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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案惊奇-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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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无不传为奇谈。亲戚之间,尽为姚公不平,却没个出豁 。 
           却说姚家有个极密的内亲叫做周少溪,偶然在浙江衢州做买卖,闲 

                                                                     ② 
     游柳陌花街,只见一个娼妇站在门首献笑,好生面染 。 
           仔细一想,却与姚滴珠一般无二。心下想道:“家里打了两年没头 
     官司,他却在此。”要上前去问个的确,却又忖道:“不好,不好。 
           问他未必肯说真情,打破了网,娼家行径没根蒂的,连夜走了,那 
     里去寻?不如报他家中知道,等他自来寻访。”元来衢州与徽州虽是分 

                ③ 
     个浙、直 ,却两府是联界的。苦不多日,到了,一一与姚公说知。姚公 
     道:“不消说得,必是遇着歹人,转贩为娼了。”叫其子姚乙密地拴了 
     百来两银子,到衢州去赎身。又商量道:“私下取赎,未必成事。”又 
     在休宁县告明缘由,使用些银子,给了一张广缉文书在身,倘有不谐, 
     当官告理。姚乙听命,姚公就央了周少溪作伴,一路往衢州来。 
           那周少溪自有旧主人,替姚乙另寻了一个店楼,安下行李。 
           周少溪指引他到这家门首来,正值他在门外,姚乙看见,果然是妹 
     子。连呼他小名数声,那娼妇只是微微笑看,却不答应。姚乙对周少溪 
     道:“果然是我妹子,只是连连叫他,并不答应,却像不认得我的。难 
     道他在此快乐了,把个亲兄都不招揽了?”周少溪道:“你不晓得,凡 

                ① 
     娼家龟鸨 ,必是生狠的。你妹子既来历不明,他家必紧防漏泄,训戒在 
     先,所以他怕人知道,不敢当面认帐。”姚乙道:“而今却怎么通得个 
     信?”周少溪道:“这有何难?你做个要嫖他的,设了酒,将银一两送 
     去,外加轿钱一包,抬他到下处来,看个备细。是你妹子,密地相认了, 
     再做道理。不是妹子,睡他娘一晚,放他去罢。”姚乙道:“有理,有 
     理。” 

                                                                         ② 
           周少溪在衢州久做客人,都是熟路,去寻一个小闲 来,拿银子去, 
     霎时一乘轿抬到下处。那周少溪忖道:“果是他妹子,不好在此陪得。” 
     推个事故,走了出去。姚乙也道是他妹子,有些不便,却也不来留周少 
     溪。只见那轿里袅袅婷婷,走出一个娼妓来。但见: 

               一个道是妹子来,双眸注望;一个道是客官到,满面生春。一个疑道:何不见 

           他走近身,急认哥哥?一个疑道:何不见他迎着轿,忙呼姐姐? 

故也称“限棒”。 
① 出豁——解决问题的办法。 

② 面染——面熟。 

③ 浙、直——浙江布政使司和南直隶的简称,这是明代的两个行政区划。衢州府归属浙江布政使司,明代 

治所在衢县;徽州府归属南直隶,辖境相当今安徽省南部地区,明代治所在歙县。 
① 龟鸨 (bǎo 保)——旧时俗称纵妻行淫者为“龟”,老妓女或妓女的养母为“鸨”。这里指妓院的老板 

和老板娘。 
② 小闲——即“小帮闲”。指专给顾客帮办事务的闲汉。 

… 页面 24…

          却说那姚乙向前看着,分明是妹子。那娼妓却笑容可掬,佯佯地道 
     了个万福。姚乙只得请坐了,不敢就认,问道:“姐姐尊姓大名?何处 
     人氏?”那娼妇答道:“姓郑,小字月娥,是本处人氏。”姚乙看他说 
     出话来一口衢音,声气也不似滴珠,已自疑心了。那郑月娥就问姚乙道: 
      “客官何来?”姚乙道:“在下是徽州府休宁县荪田姚某,父某人,母 

                                     ① 
     某人。”恰像那个查他的脚色 ,三代籍贯都报将来。也还只道果是妹子, 
     他必然承认,所以如此。那郑月娥见他说话牢叨,笑了一笑,道:“又 
     不曾盘问客官出身,何故通三代脚色?”姚乙满面通红,情知不是滴珠 
     了。 
          摆上酒来,三杯两盏,两个对吃。郑月娥看见姚乙只管相他面庞一 
     会,又自言自语一会,心里好生疑惑。开口问道:“奴自不曾与客官相 
     会,只是前日门前见客官走来走去,见了我,指手点脚的。我背地同姊 
     妹暗笑。今承宠召过来,却又屡屡相觑,却像有些委决不下的事,是什 
     么缘故?”姚乙把言语支吾,不说明白。那月娥是个久惯接客、乖巧不 
     过的人,看此光景,晓得有些尴尬,只管盘问。姚乙道:“这话也长, 
     且到床上再说。”两个人各自收拾上床睡了,免不得云情雨意,做了一 
     番的事。那月娥又把前话提起,姚乙只得告诉他,家里事如此如此,这 

                              ② 
     般这般,“因见你厮像,故此假做请你,认个明白。那知不是。”月娥 
     道:“果然像否?”姚乙道:“举止外像,一些不差,就是神色里边有 
     些微两样处,除是至亲骨肉终日在面前的,用意体察,才看得出来。也 
     算是十分像的了。若非是声音各别,连我方才也要认错起来。”月娥道: 
      “既是这等厮像,我就做你妹子罢!”姚乙道:“又来取笑。”月娥道: 
      “不是取笑,我与你熟商量。你家不见了妹子,如此打官司,不得了结, 
     必竟得妹子到了官方住。我是此间良人家儿女,在姜秀才家为妾,大娘 
     不容,后来连姜秀才贪利忘恩,竟把来卖与这郑妈妈家了。那龟儿、鸨 
     儿不管好歹,动不动非刑拷打。我被他摆布不过,正要想个计策脱身。 
     你如今认定我是你失去的妹子,我认定你是哥哥,两口同声,当官去告 
     理,一定断还归宗。我身既得脱,仇亦可雪,到得你家,当了你妹子, 
     官事也好完了。岂非万全之算?”姚乙道:“是到是,只是声音大不相 
     同。且既到吾家认做妹子,必是亲戚族属逐处明白,方像真的,这却不 
     便。”月娥道:“人只怕面貌不像,那个声音,随他改换,如何做得准? 
     你妹子相失两年,假如真在衢州,未必不与我一般乡语了。亲戚族属, 
     你可教导得我的。况你做起事来,还等待官司发落,日子长远,有得与 
     你相处,乡音也学得你些。家里事务,日逐教我熟了,有甚难处?”姚 
     乙心里先只要家里息讼要紧,细思月娥说话,尽可行得。便对月娥道: 
      “吾随身带有广缉文书,当官一告,断还不难。只是要你一口坚认到底, 

            ① 
     却差池 不得的。”月娥道:“我也为自身要脱离此处,趁此机会,如何 
     好改得口?只是一件,你家妹夫是何等样人?我可跟得他否?”姚乙道: 
      “我妹夫是个做客的人,也还少年老实,你跟了他也好。”月娥道:“凭 

① 脚色——指出身履历。 

② 厮像——相像。 

① 差池——差错。 

… 页面 25…

    他怎么,毕竟还好似为娼。况且一夫一妻,又不似先前做妾,也不误了 
    我事了。”姚乙又与他两个赌一个誓信,说:“两个同心做此事,各不 
    相负,如有破泄者,神明诛之。”两人说得着,已觉道快活,又弄了一 
    火,搂抱了睡到天明。 
         姚乙起来,不梳头就走去寻周少溪,连他都瞒了,对他说道:“果 
    是吾妹子,如今怎处?”周少溪道:“这■衏人家不长进,替他私赎, 
    必定不肯。待我去纠合本乡人在此处的十来个,做张呈子,到太守处呈 
     了。人众则公,亦且你有本县广缉滴珠文书可验,怕不立刻断还?只是 
    你再送几两银子过去,与他说道还要留在下处几日,使他不疑,我们好 
    做事。”姚乙一一依言。停当了,周少溪就合着一伙徽州人,同姚乙到 
    府堂,把前情说了一遍。姚乙又将县间广缉文书当堂验了。太守立刻签 
     了牌,将郑家乌龟、老妈都拘将来。郑月娥也到公庭,一个认哥哥,一 
    个认妹子。那众徽州人,除周少溪外,也还有个把认得滴珠的,齐声说 
    道:“是。”那乌龟分毫不知一个情由,劈地价来,没做理会,口里乱 
     嚷。太守只叫掌嘴,又研问他是那里拐来的。乌龟不敢隐讳,招道:“是 
    姜秀才家的妾,小的八十两银子讨的是实,并非拐的。”太守又去拿姜 
    秀才。姜秀才情知理亏,躲了,不出见官。太守断姚乙出银四十两还他 
    乌龟身价,领妹子归宗。那乌龟买良为娼,问了应得罪名;连姜秀才前 
    程都问革了。郑月娥一口怨气先发泄尽了,姚乙欣然领回下处,等衙门 
    文卷叠成,银子交库给主,及零星使用多完备了,然后起程。这几时落 
    得与月娥同眠同起,见人说是兄妹,背地自做夫妻。枕边絮絮叨叨,把 
    说话见识都教道得停停当当了。 
         在路不则一日,将到荪田。有人见他兄妹一路来了,拍手道:“好 
     了,好了!这官司有结局了!”有的先到他家里报了的,父母俱迎出门 

                                               ① 
    来。那月娥妆做个认得的模样,大剌剌走进门来,呼爷叫娘,都是姚乙 
    教熟的。况且娼家行径,机巧灵变,一些不错。姚公道:“我的儿,那 
    里去了这两年?累煞你爹也!”月娥假作哽咽痛哭,免不得说道:“爹 
    妈这几时平安么?”姚公见他说出话来,便道:“去了两年,声音都变 
     了。”姚妈伸手过来,拽他的手出来,捻了两捻道:“养得一手好长指 
     甲了,去时没有的。”大家哭了一会,只有姚乙与月娥心里自明白。姚 
     公是两年间官司累怕了他,见说女儿来了,心里放下了一个大趷搭,那 
    里还辨仔细?况且十分相像,分毫不疑。至于来踪去迹,他已自晓得在 
    娼家赎归,不好细问得。巴到天明,就叫儿子姚乙同了妹子到县里来见 
    官。 
         知县升堂,众人把上项事说了一遍。知县缠了两年,已自明白,问 
    滴珠道:“那个拐你去的是何等人?”假滴珠道:“是一个不知姓名的 
     男子,不由分说,逼卖与衢州姜秀才家。姜秀才转卖了出来,这先前人 
    不知去向。”知县晓得事在衢州,隔省难以追求,只要完事,不去根究 
     了。就抽签去唤潘甲并父母来领。那潘公、潘婆到官来,见了假滴珠道: 

                                                             ① 
     “好媳妇呀!就去了这些时?”潘甲见了道:“惭愧!也还有相见的日 
    子。”各各认明了,领了回去。出得县门,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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