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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陈太运各部向盐城、海安出击,作死中求生之计。务恳钧座顾念苏北大局,速调大军驰
援,并即日派飞机送款接济,以挽危局。”
他的口述渐渐变成哭诉,副官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韩德勤的告急电报到何应饮的办公桌上,已是12月3日。何应钦阅后,并没有过分为
韩德勤上火着急,而是立即绷紧了一根十分敏感的神经。当他把苏北战事同皖南北移进行联
想分析之后,发觉如果新四军经苏南北渡,势必增加对韩德勤的压力,遂提笔在此件上批道:
“可令汤恩伯东进,但仍恐不济急。故对在江南之新四军不准由镇江北渡,或另予规定
路线,以免该部直接参加对韩德勤部之攻击。若江北异军竟敢攻击兴化,则第三战区应将江
南新四军立予解决。本案请照上意速呈委座核示。”
无疑,叶挺、项英的心中又笼罩上一层阴影。
12月7日,蒋介石得知韩德勤受损。
他拿起军令部于上月14日拟定上报的《剿灭黄河以南匪军作战计划》,沉思良久后提
笔批道:“此部署与计划可照办,但日期当略暂缓,须本月下旬再定实施时间,故本计划可
暂缓下令。”
12月8日,蒋介石令何应钦、白崇禧发出“齐”电,重申“皓”电立场。9日,蒋介石
发出“佳”电:
“限令黄河以南八路军、新四军至1940年12月31日前必须开到黄河以北地区;长江
以南新四军限于12月31日以前开到长江以北地区,并于1941年1月底前撤到黄河以北地区。”
国民党军令部长徐永昌掏出手绢拭去额头上的汗珠,继续向蒋介石慎述己见:“委座,
暂缓下令实施《剿灭黄河以南匪军作战计划》恐为不妥,”他又擦了一把汗,见蒋介石微睁
双眼并无愠怒之色,便继续说下去,“眼下已近12月中旬,如果命令迟迟下达,恐各部队
准备不及。……韩德勤危在旦夕,为避免国军被各个击破和声援苏鲁,使我立于主动地位,
实有先行下达命令之必要。”
蒋介石抬了抬头,缓缓地说道:“你可以走了。”
1940年12月10日,蒋介石接受了徐永昌的献计,向上饶的顾祝同发出了特急电报:
(一)查苏北匪伪不断进攻韩部,为使该军江南部队不致直接参加对韩部之攻击,应不
准其由镇江
北渡,只准其原地北渡,或由该长官另行规定路线亦可。
(二)该战区对江南匪部,应按照前定计划,妥为部署并准备。如发现江北匪伪竟敢进
攻兴化,或至期限(本年12月31日止)该军仍不遵令北渡,应立即将其解决,勿再宽容!
“勿再宽容”,一场精心策划的内战一触即发!
顾祝同接到蒋介石的特急电报后,立即召开高级军事会议,拟定进剿计划。
顾祝同限期赶修重庆至上饶长途载波电话,积极调兵遣将,并决定由上官云相担任前线
总指挥。
白崇禧指挥李品仙在江北沿江布防,焚烧渡船,控制渡口,积极策应顾祝同部。
皖南上空,阴霾密布,雷声滚滚,腥风在前,血雨在即……
新四军征战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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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的皖南,寒风呼啸,一派肃杀。
项英的心情如同这气候一样,凄苦、寒冷。他感到孤独,孤独的心灵在寒风中摇颤。
12月26日晚9时,机要秘书送来了中共中央紧急电报。这电报挟带着窗外的寒意,毫
不犹豫地吹进了项英本已寒凉的心胸:
……你们在困难面前,屡次向中央请示方针,但中央远在一年前即将方针给了你们,即
向北发展,你们却始终借故不执行……
好一个“一年前”,好一个“不执行”。往事如烟,不堪回首。不堪回首的往事像着了
魔一样,迫使项英的目光离开了电文。
一年前,中央指示新四军东进,进入宁、沪、杭三角洲;北移,进入两淮、苏北。然
而,一向认为自己颇具战略头脑的项英却有着自己的独特见解。
他认为,东进、北移,有三大不利:
其一,宁、沪、杭三角洲乃蒋宋孔陈四大家族之大本营,日军占领上海、南京、杭州
后,此处又成为日、蒋、汪的心脏地区,故进入此地区实为愚蠢之举。
其二,此地区为日、蒋、汪三雄必争的经济命脉区,新四军硬要挤进去,必将处于日、
伪、顽三面夹击之中。须知经济利益冲突是一切战争的根本动因。这是马克思主义的观点。
其三,北进之后,敌后3年游击战争所营造的江南革命根据地、战略支撑点,必将丧失。
项英想到这儿,认为这是以革命利益为重,以烈士的鲜血为贵。一种强烈的使命感和责
任感油然而生,中央的历次批评,只能使他愤慨,却不能使他愧疚。
他耐住性子,把目光重新收回到电文上:
……至于如何北移,如何克服移动中的困难,要你们想办法,有决心……如果动摇犹
豫,无办法,无决心,则在敌顽的夹击下,你们是很危险的。全国
没有任何地方有你们这样迟疑、犹豫,无办法、无决心……
项英刚刚压住的火,被这不啻于训斥的语言重新点燃了!
什么“迟疑、犹豫、无办法、无决心”?
我项英早就提出了决心大、方法明的方略:新四军的真正出路不是东进,不是北移,而
是向南!
1938年6月,项英致函陈毅,提出了南进战略的雏型:“我们计划在皖南建立一个根
据地,这在战略上非常重要。将来在战争形势变化时,我们即可以依靠这一支点向皖南各县
发展,以及利用机会争取天目山脉和仙霞山脉……”1938年10月,广州、武汉相继失守,
第三战区落入日军南北夹击的铁钳之中。项英判断,势如破竹的日本侵略军,必然打通浙赣
线和粤汉线,以沟通南北之联系;顾祝同的长官部和他的部队,必然向闽、赣、云、贵溃
退;驻守皖南的新四军,便可乘势跟进,迅猛发展游击区,在新的敌后——黄山、天目山、
武夷山地区大显身手,远征闽、浙、粤,甚至很快就可以恢复当年中央老苏区。长江之南,
红旗漫卷,半壁山河,任我驰骋,一部气势恢宏的南进交响曲!
项英的思绪不止一次地在这雄浑的交响曲中激荡。
然而一年来,项英感到,自己像一位被扼住创作灵魂的伟大音乐家一样,去违心地为一
些粗俗的歌手操琴伴奏。他感到很痛苦。
寒风呼呼,破窗而入,项英打了个寒战。
他不是因为寒风而战栗,而是在继续看着电文的过程中不寒而栗。
我们不明了你们要我们指示何项方针,究竟你
们自己有没有方针,现在又提出来拖或走的问题,究竟你们主张的是什么,主张拖还是
主张走,似此毫
无定见,毫无方向,将来要吃大亏的。
语气之严厉,前所未有!
项英在阵颤中感到,没有办法再拖了。尽管他不愿意离开皖南,但是蒋介石不允许,中
共中央不允许。他想起蒋介石的“皓电”、“齐电”、“佳电”,想起了中共中央一而再、
再而三的催促电文。它们像十二道金牌一样,催他离开皖南。然而,去向何方?
上饶。第三战区司令长官官邸。
客厅里,顾祝同在焦急地等待着叶挺的到来。
前几日,他接到蒋介石的特急密电后,几经考虑,决定把项英请来,当面宣布“委座”
命新四军改道北移的新命令。
叶挺与顾祝同、上官云相,同为保定军校六期生。叶挺,广东惠阳人。顾祝同,江苏涟
水人。上官云相,山东商河人。虽异地而生,但因当时同为革命派(当时,学生分为三派:
革命派和趋向革命派,大多数为同盟会会员;中立派;北洋军阀的反革命派。斗争相当激
烈),在同反革命派的斗争中成为密友。上官云相曾因嫖女人受到申斥,有人评价这位花花
公子式的将领,一生有三好:好财、好色、好鸦片烟。顾祝同容忍他,叶挺疏远他。
叶挺每到长官部来,顾祝同总是待若上宾,宴请、恳谈、接送,视旧日友情为重,相处
甚欢。
可是,今天,皖南上空战云密布,国民党对新四军的大包围已经形成。人虽依旧,但各
事其主,顾祝同在盘算,如何与叶挺对话为好。他心里很明白,“委座”对新四军的态度很
明朗:不走要打,走,也要打。看来叶挺是凶多吉少。
顾祝同的心情是复杂的,作为老同学,他为叶挺惋惜。一想到同学之间将要兵戎相见,
他感到痛心。可是,他自觉无奈,他感激蒋介石对自己的器重,又惧怕蒋介石笑容后面那双
阴沉的眼睛。他不禁想起不久前的一个夜晚。
夜幕中,重庆一架军用飞机徐徐降落在上饶的军用机场。机门打开,一位戴墨镜的青年
军官步下舷梯。他叫宋白升,是军令部长徐永昌的贴身副官。此行的目的是送蒋介石签发的
《黄河以南剿共作战计划》的密令。
宋白升带来了徐永昌的绝密信一封:
墨三兄:
奉委座旨意,来函交待一二。此次剿匪要绝对
保密,此乃成功之保证。望你部做到:一、作战命令一律由可靠人员护送,禁止用电
报、电话方式传
递;二、尽一切努力稳住叶、项;三、先做部署,围剿部队开进时间听候委座命令;
四、为保密起见,此次作战命令部署、方案只传达到师长。泄密者可先
斩后奏。另外,抓紧严查潜入国军内部共党嫌疑分子,如发现,不论职务高低,坚决除
之,决不手软。
“绝对保密”,“泄露者可先斩后奏”,“如发现,坚决除之,决不手软”,这阴森森
的话语,令顾祝同不寒而栗。他顾不得许多,只是在心中默默地重复着:“老同学,我多次
劝你不要跟共党走,可你一意孤行。事到如今也不能怪我了”。
“叶将军到”,随着侍卫兵的喊声,叶挺步入客厅。
叶挺身着笔挺的细呢中将军服,足登闪亮的高统军靴并配以银色马刺,雄姿英发,神采
腾飞。顾祝同迎了上去,握手寒暄。
“希夷,这次劳您前来,不为别事,”顾祝同开门见山,“贵军刘少奇、黄克诚部在曹
甸又起事端,委座颇为恼火。为防韩德勤再遭不测,特令你部由江南原地北渡,不得由镇江
北渡。不知希夷意下如何?”
叶挺听罢一惊,脱口说道:“目前日军已封锁江面,你们是要借刀杀人,把我9000人
送到日军虎口中去,这未免太狠毒了吧。”顾祝同见叶挺动怒,连忙站起身来:“希夷兄请
息怒,我这不是想问问你的意见嘛。”
“我们要求改道从宣城到苏南。”叶挺不假思索。
顾祝同面带难色:“希夷,依你我之交情什么都好说,可是这条路是委座定的,怕不好
改吧?”见叶挺面有愠色,顾祝同又连忙改口,“委座定的这条路你们确有困难的话,我可
以将你们的意见转呈何总长和委座,争取改道走苏南。不过有一点请希夷放心,不管贵军走
哪条路,我自当确保你们安全。”他见叶挺露出疑虑目光,便把胸脯一挺,“我以政治人格
担保!”
叶挺一惊:“用政治人格担保?你不是有意稳住我吧?”
“咳,你放心,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顾祝同满脸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