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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见秋当然是想让她给丈夫说一说的,但是门力生的性格她知道,最反感的就是在他已经下定决心之后再有人向他胡说八道。而且叶欣始终觉得,丈夫既然那样做,自然就有他做的道理,作为一个女人,她也是根本不应该说三道四的。但是,今天她却实在有点儿无法控制自己了,不由得掏出手机,一个电话打给小赵,只说自己身上有点儿不舒服,就赶紧挂了线。
果然,没一刻钟,门力生就坐在她面前了。
力生他瘦了,头发也一天天白了许多,好像每隔一天都在明显地走向衰老,只有他那一阵爽朗的笑声还像过去一样充满磁性。一见他的面,叶欣只随便问了几句有关杨波的事情,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门力生也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一直看了许久,才小声说:“你真的不舒服?”
“现在没事儿了,一会儿人们就来了,你还是走吧。”
“你瘦了。”
“尽胡说,我没事儿的,你倒是真瘦多了,就有那么累吗?”
“快了,一切都快结束了。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没有。”
“你呀你,其实你不说我也清楚。而且,我和你的想法也是一样的。但是。有什么办法呢,现在已经到了这地步,没有别的,你就完全相信我好了。”
门力生说着,故意哈哈地笑起来。
“又要胡说了,什么时候我不相信你啦。”
“今天是人代会最后一天,晚上要举行大型‘二人台’演唱会,你早早回家,我们一起去看演出吧,好久都没有这样放松放松了。”“谁知道到时候又会有什么事,况且一叶也不在,我哪有心思看什么演出……好啦,不说这些了,你快去吧,不然又会有人缠住你了。”
叶欣也笑起来,只是觉得不如他笑得那么爽朗。
等门力生一走,她却突然感到一阵头晕,身子软软的,在床上躺了下来。
《换届》 四极其危险的东西(7)
下午是全市人代会预备选举的日子,杨波早早地来到会场,又早早地退出来,在偌大的代表休息室里坐着,闷着头一根接一根地使劲儿吸烟。
他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闹到了这一步,真所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他也许早应该像金鑫那样躲到医院里去了。
但是,金鑫那样的做法实在是太虚伪,他一生都是堂堂正正地做人,临末了却又那样来一场,岂不是有点儿太可悲了?如今的金鑫,已经在那个没有尊严的地方呆了好几天了,其实这就是他虚伪做人的下场啊……
雨杉病了,至今还在医院里躺着,他却在这个地方饱受心灵的煎熬,细细想来也实在是很残酷的。此刻他只希望这一切能够早早地结束,让他快一点儿回到雨杉身边去。这些日子,雨杉实在是太累了,但愿不要真有什么毛病吧。昨天在医院里,看样子雨杉倒不像有什么大毛病,但是叶欣的话说得很严重,却真的把他吓坏了。白血病,那怎么可能呢,雨杉的身体一向是很壮实的,像这样的灾难是绝对不可能降临到她的头上的。市医院的水平他很清楚,真正的毛病根本查不出来,没有毛病的人却往往被吓个半死。但是,这个消息依然把他吓蒙了,有好长时间都不知道该做什么。雨杉自然什么也不知道,只是一味地嚷嚷着要出院,而且坚决不让他在医院呆着。为了不让雨杉多心,他只好离开了,却一夜都没睡着觉,直到现在还昏沉沉的呢。
今天是人代会的最后一天了,再有几个小时的时间,选举结果一公布,就算是正式闭幕了。今年这一次会议,就像一不小心捅炸了马蜂窝,乱纷纷的真不知道出了多少的事。好在一切马上就要结束,明天他就可以带着雨杉到北京彻底检查一下了。
自从老郜倒下来,他其实是一直保持低调,没有任何想法的。一个农村出来的孩子,已经做到了这样一个高位,比起母亲当年的愿望来,不知道超出了多少倍,他一向是非常满足
的。即使周雨杉有时候不满足,有时候瞧不起他,有时候拿他和金鑫呀等等的人相比较,他也仍然是毫不动心的。他很清楚,门力生之所以最后选择了桂再庸,既是服从了省委的决定,也一定有他自己的想法,作为一个弟子,他是绝对不应当有不同意见的。而且,他一直深深地相信,对于他的这样一番苦心,一向精明的门力生也一定是完全理解的。
但是,现在看来,的确是他自己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
今天一上会,杨波就感到会场的气氛与往日不同。虽然还只是一次预备选举,但是已显然作了过分周密的安排。偌大的会场里,一下子站了许多全副武装的警察,说是为了保卫会议的安全,天知道会给人一个什么样的感觉。在会场周围,又安了许多大功率的探照灯,不时地在你眼前晃来晃去,而且还有好几排的摄像机,也就是说你的一举一动就都处在这些现代机器的监控之下了。这样精心的设置,这样处心积虑的安排,亏他们想得出来!这种感觉,真的太让人难堪也令人悲哀了……等到会议开始,门力生首先上台,发表了一通措辞严厉的讲话,这也是非同寻常的:
“……各位代表,各位同志,为了开好我们这次大会,我们已经作了很多的准备。同志们可以看一看,一个规模并不很大的会议,为了保证大家的安全,我们派来的警察都是空前的,同时还安了那么多的摄像机和大灯,这都是为什么?就是为了大家把会议开好,把人民公认的好市长给选出来嘛……我门力生在咱们这里工作了多年,我是怎样的一个人,大家是很清楚的。请同志们好好地想一想,十年前我们这里是一个什么样子,现在又是个什么样子,我们这样一种成就的取得,难道是容易的吗?不是我门力生自吹自擂,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难道有谁不认为这是我多少年来为大家作的一个贡献吗?”
说到这里,门力生停下来,一双眼睛比会场上的探照灯还要厉害,一直从会场的第一排扫到最后一排,把每一个与会者都认真地扫视一遍,才继续声色俱厉地讲道:
“……选举是什么,在我个人看来,所谓选举就是对世道人心的一次检验。既是检验候选人,也是检验每一位投票人。而且,不仅检验我们的党性和觉悟,更是检验我们的人品我们的德行和我们的水平,我真诚地希望大家在这一次检验中都能够表现出足够高尚的一面来,不要让我为大家感到脸红,也不要让我和大家的友谊,因为这一次选举而彻底断绝!而且你们大家一定要明白,在这种大是大非的关键时刻,如果不能够正确地对待自己,正确地对待同志,正确地对待组织,自以为时机成熟了,不顾组织的一再劝告,硬是要不知羞耻地跳出来,毁掉的只能是他自己。这些天同志们已经看到了,有的人已经这样跳了出来,结果怎么样,大家都很明白,不是已经被逮起来了吗?省委已经向我讲了,一旦还有人敢于向这样的人学习,那结果只能一样,而且很可能会更糟糕。跳得愈高,跌得愈重,这难道不是一条已经被无数铁的事实所证实了的历史规律吗?!”
说到这里,门力生又一次用他那鹰隼一样的眼睛把在座的每个人扫视了一遍,才郑重宣布,由柳成荫进行大会投票方式的说明。
整个会场气氛骤紧,所有的代表都铁青着脸,无形的空气都好像绷得紧紧的,似乎随时可能撕裂开来。
柳成荫的讲话虽然不像门力生那样杀气腾腾,但是也和多年来的习惯截然相反,有着许多耐人寻味的地方,特别是当讲到会场设置的时候,他是这样说的:
“……同志们,大家都看得很清楚,我们这个会场并不太大,本来有一个投票箱也完全足够了,那么为什么要设这么多的票箱来分散计票,难道是专门为了麻烦吗?请同志们好好想一想,这是主席团经过慎重研究所采取的一个步骤,不是疏忽,而是大有深意的……还有选票的填写,也请大家一定要注意。我们采用的是计算机计票,如果同意,你就不用再动笔了,如果不同意或者另选他人,那就一定要注意了。这张选票纸是很薄的,请大家用6B铅笔把后面的那个梅花图案涂上……这一点请大家一定要注意,我再说一遍,涂的时候一定要认真,没涂清楚计算机就没法识别,那自然是废票,如果把纸捅破了——这张纸是很薄的,那也就是废票了……”
这话说的太露骨了,这不是明摆着不让人动笔吗?台下立刻腾起一片嘻嘻哈哈的笑声,有的人还打起了呼哨。
然而,更让杨波吃惊的是,柳成荫还在继续讲话,门力生忽然把他叫到了后台的贵宾休息室里,劈头就说:“杨波,等一会儿柳成荫讲完话,你也上台讲几句吧。”
《换届》 四极其危险的东西(8)
“我……讲什么,会议没有安排我讲话的议程呀?!”
杨波当时就怔住了,不知所措地看着门书记,弄不懂他这位最尊敬的老领导今天究竟要干什么。
对于门书记,杨波一向是最敬重的。这倒不全是由于门力生多次提拔了他。他更敬重的,是门力生的人品和能力,还有他那种不屈不挠的精神。这么多年来,他觉得自己就完全是在门力生的言传身教下一步步成长起来的。如果没有门书记,肯定没有他现在的今天。有人甚至说,连他走路的姿势讲话的语调,都愈来愈不自觉地带上了门力生的痕迹,几乎快变得一模一样了。但是,自从这次换届选举开始以来,门力生对他的态度却愈来愈严厉愈来愈疑忌起来,意识到这一点杨波感到真伤心。有多少次,他都想和门书记好好地谈谈心,但是只要一有这样的机会,还没有说了几句话,门书记就赶紧把话给岔开了……在前段时间住医院的时候,他也想把这个意思和叶欣好好谈一谈,然而不知道怎么搞的,只要一见叶欣的面,他觉得自己的心里就乱哄哄的,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政治,难道只要一搞了政治,人和人之间就连一点儿起码的信任和感情都没有了?
门力生死死地看着他,一直停了好半天,才慢腾腾地说:“会议上没有安排,这我自然知道。但是,我刚才想了一下,还是你自己站出来,自己来讲几句,亲自来表一个态比较好,你觉得呢?”
他这么一说,杨波反而更加糊涂了,有点儿懵懵懂懂地看着门力生说:“那……您的意思,我该讲一些什么呢?”
一听这话,门力生似乎更火了,一拍桌子呼地站了起来:
“什么话,这难道还用我来教你吗?如果你认为自己应该上,那你就在大会上公开讲,我杨某人就是要当这个市长,请你们大家都来投我一票好啦……如果你还有那么点儿自知之明,也不想闹一个身败名裂的下场,那你就公开地讲,我自己绝没有任何的想法,坚决支持市委的决定,也绝不同意任何人来投我的票,而且态度一定要十分诚恳,把你的那些支持者好好地骂上一大通——当然,我这里只是给你提一个建议,如果你自己不想这样做,我也决不勉强,不过咱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