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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作家批判书ii-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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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从文让我最感兴趣的地方,是他的高产。他一个月要交一部书稿,养家糊口。我们常说一个作家的责任心、使命感,在我看来,一个作家最大的责任心和使命感,就在于养家糊口上。这比对社会、历史和现实的责任心和使命感更困难。能以写作养家糊口,一个天才是做不到的,能做到的只是苦力。五四的许多作家都是自由职业,靠的就是写作养家糊口,而沈从文是其中最突出的一个。沈从文的秉赋,可能写诗的话成就会更大,但写诗是很难养家糊口的,不像现在有些诗人,有什么什么“鸡精”会提供的“鸡精”,把清汤寡水熬出了鲜味,然后把现实鸡奸一番,再说些不痛不痒的话。痛了,它就不让你再度鸡奸,痒了,它老惦记着你鸡奸,都是麻烦事,我们身边的那几个天才是最怕麻烦的。而沈从文完全是个苦力,在这点上最让我敬重。所以他最后不写小说,与时代当然不无关系,这个时代让他感到陌生,他不是不想融入这个时代,像当年在湘西那样,游水,赌博,但他苦力已作久了,力气乏了,也就力不从心。既然力不从心,那就随心所欲吧。放弃文学创作,对沈从文而言,倒是他一生与时代最为合拍的选择,这之前,他与时代好像从没合拍过。1949年后,中国的劳苦大众翻身作了主人,沈从文也翻了个身,不当苦力了,也就是说不写小说了,他有了个机会可以另找点别的干而照样能养家糊口。而这时养家糊口的重担已被减去一半——张兆和也有了稳定的工作。一个作家的写作,都是压力底下的挣扎,有的是社会的压力,有的是家庭的压力,有的是名气的压力,也就是虚荣的压力。卡夫卡就是家庭的压力,他倒不是要养家糊口,他企图通过写作来减弱他处身于家庭中的焦虑和紧张。一个作家的作品,是这一个作家向社会或家庭或名气的压力所能付出的减免税——既然要付税,就说明他有利可图。一切艺术都是有利可图的,一切艺术家都在为利而行事,哪有什么“为艺术而艺术”。    
      沈从文让我第二个感兴趣的地方,是他即使在“沈从文热”里,他也没有那种“老子先前阔过”的架势,从而对年轻的作家们骂骂咧咧。他对当代的意义是什么呢?我想在一个媒体化、学院化氛围越来越浓烈的时刻,我们怎样保持自己的生命力,怎样保持自己的判断力——怎样保持自己的天性,在沈从文那里,既能学习到经验,又能接受到教训。    
       尽管沈从文经历了许多磨难,但在我看来,他得到了幸福。一个通过写作而功成名就的人,最后可能什么都能得到,地位,荣誉,钱,女人,男人,杜拉斯那么一把年纪了,还得到一个小男人,不写作她能得到吗?但就是得不到幸福。所以我看沈从文晚年的照片,产生出像是看到一尊菩萨的感觉——还年代久远,像是宋代匠人木雕的一尊菩萨头。沈从文说他自己是“出土文物”,就是。再过五六十年,我们看当代作家,更多的感觉或是像面对一只用旧的红塑料桶吧。可能也是文物,如果碰巧这一只红塑料桶被某位名人提过水,像鲁迅坐过的藤椅——不就是我们文学史里的一件著名的文物吗?    
    


第一章批判沈从文 (2)

    1933年版《沈从文》    
      1933年新秋,沈从文要结婚了(1933年9月9日,沈从文与张兆和结婚),在这喜庆的日子里,一个晚上,沈从文等人往新居搬东西,发现有一个小偷在他们的院子里。沈从文一见,忙从搬着的东西中抽出一件家伙,冲上前去。小偷爬上树跳上房,跑了。大家松了一口气,定神一看,只见沈从文威风凛凛,手中紧握着——    
       一柄牙刷。    
      牙刷是微不足道的,但在文明社会里,却又必不可少。牙刷的造型,有独来独往和挺身而出的姿态,更主要的是房子、汽车可以借人,但牙刷不能借人。牙刷是生活中最个人化的一个部分。    
      1933年10月,沈从文发表了《文学者的态度》一文,针对文坛上的一些不良习气,进行了批评。有的作家视写作为“玩票”,但又自吹或互捧。沈从文认为这些作家败坏了文坛风气。此文发表后,引起上海作家杜衡的不满。几个回合下来,“京派”“海派”的说法就产生并流行了。第二年,沈从文《论“海派”》问世,他认为“海派”是“名士才情”与“商业竞卖”的结合,是“投机取巧”的,也是“看风使舵”的:    
       如旧礼拜六一位先生,到近来也谈哲学史,也说要左倾,这就是所谓海派。如邀集若干新斯文人,冒充风雅,名士相聚一堂,吟诗论文,或近谈文士女人,行为与扶乩猜谜者相差一间。从官方拿点钱,则吃吃喝喝,办什么文艺会,招纳子弟,哄骗读者,思想浅薄可笑,伎俩下流难言,也就是所谓海派……    
       从沈从文方面讲,他指责的是一种文坛现象,他说:“海派作家与海派作风,并不独独在于上海一隅”,同时,他还把鲁迅、茅盾等人明确排除在外。现在看来,沈从文所指责的文坛现象,在当今文坛也继续存在——况且愈演愈烈愈趋繁多——只要有文坛,就有“海派”。现在看来,这篇文章写得也不是太具体,因为还要给一些人一点面子。但往往就是这类争论,极容易引起文坛与文坛之外的注意。因为不太具体,就开了许多进口,大家都方便进来说话。沈从文与杜衡的争论,引起了文坛注意,鲁迅也参加了进来。鲁迅的文章可以暂且忽略,因为他谈的是另一方面。上至明清,下至当代,鲁迅是一网打尽了。也就可以说并没针对性。而沈从文是针对当时的文坛现状,有感而发的,这在前面已说过,与他的个人境遇有关。所以两个人不能谈到一起,也就是必然的事。但两个人却有相似之处:当时文坛,对鲁迅是看上去像供着,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其实是阴干;对沈从文是搁到一边去,由你自生自灭。    
       鲁迅在1931年有过一个演讲,叫《上海文艺之一瞥》,比沈从文的《论“海派”》的措辞更为激烈(让郭沫若耿耿于怀的“才子+流氓”就出于其间),但鲁迅见到沈从文的文章,却并没有引为同志,而是相反还把沈从文隐隐约约地划到了“京派”的圈子——我想解释只有一个,即鲁迅由于个性的缘故,他并不需要同志,他把身外之物,一概视之为假想敌——他以恨的目光关注着世界,因为爱不能完成。在历史的哑雀无声时期,恨比爱更接近事实。在方法上,鲁迅他是把否定与怀疑紧握手中,先否定,先怀疑,先说出否定的话,先说出怀疑的话,置于死地了,后生不后生,并不是他考虑的问题。他也不考虑置自己于死地了,需要不需要后生——他是怀着大绝望的。一个怀着大绝望的人,不会说空话,也不会说实话(落实到具体事物上的话),说的是自言自语自说自话。如果说郁达夫执意要做个颓丧的文人——有意无意给公众的形象,那么鲁迅则一意孤行,要做个孤独英雄。沈从文呢,沈从文给自己树出的形象:“乡下人”。    
       鲁迅以孤独英雄的形象独立于世,沈从文则以乡下人的形象与时代、人群和文坛保持着距离。沈从文挑起的京派海派之争,在沈从文看来,文学应该是独立与自觉的,它在政治、宗教之外。所以沈从文对作品是很看重的,在《给一个军人》中,他说:“应当具有教育第一流政治家的能力”,他并不是真想去教育政治家,无非是对文学应有的独立与自觉的—一一种品质上的强调。    
       “京派”“海派”,在沈从文是文学争论,到了鲁迅那里,被鲁迅发挥了,成为文化争论。可以这么说,由于鲁迅的介入,这一场争论也就不了了之了。因为在鲁迅看来,京派海派都不是好东西——帮闲的帮闲,帮忙的帮忙。鲁迅在《从帮忙到扯淡》的末尾写道:    
       帮闲的盛世是帮忙,到末代就只剩了这扯淡。    
       帮闲也好帮忙也好,到末代只成了帮派。末代的“京派”“海派”无非是帮派而已。从这点上可以看出,沈从文在使用“京派”“海派”的时候,内心不无“帮派”的情结,一个作家的独立性总是有一个限度的,他总会对某种氛围某些团体产生出亲和力与依附性。沈从文使用“海派”一词——在《论“海派”》这篇文章中——还可以看到沈从文的策略,他是愿意与“京派”结为盟友的,其实他本身就是“京派”。因为“京派”人士心里清楚,这一说法的来路是含褒含贬的。而沈从文即使他自己不认为是“京派”,但在外人看来就是如此:    
       在北京的年轻一代的“京派”代表是沈从文同志,他在当时地位之高,今曰的读者知道的很少(姚雪垠《学习追求五十年》。)    
       我在上面说到,“京派”“海派”是帮派——起码有帮派意识,因为这是传统,在京剧界流传时就是如此。京剧界的“京派”代表梅兰芳,也讲究布景服装,但“京派”圈里的人不但不反对,况且还叫好——文学界不也是这样吗?首先看的不是作品,首先看的是谁写的作品。这一点,就是沈从文也不能免俗。    
      京派海派,现在来看这些争论,觉得算什么呵。但在当时,由于时代与个人的原因,都郑重其事。格外的郑重其事。争论是不能离开时代的,一离开,都无足轻重,甚至是无稽之谈。争论是一段时间里的大汽泡。也不能离开个人,因为个人郑重其事地挑起或介入争论,正说明这争论的休戚相关:说体面了,是为真理;说穿帮了,是为利益。利益总是会起作用。但只针对那个个人,那个时代。那个时代中的那个个人,那个个人所属于的那个时代。应该说这些争论与我们后来者的关系都不大了,但实际情况是离开这些争论,我们竟会无从说起。其中最大的原因——因为文本的匮乏。这是一个不免残酷的事实。我们现在来看这段历史,眼光常常也会非正常。把一切的争论落实到个人头上,比落实到时代头上更难。文学争论往往成为非文学争论,过去如此,现在也如此。有关“京派”“海派”的争论,鲁迅有段话非常著名,我当初读了,真觉得很棒:    
       北京是明清的帝都,上海乃各国之租界,帝都多官,租界多商,所以文人之在京者近官,在海者近商,近官者在使官得名,近商者在使商获利,而自己亦赖以糊口。要而言之:不过“京派”是官的帮闲,“海派”则是商的帮忙而已。……而官之鄙商,固亦中国旧习,就更使“海派”在“京派”眼中跌落了。    
       但放在具体的争论中(虽说“京派”“海派”的争论,也并不见得就很具体,但相比之下),就未免有点大而无当了。鲁迅的文字,我是很着迷的,但不能把它看得太具体,一具体,就不着边际。鲁迅的边际是文化,是国民性,而不是一场争论。这是鲁迅的欠缺处,也是魅力。欠缺处是对我们后人了解那一场争论没多大帮助,魅力是离开这一场争论,他的文字还有力量。魅的力量。鲁迅通过他的文字,建立起他的个人权威,或者说个人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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