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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时分,巍峨苍翠的凌岩山笼罩在一片迷蒙的暮色里。这是一处福地洞天,远看群山丹崖,直指天际,青山披翠,万壑流泉。驻足山麓,只见巉岩林立,松柏森森,时有山鹰翱翔,白鹤清唳。
凌岩峰下五斗坪上一位敝衣跣足的僧人伫立在破败的静慧寺前,僧人苍然古貌、酡颜白眉、银须,颇有神游八极之表。
长满青苔的山门上巨大的匾额依稀可辨“敕造静慧寺”的字样。释迦牟尼的法身上爬满了枯藤,长满了荆刺,满眼是断臂的金刚、无头的罗汉。
山风呼啸,隐约传来一阵歌声,这声音苍劲而自然,约略带有一种禅音道情。歌声渐近,来者是一位年轻樵夫,身材魁伟,双目有神,眉宇间透出一股英武之气,身着皂色衣裤,足踏一双草履,猛然发现废墟前伫立着一位老和尚,先是一惊,继而上前施礼问候:“大师何来?”老僧合掌回礼:“老衲云游天下,今日至此瞻仰瞻仰!”回答字字铿锵、声震林岳。
“天色已晚,长老请随我到村里化斋借宿,如何?我们李家堡向来重佛礼道,大师必受欢迎。”“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一前一后行走在荒野小道上,心下各自都感到颇有几分缘份。“施主贵庚?可曾闻得这古寺的来历?”长老合掌而问。
“晚生今年二十一,名唤三虎。”青年将柴担换一个肩,继续道:“听我爷爷讲,这寺大概有三、四百年了,据说是西晋的什么皇帝下令修造的,还听说在北魏时就被烧毁了。”
“不错!静慧寺乃西晋武帝时建造,当时寺院宏伟、众僧云集,终年香火不断,远近闻名。可惜太武帝一纸诏书,诛杀天下僧人,焚烧佛书,捣毁佛像。一座名刹就这样倾刻间灰飞烟灭了。唉!”
长老一声长叹,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悲惨的一幕:如林的官兵手执长戈蜂拥而至,几百名老少僧众像牲口一样被驱到大雄宝殿内,一阵冲天的火光淹没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老僧还清晰地记得,当时自己正在凌岩峰上采药,目睹了这发生的一切惨剧。作为全寺惟一的幸存者,后来远走他乡,隐居于荒山野岭,朝夕与山林泉石为伴。屈指算来,已一百余年了。李家堡距离静慧寺八九里山路,他们走到村口时,已繁星满天。老僧凝视着夜空下的深堑高墙,不禁百感交集:一百多年了,山乡依旧,但自己已是“银须华发”了,总算又回到了故里!李家堡是一个颇具规模的大庄院,依山建在一个山凹里,周围四个山头相拥,只有一面开阔,周遭筑有三丈来高的寨墙,二丈来宽的护城河环墙而过,俨然一座大城堡。的确是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这种坞堡在南北朝时期的北方相当普遍。由于长期混战、攻伐频繁,百姓们纷纷依附于高门大户建堡自保,小者几百户,多者上千户,堡主往往是同族或当地的豪强乡坤,堡中人家多是聚族而居。相邻坞堡又多联姻结盟,以求互助。
在年轻樵夫的引领下,他们过了护村桥,进入山村。此时正是掌灯时分,石板铺就的村路两旁散落着低矮的茅草屋,从简陋的房门里漏出的一条条昏暗的光线,照着脚下坎坷的小道。左右拐了几个弯,来到一个不大的院落前,行至院内,小伙子放下柴担,兴奋地喊道:“爹,来客人啦。”
“谁来了,三虎?”
随着声音,从屋里走出一位鬓发斑白、腰背微驼的老汉。来到老僧跟前端详了一下,和气地道:“啊,是位长老呀,请进来吧!”
刚一坐下,老僧便道:“老衲今天一来为化斋借宿,二来是为寻亲。我有一侄名唤李来贵,就住在这个村上,算起来有许多余年了。”
老汉先是一怔,继而又面带敬慕之色道:“活神仙!活神仙哪!不然怎么还记得我百年前的老祖上呢?您老人家怕是已有百余高龄了吧!”
“阿弥陀佛!”老僧双手合十道:“聚散随缘!今日在山上偶遇三虎,直觉告诉我此乃吾李家之根,果不其然。今日来此老宅,特地来探视家族中人。现在朝廷乃隋国公杨坚主政,已经放开了禁令,大兴佛事。想必不久静慧寺院就要重建了,阿弥陀佛!”
听罢,老汉和三虎扑通就跪将下来,“晚辈李成、李三虎给老祖宗请安。”
原来这位老僧就是前朝名僧——一名法师。他自幼生长在李家堡,七岁时因家贫被父母舍到寺中做了个小沙弥,从此与家里少有往来。他聪颖好学,悟性极高,且一心向佛,终日潜心修炼,成为主持长老的得意弟子。后虽隐居深山,但仍和其他逃亡僧尼一起继续苦苦修行,成为法力深厚的世外高僧。他所修炼的禅功,已达登峰造极,能够延年益寿也就不足为怪了。多少年来,他一直有个心愿,就是要重修静慧寺,前几日得知大周朝的隋国公大崇释氏,意欲恢复天下所废寺院,才从秦岭大山中匆匆赶回故土,没曾想,一回来就遇到了自己的后嗣,这岂不是天缘!佛教当兴,天下将一统。一名法师预料今后天下将从大乱走向大治,从分裂走向统一。然万里锦绣江山,到底谁主沉浮?
推崇佛教的隋国公杨坚,时任北周左大丞相,节制百官,此君长相特异,气度不凡,兼宽厚儒雅,文韬武略,众望所归若水流大海。是啊,大乱思治世乃人之常情。
遥想西晋末年,无数百姓流离失所,西晋王朝也终于走到了尽头。短期的统一又重新走向了分裂。江南司马睿在建康建立了东晋;北方各族首领互相混战,在短短一百二十多年里先后建立了大大小小的国家二十多个,主要的有十五个,加上西南的成国,人称十六国。直到北魏统一北方。几百年来华夏大地兵连祸接,只杀得“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士农工商人心思和,祈盼着圣君明主一统天下,从此永不闻刀兵之声。
仅李家堡一村,百十年间就有上千人死于兵祸,几百个妇女被掳或被奸杀。北周初年,周齐大战,北齐败兵几千人攻破了寨子,开始了野蛮的奸淫烧杀。败兵走后,幸存的人们冒着满村的余烟找寻亲人时,满目惨不忍睹:砍掉头颅、挑断肚肠的男尸,全身赤裸的女尸,脑浆迸裂的婴儿……李成父子四人恰巧外出,才幸免于难,可怜老伴横尸村口,十六岁的女儿下落不明。为此,李成病倒了几个月,发誓要报此血海深仇。他督促三个儿子跟族叔李季苦练武艺,为的是将来讨还血债。后来大虎、二虎随周武帝两伐北齐,南下伐陈,虽然先后战死,但李成认为死得其所。
一名法师听完李成的相诉,猛然立起,在屋内转了两圈,转身对三虎道:“本想度你出家,但你俗缘未尽,须得先做一番大事业,二十年后功成圆满再随我修行。”顿了顿,再道:“你要成功名,须得先找到隋国公。我师妹的徒儿智仙曾抚养隋国公十三年,于他有恩,你可持我交于你的信物,去找你的智仙师太,由她引荐,定能成功。”
李三虎带着祖公的信物——一只精巧的玉如意和亲笔书信,带着少年郎建功立业的豪情,策马往长安奔去。
李三虎在路上行了非止一日,最后风尘仆仆地来到了帝京长安。按照祖公吩咐,先去拜望智仙师太。智仙师太此时在长安城外的一个水静庵中修行,是此庵的主持。跟着小尼姑,三虎来到了智仙师太的轩堂。
智仙师太虽已年过五十,但岁月风尘似乎没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依然可以领略到她年轻时的影子,她那沉静而恬淡的面容,令人立即肃然起敬。“老尼现在可为你写书信一封,举荐你去找隋国公,那里正是用人之际。”
谢过智仙师太,三虎拿着书信便登程赶路,不一日来到长安城里。帝都确实与别处不同,只见华厦林立,人多物阜,热闹非凡。三虎无心观赏,问明了丞相府的去处,就匆匆赶了过去。丞相府又与别的官衙不同,轩昂壮丽、气派非凡。巨大的朱红大门镶嵌着碗口大的铜钉,大门两侧雄距着两对高大的石狮,两列士兵,手持长枪威然而立。三虎整了整衣冠,趋前问讯。听说是来找丞相,队列中走出一位军官模样的人来,问明了情况,亲自带领三虎来拜见管家。管家是个细眉大眼的白发长者,他先上下打量一番三虎,接着询问了三虎的家中情况,然后又利索地展信细读。当他得知三虎是智仙师太所荐,立刻满脸堆笑,吩咐看茶备饭并亲自陪坐小酌,席间攀谈甚是投机。管家姓杨名顺,是杨坚之父杨忠遗下的老家奴,几十年来忠心耿耿,鞍前马后地伺候着杨家两代,深得杨坚的信任和尊敬,因而对杨家的亲朋故友也特别熟悉。智仙师太对杨坚有养育之恩,杨坚对师太也十分尊敬,这一点杨顺自然清楚,再者值得智仙师太引荐之人,必然不凡,杨坚也一定会委以重任,所以杨顺对三虎也格外殷勤。
饭罢,杨顺安排三虎去见杨坚之妻独孤夫人,并特意嘱咐了注意事项。这功夫早有人通报了夫人。他们沿着游廊穿过两座小巧的木桥,来到了后宅。这儿院子不大,三间正房,两侧各有两间厢房,看上去普普通通,和李家堡的堡长家差不多。正房门外两个值日的丫环见有人到,赶紧进去禀报,杨顺引着三虎来到了客厅,落座后,三虎扫了几眼室内陈设,除了几件必备的家具外,并无太多摆设。
一阵窸窸窣窣声过,独孤夫人在两个丫环的陪伴下从里间缓缓走了出来。夫人身着半旧的衣裙,慈眉善目,和言悦色,全没有诰命夫人的矜持。三虎起身叙礼已毕,管家呈上智仙师太的书函。夫人阅完后笑着说:
“既是师太引荐的人才,必然错不了,但不知你擅长什么?”
“蒙夫人垂问,三虎自幼习武,长拳短打,马上步下都识得一二,尤其擅长硬功,对兵书战策也略知几分。”
夫人乃将门之后,对此并不陌生。
“好啊,现在国家正值危难之秋,正需要为国出力的将才,你来得正好,隋公一定会高兴的。”又转过来问道:“管家,老爷还没回府吗?”
“大概快了,已经派人去候了。”
“你先把三虎安顿好。他这一路必然辛苦,要好好休息一宿。”
次日,天刚蒙蒙亮,三虎就早早起来练功了,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他先打了一套李家拳,这套拳法依五行相生相克的原理,刚柔并济,变化多端。
练完套拳,三虎又手持长棍,舞了一套棍棒三十六式,这也是师父李季手创的,实用性很强。运一口丹田气,棍棒所指,鬼神难逃,舞到精彩处,只见周身被棍棒所绕,似有千百条棍子在旋转。这一套表演,早被立在远处的杨坚瞧在眼里,只是不忍打断。三虎刚一收势,一旁伺候的小童忙上前告诉他,丞相来了,三虎顿时又惊又喜,急忙随小童来见杨坚。其实,杨坚到此也并非完全是为了三虎,他本来就有早起的习惯,这还是他在寺院中养成的,多年一直如此。昨晚回来后,独孤夫人就向他禀明了三虎的到来,杨坚也想见一见。准备早饭后安排个时间,召见这位后生,不想在此遇见了练武的三虎,三虎不凡的武艺让杨坚着实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