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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蓉仿佛听到了李老太的笑声,那笑声在寂静的深夜里颤抖着。
中药和那奇怪的气味不断进入了她的鼻孔,直至五脏六腑。安蓉的身体跟着颤抖起来;她的心跳在加速;有一种力量在压迫着她的心脏。
安蓉大声地叫着,李婆婆!你在么?安蓉的声音迅速被黑夜吞没了,黑夜是死一样的寂静。
灯的开关在哪里?
安蓉自言自语;李老太家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安蓉努力回忆着李老太家里的每个细节,尽量不漏过一个微小的部分。
此时,李老太的家就像一个黑暗的墓穴,阴冷而密不透风,和外界完全的隔绝了。安蓉知道李老太有个习惯,就是什么时候都要把窗户门关的严严实实,窗帘也不拉开,安蓉经常让李老太把窗户打开透气,李老太总是说她习惯了这样,她是个自闭的老女人。安蓉实在不明白李老太这么一个自闭的人为什么会接纳她;让她进入李老太的家。
安蓉在黑暗中摸到了电灯的开关,像是摸到了一个人的脉搏。
灯亮了,白灿灿的灯光刺进安蓉的双眼,她触电般痉摹了一下。
灯光让安蓉更加的迷惘;灯光亮了后;中药和那怪味也更加强烈了;安蓉根本就无法消除这些让她难以容忍的气味。
李老太客厅里的红木家俱泛着冷色的光。
安蓉低下头,惊叫了一声,啊——
她刚才是踩在一滩将要凝固的血上。
她这个时候才明白;中药味道夹杂的那股怪味就是血的腥味;而且是变质了的血的腥味。
李老太危险!
安蓉冲进了李老太的卧室。
她呆了,她看到这样的景象:李老太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她的喉管被利刃割断了,血流了一地,还流到了外面。李老太的眼珠子突兀着,像要迸射出来,她干枯的死灰的手紧紧地抓着被血浸透的床单……安蓉抑制不住尖叫起来,尖叫声划破了死一样寂静的深夜。
摘自安蓉的信熟睡中的安蓉更加楚楚动人
8
熟睡中的安蓉有些疲惫,这样看上去更加楚楚动人。
现在已经是上午九点整了。被安蓉折腾了一夜的兰芳一直没睡。她坐在一张靠椅上,看着床上熟睡的女友。怎么安蓉从水曲柳乡村回来的第一天晚上就发生那么多的事情。她怎么也想不明白。
昨晚,兰芳刚把男友张洪安顿好,正要和他吻别回家,她就接到了安蓉惊恐的电话。安蓉在电话里语无伦次;兰芳没等她说完就说;你等着;安蓉;我马上来。放下电话她就拉起了张洪,一起赶到了大溪小区。
大溪小区外面停了好些警车,警车上的警灯还在一闪一闪地亮着,小区里像炸了锅一样,人们的声音沸沸扬扬。这种场景在大溪小区是很少见的,这样子一看就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安蓉是先报了警才给兰芳打电话的。她如果先给兰芳打电话;或者动静就不会闹得这么大。
兰芳和张洪还没上楼,就看到满脸惊惧头发散乱的安蓉被警察带了下来。
警察把安蓉带回了警署,他们要给安蓉录口供。录完口供,安蓉才被兰芳带回了家,在兰芳的家里,安蓉还在喃喃自语,我是看到了尸体的,还有血……怎么就没有了呢?
兰芳大概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当警察赶到李老太的家里,安蓉见到的李老太的尸体和血全都消失了。而且有人告诉安蓉,李老太早在三天前就因为心脏病复发去世了。
兰芳对安蓉说,好安蓉,你今晚就在我这里睡。我睡沙发。不要想太多了。那是你的幻觉,也许你太累了,你现在需要休息,什么也不用去想。
安蓉痛苦地摇了摇头,我真的看见了尸体的,还有血……怎么就没有了呢?
兰芳给她倒了杯水。
安蓉喝了口水,平静了些。
兰芳打开了音乐,安蓉和她都喜欢的恩雅的爱尔兰音乐。音乐是安抚灵魂的药,安蓉在音乐声中缓缓的睡去。如果音乐能够修复安蓉内心的伤痕,那么安蓉会一直活在音乐中;音乐只能让她短暂地睡去;也许还不是音乐的作用;而是她实在太累了。
兰芳一直看着安蓉,她对安蓉十分的怜爱;她有些后悔昨天夜里自己和张洪先走了。兰芳想,可怜的安蓉;她不能在大溪小区住下去了。应该让她换个地方住了。兰芳想给她租个离自己较近的寓所。这样更好地相互照应。兰芳一直希望自己能够像个大姐姐一样照顾好安蓉。
兰芳今天有个采访,她准备到报社后再给在家休息的张洪打个电话,让他给安蓉物色一间住所,张洪在这方面有办法,对了,她还得给张洪写个表扬信,说不定还能让他立个功加级工资什么的。
兰芳在桌上留了一个条,背上采访包,蹑手蹑脚的出了门,她不愿意吵醒安蓉。
从车库开出车,兰芳才发现今天是个阴天。天空阴沉沉的;云密密麻麻压迫着太阳;日光勉强地从云层中透出那么几缕;苍白而乏力。街上密密麻麻的车辆;前拥后挤,喇叭声此起彼伏,压得兰芳透不过气来。
9
王子洋坐在书桌旁吸烟。他拿起小镜框,看着安蓉的照片,照片中的安蓉微笑着,宁静祥和。王子洋眯起眼,他朝安蓉的照片轻轻的吐了口烟。昨天晚上回家后,他给安蓉打了好几次电话,就是没人接听,他有些担心,安蓉该不会出什么事吧。今天他休息,本来约好了和朋友去打高尔夫球但他改变了主意。
王子洋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抓起了电话,安蓉的电话还是没有人接。王子洋有些不安,他决定去安蓉家看看。
天气有些闷热,王子洋没有穿西装,他穿了件白衬衫,特地打上了那条红色领带。出门时,他把本来就发亮的皮鞋又擦了擦,他永远保持着一副绅士的派头,他从来没穿过拖鞋或者凉鞋出现在公共场合。
王子洋驱车前往大溪小区。
他开的是辆黑色的桑塔那,这车是作为商人的父亲送给他的,他基本上一星期回去看父亲一次。王子洋也带安蓉去见过父亲。出于礼节,父亲没有对安蓉评头评足,安蓉也说父亲是个和蔼可亲的人。事后,父亲约王子洋到他公司的办公室长谈了一次。
父亲的郑重其事让王子洋有些吃惊。
父亲从来不干涉王子洋的私生活,但在安蓉的问题上却有他的看法。他似乎对安蓉不太满意。对安蓉,父亲不满意的地方主要有两点,一是她娇美的容貌,二是她孤儿院的出身。父亲认为美貌的女人靠不住,而有不好出身的美貌女人更加靠不住,况且她还是个护士,中等的学历让她看上去更加的危险。王子洋对父亲的看法不以为然,他没有驳斥父亲,只是委婉礼貌地提醒父亲,这是他自己的问题,他自己知道怎么处理。父亲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王子洋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安蓉会不会开门接纳他?这个问题他考虑过无数次了,自从安蓉提出和他分手到现在。安蓉不像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女孩子,她相当的淑女,但淑女的背后也有倔强的一面。
因为一个小问题,当然,王子洋认为是个小问题。安蓉所表现出来的决绝令他不解。如果说安蓉当初看到的是他和杨林丹在床上的表演,说不定安蓉会表现得更加强烈,不单单是往他脸上啐一口唾沫,而是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捅进他的心窝子。
他的确和杨林丹上过床,不过,那是以前的事情,自从他和安蓉恋爱后,他就没有产生过和杨林丹上床的念头。杨林丹是他在医科大学里的恋人,大学毕业后就分手了,按杨林丹的话说,他们只是床第上的关系,是相互的本能的需要。根本就没有爱情。问题是他们的这种关系一直藕断丝连,分手后也会偶尔的在一起上床。他们都是对方的一杯冷饮,渴的时候喝上一口。人有时是不是必须喝上一杯冷饮,王子洋没有想过。
那天,杨林丹找上门来了。
王子洋对她说,林丹,你走吧。今天我没有兴趣。对了,你以后也不要再来了,我准备结婚了。
杨林丹点了一根烟,笑了笑。这是好事嘛,就这一次了,完事后我再不登你的门,也不和你联系了。
王子洋沉着脸说,不行,你还是快走吧。
杨林丹伸出柔软的手去摸王子洋的脸。
王子洋没有躲避,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让这个女人抚摸了。说实在的,和她在一起十分的轻松,十分的销魂,一点责任感都没有。杨林丹把烟放在烟灰缸上,另外一只手伸过去,勾住了王子洋的脖子,她的嘴唇贴上了他的唇。王子洋感觉到自己被一股热浪掀翻,他感觉到内心有种无法控制的潮水在恣意横流。
就在这时,门开了。
安蓉的出现让王子洋狠劲地推开了杨林丹。
杨林丹没有惊慌,她拿起了还在燃烧的半截香烟,悠然地抽着。
安蓉呆了一会,然后急促地走到王子洋面前,朝他脸上啐了一口唾沫,然后扭头就走了。
王子洋追了出去:安蓉,你听我说——
安蓉没有听他说什么,飞块地走了。
想起和杨林丹的事,王子洋觉得自己有愧于安蓉。他一直就在隐瞒她,好在杨林丹和他们不在同一家医院。但那毕竟是一件小事,他和杨林丹没有爱情。他爱的是安蓉,安蓉根本就不听他解释,他没想到安蓉会提出来和他分手,还当着兰芳那个野丫头的面。
或者都是兰芳那娘们捣的鬼!
王子洋咬了咬牙,他不能不把事情怪罪到兰芳的头上。可拿兰芳又丝毫没有办法。在他和安蓉确立恋爱关系时,兰芳就半开玩笑地警告过他,如果他敢做对不起安蓉的事,就绝饶不了他!他当时笑笑说,我怎么会做对不起安蓉的事呢,你就放心吧。
王子洋的车开到了大溪小区的门口。
停好车,他就进了小区。保安没让他登记是件意外的事情,保安向他投来的怪异的目光让他有种隐隐约约的不安。
王子洋上了电梯。
电梯里就他一个人,电梯吱吱地响,好像什么地方夹着一只垂死挣扎的老鼠。电梯门很快就开了,他出了电梯,来到安蓉的住所门口。他按响了门铃,好大一会,里面没有一点动静。他又敲起了门。
他敲了老大一会门,还是没有动静。
王子洋心里悬了起来,安蓉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安蓉邻居家的门缓缓地开了。一个干枯的白发老太太无声无息走了出来。她面色如纸;目光似乎掠过了王子洋;停在不知名的远处。安蓉昨夜没住在这里,她的声音轻飘飘地传过来;模糊而悠远。
王子洋身上有些凉意。
白发老太太说完就关上了门,毫无声息地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