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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娶了回去就是。”大郎道:“又不是■衏人家,如何要得许多?”
嬷嬷道:“不多。你看了这个标致模样,今与你做个小娘子,难道消不
③
得千金?”大郎道:“果要千金,也不打紧。只是我大孺人狠,专会作
践人。我虽不怕他,怕难为这小娘子,有些不便,取回去不得。”婆子
④
道:“这个何难!另税一所房子住了,两头做大,可不是好?前日江家
有一所花园空着,要典与人,老身替你问问,看如何?”大郎道:“好
便好,只是另住了,要家人使唤,丫鬟伏侍,另起烟爨。这还小事,少
不得瞒不过家里了,终日厮闹,赶来要同住,却了不得。”婆子道:“老
身更有个见识:朝奉拿出聘礼娶下了,就在此间成了亲,每月出几两盘
缠,替你养着,自有老身伏侍倍伴。朝奉在家,推个别事出外,时时到
此来往,密不通风,有何不好?”大郎笑道:“这个却妙!这个却妙!”
议定了财礼银八百两;衣服首饰,办了送来,自不必说,也合着千金。
每月盘费连房钱银十两,逐月交付。大郎都应允,慌忙去拿银子了。
② 宋玉——战国时楚国辞赋家,所作《登徒子好色赋》中,言东邻之女慕他一表人材,曾隔墙窥视三年。
③ 潘安——即潘岳,字安仁,西晋时文学家。潘岳貌美,车行道中,妇人多围观,投给他果品。事见 《晋
书》本传。
① 唱个喏(rě惹)——旧时男子行的一种礼节,一边作揖行礼,一边声言致敬。
② ■衏(hángyuàn 杭院)——也作“行院”,即妓院。
③ 大孺人——孺人是对官员母或妻的一种封号,后来也移作对妇人的尊称,此指吴大郎的正室妻子。
④ 两头做大——妻妾分居,丈夫可把两边都做正室对待,但名分仍有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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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婆转进房里来,对滴珠道:“适才这个官人生得如何?”元来滴
珠先前虽然怕羞,走了进去,心中却还舍不得,躲在黑影里张来张去,
看得分明。吴大郎与王婆一头说话,一眼觑着门里,有时露出半面,若
①
非是有人在面前,又非是一面不曾识,两下里就做起光来了。滴珠见王
婆问他,他就随口问道:“这是那一家?”王婆道:“是徽州府有名的
商山吴家。他又是吴家第一个财主吴百万、吴大朝奉。他看见你好不喜
欢哩!他要娶你回去,有些不便处,他就要娶你在此间住下,你心下如
②
何?”滴珠一了喜欢这个干净房卧,又看上了吴大郎人物,听见说就在
此间住,就像是他家里一般的,心下到有十分中意了,道:“既到这里,
但凭妈妈。只要方便些,不露风声便好。”婆子道:“如何得露风声?
只是你久后相处,不可把真情与他说,看得低了。只认我表亲,暗地快
活便了。”
只见吴大郎抬了一乘轿,随着两个俊俏小厮,捧了两个拜匣,竟到
汪锡家来。把银子交付停当了,就问道:“几时成亲?”婆子道:“但
凭朝奉尊便。或是拣个好日,或是不必拣日,就是今夜也好。”吴大郎
③
道:“今日我家里不曾做得工夫,不好造次住得。明日我推说到杭州进
香取帐,过来住起罢了,拣甚么日子?”吴大郎只是色心为重,等不得
拣日。若论婚姻大事,还该寻一个好日辰;今卤莽乱做,不知犯何凶煞,
以致一两年内就拆散了。这是后话。
却说吴大郎交付停当,自去了,只待明日快活。婆子又与汪锡计较
定了,来对滴珠说:“恭喜娘子!你事已成了。”就拿了吴家银子四百
两,笑嘻嘻的道:“银八百两,你收一半,我两人分一半做媒钱。”摆
将出来,摆得桌上白晃晃的,滴珠可也喜欢。说话的,你说错了!这光
棍牙婆,见了银子,如苍蝇见血,怎还肯人心天理,分这一半与他?看
官,有个缘故。他一者要在滴珠面前夸耀富贵,卖下他心。二者总是在
①
他家里,东西不怕走趱那里去了,少不得逐渐哄的出来,仍旧元在。若
不与滴珠些东西,后来吴大郎相处了,怕他说出真情,要倒他们的出来,
反为不美。这正是老虔婆神机妙算。
吴大郎次日果然打扮得一发精致,来汪锡家成亲。他怕人知道,也
不用傧相,也不动乐人,只托汪锡办下两桌酒,请滴珠出来同坐,吃了
进房。滴珠起初害羞,不肯出来。后来被强不过,勉强略坐得一坐,推
个事故,走进房去,扑地把灯吹息,先自睡了,却不关门。婆子道:“还
是女儿家的心性,害羞,须是我们凑他趣则个。”移了灯,照吴大郎进
房去,仍旧把房中灯点起了,自家走了出去,把门拽上。吴大郎是个精
细的人,把门拴了,移灯到床边,揭帐一看,只见兜头面睡着,不敢惊
动。他轻轻地脱了衣服,吹息了灯,衬进被窝里来。滴珠叹了一口气,
缩做一团。被吴大郎甜言媚语,轻轻款款,扳将过来,腾的跨上去,滴
珠颤笃笃的承受了。元来滴珠虽然嫁了丈夫两月,那是不在行的新郎,
不曾得知这样趣味。吴大郎风月场中招讨使,被窝里事多曾占过先头的,
① 做起光来——指调情。
② 一了——一向、一直。
③ 造次——鲁莽、轻率。
① 走趱 (zān 攒)——同义合成词,就是“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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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软款,自不必说。滴珠只恨相见之晚,两个千恩万爱,过了一夜。
明日起来,王婆、汪锡都来叫喜,吴大郎各各赏赐了。他自此与姚滴珠
快乐,隔个把月才回家去走走,又来往宿,不题。
说话的,难道潘家不见了媳妇就罢了,凭他自在那里快活不成?看
官,话有两头,却难这边说一句,那边说一句。如今且听说那潘家。自
①
从那日早起,不见媳妇煮朝饭,潘婆只道又是晏起 ,走到房前厉声叫他。
见不则声,走进房里,把窗推开了,床里一看,并不见滴珠踪迹。骂道:
“这贼淫妇那里去了?”出来与潘公说了。潘公道:“又来作怪!料道
是他娘家去。”急忙走到渡口问人来。有人说道:“绝大清早,有一妇
人渡河去。”有认得的,道是潘家媳妇上筏去了。潘公道:“这妮子!
②
昨日说了他几句,就待告诉他爹娘去,恁般心性泼刺 。且等他娘家住,
不要去接他采他,看他待要怎的!”忿忿地跑回去,与潘婆说了。
将有十来日,姚家记挂女儿,办了几个盒子,做了些点心,差一男
一妇到潘家来问一个信。潘公道:“他归你家十来日了,如何到来这里
问信?”那送礼的人吃了一惊,道:“说那里话?我家姐姐自到你家来,
才得两月多,我家又不曾来接他,为何自归?因是放心不下,叫我们来
③
望望,如何反如此说?”潘公道:“前日因有两句口面,他使一个性子
跑了回家,有人在渡口见他的。他不到你家,到那里去?”那男女道:
“实实不曾回家,不要错认了。”潘公炮燥道:“想是他来家说了甚么
谎,您家要悔赖了别嫁人,故妆出圈套,反来问信么?”那男女道:“人
在你家不见了,颠倒这样说,这事必定跷蹊!”潘公听得跷蹊两字,大
骂:“狗男女!我少不得当官告来,看你家赖了不成?”那男女见不是
势头,盒盘也不出,仍旧挑了,走了回家,一五一十的对家主说了。姚
公、姚妈大惊,啼哭起来道:“这等说,我那儿敢被这两个老杀才逼死
了?打点告状,替他要人去!”一面来与个讼师商量告状。那潘公、潘
婆死认定了姚家藏了女儿,叫人去接了儿子来家。两家都进状,都准了。
那休宁县李知县行提一干人犯到官。当堂审问时,你推我,我推你。
知县大怒,先把潘公夹起来。潘公道:“现有人见他过渡的。若是投河
身死,须有尸首,明白是他家藏了赖人。”知县道:“说得是。不见了
人十多日,若是死了,岂无尸首踪影?毕竟藏着的是。”放了潘公,再
把姚公夹起来。姚公道:“人在他家,去了两月多,自不曾归家来。若
是果然当时走回家,这十来日间潘某何不着人来问一声,看一看下落?
人长六尺,天下难藏。小的若是藏过了,后来就别嫁人,也须有人知道,
难道是瞒得过的?老爷详察则个。”知县想了一想,道:“也说得是。
如何藏得过?便藏了也成何用?多管是与人有奸,约的走了。”潘公道:
“小的媳妇虽是懒惰娇痴,小的闺门也严谨,却不曾有甚外情。”知县
道:“这等敢是有人拐的去了?或是躲在亲眷家,也不见得。”便对姚
公说:“是你生得女儿不长进,况来踪去迹,毕竟是你做爷的晓得,你
①
推不得干净。要你跟寻出来,同缉捕人役五日一比较 。”就把潘公父子
① 晏起——起床晚了。晏,晚、迟。
② 泼刺——吴方言,又作“泼赖”,意为凶狠、丑恶。
③ 口面——口角。
① 比较——旧时官府对差役及与案情有牵连之人的一种督责方式,如果限期未能完成公事,便加以杖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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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了个保,姚公肘押了出来。
姚公不见了女儿,心中已自苦楚,又经如此冤枉,叫天叫地,
没个道理。只得帖个寻人招子,许下赏钱,各处搜来,并无影响。
且是那个潘甲不见了妻子,没出气处,只是逢五逢十就来禀官,比
较捕人,未免连姚公陪打了好些板子。此事闹动了一个休宁县,城郭乡
①
村,无不传为奇谈。亲戚之间,尽为姚公不平,却没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