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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竭力使自己再平静一些,仔细想想,也不是理解不了张卉她妈。追回欠款、讨回公道,不但需要人力,还需要物力,绝对不是简单的事。没有钱,怎么在广州住下来打官司?怎么出得起诉讼费?怎么请得起律师?怎么耗得起时间……
于是,我就以商量的口吻说:“阿姨,要不这样吧。你就住到明天,看看能不能等个什么说法。如果没结果,再带张卉回去。怎么样?”
“是啊!阿姨,再说你也得休息一夜再走呀。张卉也脱离危险了,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小倩也劝慰道。
张卉她妈拉着我和小倩的手,低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好,阿姨听你们的。明天要是讨不回钱,就得赶快回去。家里还有一摊子事,阿姨也没有钱在广州久住。”
张卉她妈这最后一句话,才是急着回家的真正理由。
第二天早上八点,我们就赶紧打110,询问是否抓到了赵前进。对方说了句只接受报案,就要挂电话。我们慌忙求告,说明情况,对方才给了我们一个咨询电话。
获得的消息是目前赵前进还未被抓获。另外,对方还告诉我们一个可怕的事实,赵前进的公司根本没有注册。我们说明了赵前进的欠款情况,对方说这个问题要等找到赵前进之后,才能慢慢解决。我们又问什么时候能找到赵前进,对方说目前还说不准。
“唉,这回死心吧,没影子了!”
“是啊,就算吃个哑巴亏,赶紧再找工作吧,这世界上没有收容院。”
“对,找工作最要紧!以后隔三差五过问一下这个事,也不算弃权呀!”
……
张卉她妈听了大家的议论,不再说什么,就开始收拾张卉的行李,准备赶中午12点的一趟火车。十几个女孩子都怔怔地看着她捆行李,像是在欣赏一场精彩表演。
提前吃过中午饭,大家一块儿送张卉母女进了火车站。
站在月台上,张卉她妈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拿出一个皱巴巴的小本子,红着眼圈对我们说:“孩子们,阿姨自来,一直没提钱的事,不是忘记了你们帮张卉出的那笔治疗费,而是现在还不起。以阿姨的性格,一定要还给你们,才会心安的。现在你们都把地址留下来吧,我会一点一点还给你们!”
“阿姨,那点钱算什么?只要张卉不落下什么后遗症,我们比什么都高兴!”我的喉咙哽住了。
“阿姨,手里一有余钱,你就带张卉去医院检查一下脑子……她,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小倩的眼睛里也蒙上了一层水雾。
“这样吧,咱们都互相留个地址,以后好相互照应!”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大家齐声应合。纷纷拿出笔,互留家庭地址。
张卉她妈又抱住女儿,忍不住哭道:“卉儿,怪只怪你的命不好,不能跟这么多好姐妹一起工作了。要不是她们把你送到医院,咱们母女可难再见了呀……”
火车徐徐开动的时候,张卉伸出头来,竟然对我们招手,眼里还流出了泪。——这是几天以来,她为最正常的反应。我心里生出一丝奇异的欣慰,所有女孩湿润的眼睛里,都出现了温暖的光亮。
怀着这股异常的激动,我打开皮包,把百元大钞都掏出来,跟着火车跑了两步,隔着车窗,把钞票塞进张卉手里。我的这个动作,很快变成了连锁反应。十几个女孩子都纷纷把钱掏出来,随着火车奔跑,把钱塞给张卉……
虽然我也非常需要钱,但一点也不后悔把这么多钱给了张卉。没有张卉,我就不会明白,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不少人的处境比我的差百倍。没有张卉,我也不会那么快摒弃怨天尤人的心态,不卑不亢地朝阳光靠近。
第三部分:想象中的依赖又是一次缘分结束的时候
从火车站出来,我抬起头,看见天空阴沉沉的,湿冷的空气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我裹紧身上的薄毛衣,还是不由得浑身哆嗦。
出了火车站,十几个女孩子很快变成了三三两两,有的往住处走,有的则去逛街了。随着使命的突然终结,为了共同利益拧成的一股绳散开了。又是一次缘分结束的时候,我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不禁有些黯然神伤。人生总是如此,生死聚散不由人。
很快,我被她们落在了后面,这群女孩里没有人与我要好。我并没有叫她们等等我,也没有追她们,她们也没意识到我被落下。——这样挺好,真的挺好。
火车站满眼是人,而我却像是走在杳无人迹的荒漠之中,孤独像一张无法挣脱的大网,把我罩得严严实实。不知不觉地,我的脚步慢了下来,游魂一样盲目地转悠。心术不正的男人像是嗅觉灵敏的狗,摇着尾巴过来搭讪了。是的,一个女孩,在广州火车站广场这种地方徜徉,确实容易引起误会。
于是,我离开火车站广场,在不知名的大街小巷里游走,疯了一样地游走。没有家,没有站,还有哪里是我停靠的地方?希望的火苗刚刚出现,便被突如其来的风雨弄灭了。“重新开始”,这话说得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了!要想再做得如此滑顺,不知又要多栽多少跟头。是我的命不好?还是赵前进、赵前进背后的许许多多说不清楚的东西害了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次的挫折,给我带来的打击有多大。
这么快,夜幕就降临了,零星的雨点开始下落。
前面有个电话亭,里面没有人,我赶紧躲了进去。靠在电话机旁,只觉得浑身酸软,几乎滑脱在地上。
一棵大树遮住了路灯光,给电话亭制造了一片温暖的黑暗,我就这么躲在黑暗里,望着玻璃窗外的马路。很快,一个开漂亮私家车的女孩进入了我的视野。她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拿着手机在说话,脸上的笑容甜得似乎要把这夜的黑浸透……陡地,我的泪就像江河一样,在脸上奔涌起来。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如此激动,难道就是因为看见了一个开漂亮私家车的女孩吗?
靠在电话机旁,我闭上了眼睛,泪水仍在往外涌,沉重的孤独正在往我身上压迫,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从皮包里拿出电话本。这个电话本很少用,上面只记录着几个人的名字。他们是周晓琳、董骅、邱友南、阿美……而周晓琳的电话对我来说,已经形同虚设,董骅的也早已换了号码。有用的,仅剩邱友南的和阿美的了。而邱友南则是一个豪华牢笼,选择去找他的时候,就是心甘情愿坐牢的时候。
最后,我还是拨下了阿美的电话号码。这一刻,我惧怕孤独,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我想跟人说说话,仅仅如此。我是一个俗人,也许走到什么时候,都不可能修炼成刀枪不入。同时,我暗暗告诫自己,与阿美见面,只是叙叙旧,决不受她的任何怂恿。
“啊?陈锁锁?怎么会是你?”阿美的声音热情得像起了火。
阿美的热情,在这冷冷的雨夜,把我感动得不行。非常自然地,我想起上次给周晓琳打电话的情形,彼时周晓琳的冷漠,和此时阿美的热情真是天壤之别。周晓琳之所以不欢迎我,是太想保全她和王平的关系。如今,我当然已经明白了,那种保全不过是可怜的一厢情愿。
“锁锁?怎么不说话?”阿美担忧地问,“这个电话号码是哪里的?”
“……我现在在火车站附近给你打电话。”我哽住了。
“怎么会在火车站?你不在邱友南家了?”
“我有点事情来火车站……早不在了。”
“老头子挺喜欢你的呀!”
“怪我自己,享不了那个福……”
“……现在哪里工作?挣钱多吗?”
“刚刚又没有工作了,口袋里还剩几十块钱。”我难过得说不下去了。
“哎,别哭呀!你在出站口等我,我去接你来玩几天……”
“你那里……方便吗?”我有些犹豫。
“方便!你又不会抢我的生意……”
“什么?”我非常吃惊。
“见面再说吧,等我啊!”她很快挂断了电话。
放下听筒,阿美说的“生意”二字,像苍蝇一样在我脑子里回旋,挥之不去。看来她还是在做那一行!出卖肉体的还是在出卖肉体,出卖力气的还是在出卖力气。底层人交到好运气,几乎比登天还难。阿美做了这么久,还没有像茶花女那样,遇到一个肯爱她、肯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男人……我的心不禁又往深处沉了一层。即便阿美被爱她的男人赎出去,也不一定能被这个世界所容,茶花女不是很好的例子吗?
大约二十分钟后,阿美到了。
第三部分:想象中的依赖风情万种的眼睛
她穿着一件白色夹克,贴身的白色抹胸实在是太低了,露出了半边乳。即便是在夜色之下,我还是为她感到难为情。我仔细打量着她,她一点儿也没有变,像刚认识时一样苗条、水灵。没有变的,还有她的喜好。——除了牛仔裤,她身上的物件都是白的,包括背包和雨伞。做这行的女孩如此酷爱白色,真真是有讽刺意味儿。对了,要说变化,就是她身上多出来一些首饰,珠光宝气,加重了风尘味儿。
我站在她面前,怯怯的不知说什么好。她则心无城府地对我笑笑,一把把我拉进伞下。
“瘦了好多!”她揽住了我的腰。
我的目光被她的脸吸引得挣不开。她是漂亮的,只是皮肤似乎没有分别时候紧绷了,被男人们天天揉搓,再想保持紧绷,不是那么容易的。
“走吧,去我那里玩几天再说!”
“说真的……方便吗?”
“怎么?嫌我呀?”
“不,我真是怕不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的。”她笑道,“你要不要带些换洗衣服?”
“哦,对了。”我尴尬地说,“我可以先把行李带到你那里吗?”
“当然可以!等你有了新工作,再安排住处不迟。”她说着,便拦了一辆出租车。
我被阿美的善解人意深深感动了。一个身上只剩几十块钱的人,在广州,是根本没有“住权”的。这一点她当然很清楚,但她没有点破。其实,所谓的“行李”,也只是一只小小的旅行袋而已,里面装着几套不值钱的换洗衣服。
取了行李,出租车司机在阿美的指挥下,来到了一个布局混乱的老城区,似乎只有老城区才能称得上是城市的最深处。这是一条颇有历史的小街,两旁粗大的榕树即可证明。阿美工作的地方就藏在这里,名字叫做“红玫瑰发屋”,墙壁上闪烁着红绿绿的光,十分俗艳。
一下车,我就看见发屋门口迎风高耸着几对大乳,似乎一不小心就会从低胸领口里跳荡出来。我被这几对大乳吓住了,一双脚像是被钉死一样迈不开。大乳的主人们都是化着浓妆的漂亮女孩子,她们无不充满敌意地斜视着我。
我明白了,这个“红玫瑰发屋”实际上是在挂羊头卖狗肉。
“我不是说过了?只是叫你来玩的呀!”阿美看出了我的心思,扯了一下我的衣服。
这时候,一个四十出头的浓妆女人走了出来,眯起一双风情万种的眼睛,暧昧地打量着我,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