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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了。”杨老妈道:“他家小娘子也说道,官人毕竟有这日,只怕爹娘等不
得,或有变卦。他心里只守着你,教你自要奋发。”张妈妈对儿子道:“这
是好说话,不可负了他!”杨老妈又私下对幼谦道:“罗家小娘子好生有情
于官人。临动身,又分付老身道:下次有说话,悄地替他传传。送我两个金
指环。这个小娘子,实是贤慧。”幼谦道:“他日有话相烦,是必不要推辞
则个!”杨老妈道:“当得,当得。”当下别了去。
明年,张忠父在越州打发人归家,说要同越州太守到京候差,恐怕幼谦
在家失学,接了同去。幼谦只得又去了,不题。
却说罗仁卿主意,嫌张家贫穷,原不要许他的。这句做官方许的说话,
是句没头脑的话。做官是期不得的,女儿年纪一年大似一年,万一如姜太公
八十岁才遇文王,那女儿不等做老婆婆了?又见张家只是远出,料不成事。
他那里管女儿心上的事?其时同里有个巨富之家,姓辛,儿子也是十八岁了。
闻得罗家女子才色双全,央媒求聘。罗仁卿见他家富盛,心里喜欢。又且张
家只来口说得一番,不曾受他一丝,不为失约,那里还把来放在心上?一口
许下了辛家,择日行聘。惜惜闻知这消息,只叫得苦。又不好对爹娘说得出
①
心事,暗暗纳闷 。私下对蜚英这丫头道:“我与张官人同日同窗,谁不说是
天生一对?我两个自小情如姊妹,谊等夫妻。今日却叫我嫁着别个,这怎使
得?不如早寻个死路,倒得干净!只是不曾会得张官人一面,放心不下。”
蜚英道:“前日张官人也问我要会姐姐,我说没个计较,只得罢了。而今张
官人不在家;就是在时,也不便相会。”惜惜道:“我到想上一计,可以相
会。只等他来了便好。你可时常到外边去打听打听。”蜚英谨记在心。
且说张幼谦京中回来得,又是一年。闻得罗惜惜已受了辛家之聘,不见
惜惜有甚么推托不肯的事,幼谦大恨道:“他父母是怪不得,难道惜惜就如
此顺从,并无说话?”一气一个死,提起笔来,做词一首,词名《长相思》
云:
天有神,地有神,海誓山盟字字真。如今墨尚新。
过一春,又一春,不解金钱变作银。如何忘却人?
写毕了,放在袖中,急急走到杨老妈家里来。杨老妈接进了,问道:“官人
有何事见过?”幼谦道:“妈妈晓得罗家小娘子已许了人家么?”杨老妈道:
“也见说,却不是我做媒的。好个小娘子,好生注意官人,可惜错过了。”
幼谦道:“我不怪他父母,到怪那小娘子,如何凭父母许别人不则一声?”
杨老妈道:“叫他女孩儿家怎好说得?他必定有个主意,不要错怪了人!”
幼谦道:“为此要妈妈去通他一声,我有首小词,问他口气的。烦妈妈与我
①
带一带去。”袖中摸出词来,并越州太守所送赆礼一两,转送与杨老妈做脚
步钱。杨老妈见了银子,如苍蝇见血,有甚事不肯做?欣然领命去了。
把卖花为由,竟到罗家,走进惜惜房中来。惜惜接着,问道:“一向不
见妈妈来走走。”杨老妈道:“一向无事,不敢上门。今张官人回来了,有
话转达,故此走来。”惜惜见说幼谦回了,道:“我正叫蜚英打听,不知他
① 纳闷——这里是“发闷”的意思。
① 赆 (j ìn 尽)礼——送行的礼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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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回来!”杨老妈道:“他见说小娘子许了辛家,好生不快活。有封书,托
我送来小娘子看。”袖中摸出书来,递与惜惜。惜惜叹口气接了,拆开,从
头至尾一看,却是一首词。落下泪来道:“他错怪了我也。”杨老妈道:“老
身不识字,书上不知怎地说?”惜惜道:“他道我忘了他。岂知受聘,多是
我爹妈的意思,怎由得我来?”杨老妈道:“小娘子,你而今怎么发付他?”
惜惜道:“妈妈,你肯替张郎递信,必定受张郎之托。我有句真心话,对你
说不妨么?”老妈道:“去年受了小娘子尊赐,至今丝毫不曾出得力,又且
张官人相托。随你分付,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尽着老性命做得的,只
管做去。决不敢泄漏半句话的!”惜惜道:“多感妈妈盛心。先要你去对张
郎说明白我的心事。我只为未曾面会得张郎,所以含忍至今。若得张郎当面
一会,我就情愿同张郎死在一处,决不嫁与别人,偷生在世间的。”老妈道:
“你心事我好替你去说得,只是要会他却不能勾。你家院宇深密,张官人又
不会飞,我衣袖里又袋他不下,如何弄得他来相会?”惜惜道:“我有一计,
尽可使张郎来得,只求妈妈周全,十分稳便。”老妈道:“老身方才说过了,
但凭使唤。只要早定妙计,老身无不尽心。”惜惜道:“奴家卧房在这阁儿
①
上,是我家中落末 一层,与前面隔绝。阁下有一门,通后边一个小圃。圃周
围有短墙,墙外便是荒地,通着外边的了。墙内有四五株大山茶花树,可以
上得墙去的。烦妈妈相约张郎在墙外等。到夜来,我教丫头打从树枝上登墙,
将个竹梯挂在墙外来。张郎从梯上上墙,也从山茶树上下地,可以径到我房
中阁上了。妈妈可怜我两人情重如山,替奴家备细传与张郎则个。”走到房
里,摸出一锭银子来,约有四五两重,望杨老妈袖中就塞,道:“与妈妈将
就买些点心吃。”杨老妈假意道:“未有功劳,怎么当这样重赏?只一件,
若是不受,又恐怕小娘子反要疑心我未是一路,只得斗胆收了。”谢别了惜
惜出来,一五一十,走来对张幼谦说了。
幼谦得了这个消息,巴不得立时间天黑将下来。张、罗两家相去原不甚
远,幼谦日间先去把墙外路数看看,望进墙去,果然四五枝山茶花树透出墙
外来。幼谦认定了,晚上只在这墙边等候。等了多时,并不见墙里有些些声
①
响,不要说甚么竹梯不竹梯。等到后半夜,街鼓将动,方才闷闷回来了。到
第二晚、第三晚,又复如此。白白守了三个深夜,并无动静。想道:“难道
耍我不成?还是相约里头有甚么说话参差了?不然,或是女孩儿家贪睡忘记
了,不知我外边人守候之苦。”不免再央杨老妈去问个明白。又题一诗于纸
云:
山茶花树隔东风,何啻云山万万重!
销金帐暖贪春梦,人在月明风露中。
写完,走到杨老妈家,央他递去,就问失约之故。
元来罗家为惜惜能事,一应家务俱托他所管。那日央杨老妈约了幼谦,
不想有个姨娘到来,要他支陪自不必说,晚间送他房里同宿,一些手脚做不
得了。等得这日才去,杨老妈恰好走来,递他这诗。惜惜看了,道:“张郎
又错怪了奴也!”对杨老妈道:“奴家因有姨娘在此房中宿,三夜不曾合眼,
无半点空隙机会,非奴家失约。今姨娘已去,今夜点灯后,叫他来罢,决不
误期了!”杨老妈得了消息,走来回覆张幼谦说:“三日不得机会说话,准
① 落末——最后、最末。
① 街鼓——即更鼓,古代以击鼓报时,兼有警夜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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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在今夜点烛后了。”
幼谦等到其时,踱到墙外去看,果然有一条竹梯倚在墙边。幼谦喜不自
禁,蹑了梯子,一步一步走上去。到得墙头上,只见山茶树枝上有个黑影,
吃了一惊,却是蜚英在此等候。咳嗽一声,大家心照了,攀着树枝多挂了下
去。蜚英引他到阁底下,惜惜也在了,就一同挽了手,登阁上来。灯下一看,
俱觉长成得各别了。大家欢极,齐声道:“也有这日相会也!”也不顾蜚英
在面前,大家搂抱定了。蜚英会意,移灯到阁外来了。于时月光入室,两人
厮偎厮抱,竟到卧床上云雨起来。
云雨既散,各诉衷曲。幼谦道:“我与你欢乐,只是暂时。他日终须让
别人受用。”惜惜道:“哥哥兀自不知奴心事?奴自受聘之后,常拚一死。
只为未到得嫁期,且贪图与哥哥落得欢会。若他日再把此身伴别人,犬豕不
如矣!直到临时便见。”两人唧唧哝哝,讲了一夜的话。将到天明,惜惜叫
幼谦起来,穿衣出去。幼谦问晚间事如何,惜惜道:“我家中时常有事,未
必夜夜方便。我把个暗号为你:我阁之西楼,墙外远望可见,此后楼上若点
起三个灯来,便将竹梯来度你进来;若望来只是一灯,就是来不得的了,不
可在外边痴等,似前番的样子,枉吃了辛苦。”如此约定而别。幼谦仍旧上
山茶树,蹑竹梯而下。随后,蜚英就登墙抽了竹梯起来,真个神鬼不觉。
以后幼谦只去远望,但是楼西点了三个灯,就步至墙外来,只见竹梯早
已安下了,即便进去欢会。如此每每四五夜,连宵行乐。若遇着不便,不过
隔得夜把儿。往来一月有多,正在快畅之际,真是好事多磨。——有个湖北
大帅慕张忠父之名,礼聘他为书记。忠父辞了越州太守的馆,回家收拾去赴
约,就要带了幼谦,到彼乡试。幼谦得了这个消息,心中舍不得惜惜,甚是
烦恼,却违拗不得。只得将情告知惜惜,就与哭别。惜惜拿出好些金帛来,
赠他做盘缠,哭对他道:“若是幸得未嫁,还好等你归来再会。倘若你未归
之前,有了日子,逼我嫁人,我只是死在阁前井中,与你再结来世姻缘。今
世无及,只当永别了。”哽哽咽咽,两个哭了半夜。虽是交欢,终带惨凄,
不得如常尽兴。临别,惜惜执了幼谦的手,叮咛道:“你勿忘恩情,觑个空,
便只是早归来得一日也是好的。”幼谦道:“此不必分付。我若不为乡试,
定寻个别话,推着不去了。今却有此便,须推不得,岂是我的心愿?归得便
归,早见得你一日也是快活!”相抱着多时,不忍分开,各含眼泪而别。
幼谦自随父亲到湖北去,一路上触景伤心,自不必说。到了那边,正值
试期。幼谦痴心自想:“若夺得魁名,或者亲事还可挽回得转,也未可料。”
①
尽着平生才学,做了文赋。出场来,就对父亲说道:“掉母亲家里不下,算
计要回家。”忠父道:“怎不看了榜去?”幼谦道:“揭榜不中,有何颜面?
况且母亲家里孤寂,早晚悬望。此处离家须是路远,比不得越州时节,信息
常通的,做儿的怎放心得下?那功名是外事,有分无分,已前定了。看那榜
何用?”缠了几日,忠父方才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