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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历史,对于北周辅政、取周建隋的文帝杨坚来说,那是再清楚不过了。
杨坚对萧岿是厚爱有加。多次在朝中称赞萧岿机敏有辩才、文采出众、善于抚御,能得其下之欢心等等,实际上,从内心里来讲,杨坚从未把萧岿视为一国之君,这一点和在西魏、北周时并无二致,那就是仍视萧岿为傀儡。
杨坚辅政之初,后梁与北周的附庸关系在继续着。不久,尉迟迥、王谦、司马消难各自起兵反对杨坚。当时后梁中有一些大臣请求出兵与尉迟迥等人联合,以示对周朝的忠心。
但萧岿的丞相柳庄劝道:“陛下,这不像那好战的人说的那样,联合三方以示忠于北周,更不是千载难逢的机遇。您别忘了,我们弱小的后梁,要想求得生存,必须和北周搞好关系,而北周辅政杨坚权倾朝野,取而代之,建立新朝有何不可呢?建立了新朝后,如要翻出这一笔账来,后梁必不可保,何况南陈宣帝一直对我后梁虎视眈眈,那才是我们的心腹之患。若要和杨坚对抗,只能加速后梁覆亡,上上之策是出兵帮助杨坚巩固政权,中策是始终都不要出兵,但务必给杨坚通信,未能出兵的原因,实在是因为南陈亡我之心不死,不能分身。”
萧岿依从其计,这才在隋朝建立时取得了主动权。尤令他感到欣慰的是,文帝杨坚在为晋王杨广招妃时,竟选中了自己的女儿,两家结为亲家,这是何等的幸事?萧岿并不知道,杨坚之所以要在荆州地区为杨广选妃的深刻用意。请卜者遍观许多美貌的女子,皆言不吉,后见到萧岿女,卜者竟称大吉,杨坚对此坚信不疑,既满足了自己深层愿望,又符合术数之言,于是便策封萧氏为王妃。独孤皇后对杨坚说:“我们已和萧岿结为亲家,以后再不要对萧岿提防猜忌了!”杨坚便很快撤掉江陵总管这一重要的军事机构。通过此举,杨坚便在后梁的百姓中取得了民心。实质上,后梁主仍然不过是由他摆布的棋子。但面子上,后梁的地位提高了。
萧岿入隋拜贺杨坚登基,杨坚赐其五百两黄金,二千两银子,一万匹布帛,一千匹战马,并下诏准许萧岿位在王公之上,那就是意味着萧岿仍可以当他的明帝。
在隋朝,萧岿呆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这期间,萧岿衣服穿得光亮艳丽,退进皆八马宝裘,一副天子尊相,连隋朝的百官对他的华表仪姿也倾慕不已,回归江陵之时,杨坚亲自为他饯行,一再嘱说:你此去要专制其国,说不定,我大隋哪天天灾来了,还真要向你讨点粮食以度饥年呢。弄得萧岿感激涕零。
果然在第二年,萧岿再次朝拜时,带来了粮食五万担,由车马拉着浩浩荡荡、绵延数里,很是壮观。文帝自然大喜过望,在送他回去时,拉着萧岿的手说:“梁主久居在荆楚地区,一直不能还都建康,肯定是要思念故乡。你放心,朕必当发兵江南,灭掉陈朝,送你返回故乡。”
早年萧岿依附北周时,何曾受到如此礼遇,如今文帝杨坚对他宠爱有加,他如何不感激呢?可惜,萧岿命短,开皇五年(公元585年)五月,他写给杨坚一封长信,说:自从后梁依附大隋以来,宠冠外藩,恩重如山,连我的女儿都蒙您的厚爱入了隋王宗室,每每看到您文治武功之时,都想亲自披上甲胄,身先士卒,扫荡叛匪,用以报答皇上的知遇之恩。可是,我命运多乖舛,遭此重疾,死只是一两天的事了。长违圣世,想起来呜咽不止。更是因为遗嗣尚幼,叔父权重,其动向堪忧,惟恐有变,只怨我未能及时摆定,特地向您说明,望皇上特乞降恩,教诲萧琮,他一向缺乏主见,容易受周围影响,但起哗变,又累及后梁的稳固,希望您与山岳同固,皇基与日俱永,那将是黎民百姓的盛事。我虽已九泉,也感到无憾矣。
这就等于一篇托孤遗言。杨坚为此特意命使者宣诏,命萧琮即位,年号广运。鉴于形势发展,文帝杨坚特地下了一道玺书给萧琮,以长辈口吻开导:
“负荷堂杨,其事甚重,虽穷忧劳,常须自力。辑谐内外,亲任才良,谨遵伟业,是所望也。”然后内容一转,告诫道:你那里的疆土,和陈朝只有数尺距离,每当水波起纹,都应注意警备。陈朝一直对后梁有狼子野心,虽说一时无事,但彼此的疆界从未有清楚地划分过,只是那陈朝受朕的大军的威慑,一直未敢轻举妄动,稍有不慎,即可陷入人家的股掌之中,因此务必不能轻视陈人而不设防以备。
最后说,朕与梁国积世相知,重以亲姻,情义弥厚。江陵之地,朝寄非轻,为国为民,深宜抑割,恒加飦粥,以礼自存。
如同萧岿一样,文帝杨坚也担心萧琮年少,特别容易受叔辈们的影响。要知道,后梁的朝中有不少人对后梁依附大隋都心存不满。他们从骨子里认为北方人多源自塞上狄戎之族,没有受到过教化,只知征杀。
因此,重新设置江陵总管一职,便刻不容缓。
退朝后,文帝杨坚兴致很高。一切都在预料之中。特别听了薛道衡的叙述陈朝后主荒淫无道,文臣武将忠奸不分,更坚定了灭陈的决心。他迈进皇后的寝宫时,嘴里还不由得在华辇之内哼起自己年轻时作的曲子,《天高》与《地厚》。那是文帝亲自谱的曲,主要表现夫妻之义。他刚一见皇后,便拥着独孤皇后,亲昵道:“这可是为你而做,皇后,还记得朕在遭受猜忌时,时常怀抱琵琶一曲‘天高’未了,你已是泪流满面,此情此景想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了。”
“皇上,为妻已看到圣旨,为何还不颁发?”独孤皇后道,“伐陈的元帅可定下来了吗?”
“这,”杨坚思忖再三,“皇后,朕一直对此事犯难,有心想让太子领兵,又恐其文气大多,更恐其身体不适江南水雾。行军大将军已备有名单,有杨素、贺若弼、王世积,要不再把守凉州的史万岁调回也行,就是行军总帅,一时颇为犯难。”
“太子可以不去了,可配合民部尚书苏威征集征战所需的粮草。”独孤皇后说。
“朕想也只能这么办,那只能让晋王广、秦王俊,和清河公杨素分别节制。”杨坚说,“晋王广颇让人觉得放心,有文治武功,关键是他们夫妻一向爱慕,深合朕的心意,而那萧氏又是后梁人,想必能深得民心,或许有不少后梁军士愿意充作先锋。谁不想重回江南的家乡呢?”独孤皇后不停地点头称许。
外面的朔风似乎紧了些,“嗖嗖”的带着寒意,独孤皇后往杨坚身上靠了靠,感慨道:“几十年了,如今孩子们都能跃马疆场了,何等欣慰啊。”
“那是,那是。”文帝杨坚随声附和,杨坚无论怎样也摆脱不了独孤皇后的影响,他欲加把皇后搂得更紧了。
“皇后,告诉你两个好消息。让晋王广统率中路渡江大军,已有九分把握。你不知薛道衡今天回来,带回两个重要消息。一是带回陈朝骁将周法尚,这位周法尚是个忠勇之人,按理不该投朕的大隋,朕也一向鄙视这类君不君、臣不臣的人,但此人决非是这样,他原是萧摩诃手下的战将,不知怎的,一时传言他和萧摩诃的爱妾有染,被萧摩诃所猜忌,周法尚禀明自己是清白的,也为萧摩诃所认可,但朝中仍不时有讥笑、鞭笞之事发生,令他羞愤难当。朕已任命他为黄州刺史(今湖北省新州县),密令他经略江南、伺候动静,直接听命于秦王。”文帝说得兴奋,滔滔不绝。“二呢?”独孤皇后追问。
“二是薛道衡此去江南联络了裴蕴。”文帝更是得意,“此事,满朝文武均不知晓,只有薛道衡了。”裴蕴祖上数代都在南朝为官,父亲裴忌为陈朝开国元勋,官至都官尚书,后随吴明彻北伐,兵败被俘,被虏往长安。文帝因其忠勇礼而待之,渐渐地裴忌看到陈朝气数已尽,遂感念文帝不杀之恩,特别是感到相貌英武的文帝定能统一中国,便自告奋勇地向文帝进言,要通过往来使者,做其子裴蕴的工作。
当时裴蕴因为是功臣子弟的身份而受到陈朝宣帝的信任,任禁军直閤将军,镇守兴宁陵(今江苏省镇江市),而兴宁陵恰是护卫建康的东北门户,其守将的向背自然关系到建康的安危,具有重要的军事价值。
薛道衡出使时,经江浦口渡江时,就与裴蕴相联系,侍童、神箭手小桂子出色地完成了任务。此次去是带着文帝杨坚的画像,回来时,就带着裴蕴的书信。这些策反工作取得的重大成就能不让文帝心花怒放吗?
朝中,文帝杨坚对薛道衡举荐杨伯丑、带回周法尚一事大加赞赏:“著薛道衡内史侍郎兼吏部侍郎。”但仍然没有言及裴蕴一事。
“妙啊,”独孤皇后说道:“皇上,您的胸中韬略比天空还高远,比海洋还宽阔。”受到爱妻的表扬,文帝沾沾自喜。
“皇后,您看今日是否可以颁诏天下,举兵伐陈了?”杨坚以征询的口吻说道,“后梁业已不存了。朕想……”
正说间,李圆通急步赶到车辇前,“报——”文帝探出头来,“圆通,有何急事?”
“报,江陵总管崔弘度以六百里军情文书急送宫外。”说着,递上崔弘度的奏折。
文帝眉头一挑,仿佛知道内容似的,信心十足地说:“果然上钩了,朕的心头大石终于落下了。快,速传高仆射、薛内使,到西厢密室。”
第三部分第36节 下诏伐陈
萧琮上台后,大概是为了表示对隋朝的忠诚,轻率地采取军事行动,派遣大将军戚昕统率大军攻打陈朝的公安县城(今湖北公安县西北),不想戚昕骄纵轻敌,冒然进击,损兵折将。萧琮很是恼火,廷杖戚昕,打得戚昕遍体鳞伤,戚昕遭此羞辱,心中愤闷不平。遂与前来家中探视的大将军许世武秘密相约,要以江陵城防来换取陈的信任,就此撵走萧琮,并和陈的荆州刺史陈慧纪商定夜半三更举火为号。
大将军许世武是后梁朝内有名的亲陈势力派代表人物,但做事鲁莽,酒后失言。萧琮了解了一切,其阴谋败露,于是诛杀了许世武。而许、戚二人皆是由萧琮自己任命,文帝杨坚事后才知晓,若要由大隋来追究,这一阴谋到底要牵涉多广,实在无法追究。
在这种不稳定的形势下,文帝听从李德林的建议,在伐陈十策中,有一条便是废止萧琮王朝,纳后梁为大隋的实际领地,以备作战物资。这个机会,文帝怎会放过。于是首先征召萧琮的叔父萧岑入朝,拜为大将军,封怀义公留在京城,不令归国。同时,复置江陵总管,以隋朝将军最为严酷的崔弘度担任。加强对后梁的监视,控制局面。
崔弘度的严酷可以说是一战使之成名。当年邺城之战时,紧紧追着尉迟迥的人就是崔弘度,他面对尉迟迥张开弓、搭上箭的紧要关头,不闪不避,反而摘下头盔,冲着尉迟迥说,认得我吗?那尉迟迥如何不认得?崔弘度正是他小儿的岳父,两家原是姻亲,崔弘度不动声色,一指邺城四周密如蚂蚁的大军,只是冷笑道:今日各图国事,不得徇私,但有一点你放心,我还是会顾念亲情的,我会约束手下不许侵害你的家属亲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