚目光一沉,本是粗陋的容貌竟有了无限威仪与凛然正气。
他沉声道:“我师之修为,已至通神之境,尔等若不诚心悔改,无疑是自取灭亡!”
“妈的,后辈小子,也敢指三道四?找死!”冷叱声中,“轰”地一声,一件庞然大物突然由剑簧阁内撞壁而出,向天师和尚当头悍然压至,力逾千斤,声势骇人。
天师和尚沉哼一声,身形倏然如风飘起,双掌疾出,瞬息之间已在那庞然大物之上拍击了十数掌,每一掌出击的方向、速度、力道、角度皆不相同,十几掌之下,来势尽卸,天师和尚凌空轻点,双足已踏在来物之上,随之落地。
一声闷响,地上赫然被砸出一个深坑,破壁而出的赫然是一只巨大的方鼎,天师和尚立足其上,稳如磐石!
范离憎早已见识过天师和尚的身手,自然不会感到意外,而其他几人则暗暗叹服。
正当此时,忽听得穆小青喝道:“大师小心,鼎内有人!”
几乎与此同时,一个人影自鼎中暴掠而起,右手疾戳,径取天师和尚的双腿。
天师和尚在穆小青出言提醒的一刹那,立时冲天而起——虽只是争取了极短的一瞬间,但这已足以对战局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哧”地一声,天师和尚脚下一紧,右足布僧鞋的鞋底赫然已被洞穿。
洞穿僧鞋的是一支筷子,攻袭天师和尚的人以筷为剑,剑法竟是卓绝不凡。
天师和尚略受小挫,并不慌乱,左脚在右脚背上一点,竟凭空而起,凌空斗折,倏然长射而落,身形之快,有如神驹过隙!
双掌不失时机地横空劲劈而下,无形掌风划空直落,在空中形成一把无形之刀,破空之声,惊心动魄!
一声暴响,剑势与刀掌悍然一拼之下,两个人影各自倒飞。
身形落地!
天师和尚神情凝然,僧袍飘扬,高僧风范此时显露无遗与他相对而立的是一位瘦削老者,乱发如草,眉头微皱,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三绺清须,黑白相间。
最为醒目的自是他额头上的一个“痴”字,字以利剑刻成,结痂为疤,永世不灭。
此人无疑是四剑老中的“痴剑老”!此刻痴剑老的目光不是落在天师和尚的身上,而是落在穆小青身上,脸显疑惑之色,忽然开口道:“老夫隐身方鼎之中、天声无息,身上更以香灰覆盖,你是如何知晓我隐身其中的?”
穆小青淡淡地道:“很简单,因为这位大师十余掌落在方鼎上,发出的声音说明鼎内应不是空的,但却未见有物落下,除了高手隐身其中之外,还会有什么可以置于鼎中连番滚动而不落的?”
痴剑老呆了呆,道:“老夫倒忽视了这一点,所幸这和尚也没想到这一点!你这丫头,倒是有些心计!”
杜绣然目光投向别处,只是微微冷笑。
穆小青道:“可惜,这位大师不会天山派的震空掌,否则在你末出鼎时,他以震空掌重击方鼎,鼎内马上会产生震鸣之声,而且屡次反弹后力道不消反增,你定会被震得七窍流血!”
痴剑老的目光不由扫视了方鼎一眼。
这时,乌云已完全遮住了天空,黑沉沉地当头压下,风也渐显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