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隗斗道:“谢了!不过老夫行事,素来不喜欢旁人插手。”说着,冷眼瞅着他。
浮舟子大怒,本看他功力极高,暗思着不必竖此强敌。是而口吻才稍带软弱,用了商榷之语。不曾想,这家伙如此可恶,居然得寸进尺,非要驱赶走自己。当下道:“阁下行事不喜欢旁人插手,然贫道行事也不喜欢旁人插手,难道咱们现下便要斗上一斗?”
隗斗哼了一声,冷冷地道:“就怕你青城几日后便要换掌门了!”
这话伤人无比,显是挑衅到极限。
浮舟子再难忍耐,甫想出剑教训教训这狂妄的家伙。蓦地心中警兆闪现,侧耳聆听,竟闻得有大群人向这行来。当下纵起,往一处假山后逝去。只是在动身前,发现那狂妄的家伙,居然比自己早先一步躲了起来,不禁一震,心想,这家伙功力显然并不弱我。当下便把隗斗视做了平生最大强敌。
过了半晌,但见大群人由另一园门走了进来。为首一人,明黄色蟠龙袍,头戴珍珠流冕,面相极是清秀。小石头一惊,这人竟是仁秀帝。再看他身边依偎一气质高华的妙龄少妇,曲眉丰颊,体态丰腴,宫裳霓衫,群裾曳地,后面有两位宫女为她打理。看气派,不是皇后便是妃子。再后面,则是些掌灯执扇的宫女和一梆太监。
至这会,小石头心头打鼓,暗道,若让那两个老家伙发现,至多就是打上一架,再不济,就是被隗斗抓回无极岛去。可万一被仁秀帝看见我躲在这里,那就不是用误会可以解释得了,兴许是一场暴风雨,连震北王府也给他彻底灭了。想到这里,至惊之余,心头反而渐渐宁静。仿佛在这刹那,身心俱融于天地,融于自然。
仁秀帝与那女子缓缓而行,走至小石头藏身的那棵树下。
仁秀帝笑道:“皇后,朕与你便在这里弈棋一局如何?”
皇后笑道:“好啊,不过皇上,臣妾私下以为,稍后,您要让臣妾几子!”
仁秀帝呵呵笑道:“怎么说?何以非要朕让子?”
皇后道:“皇上,您想啊,皇上的棋艺出神入化,脱然高蹈,已臻仙境。臣妾却仍在俗境徘徊。两厢一比,皇上若不让子,臣妾岂非只有输的份?”
仁秀帝笑道:“好、好……皇后说让子,朕便让子。哈哈……”笑着时,也不知身染小恙,抑是笑岔了气,居然咳了数声。
听到这里,小石头寻思,原来这家伙也是个爱受奉承之人。被那女子仅是几句话,就迷得眉开颜笑。又想,难道这世界的棋品,还有甚仙境、俗境之分?我倒要看看,臻至仙境的仁秀帝究竟如何样的厉害?闻着下面人要弈棋,兴致所至余,什么危险都全然忘记,只顾朝下观望。
树下有一玉案,上面隽着来回纵横十九道的围棋棋盘。仁秀帝与皇后各分东西地坐下。太监则端来两盒棋子。待二人落下第一子时,太监们执扇打伞,围绕一圈,里面宫女们也没歇下,或执酒壶,或端馔盘,点檀香,弹古筝,好不热闹。小石头噱笑,心想,原来这就是帝皇生活,果然奢侈异常。
再观那棋局,二人顷刻间已是下了十数步,单看那开局,却觉失望透顶。暂不说皇后如何,仁秀帝的棋艺其实不过如此,说难听些,许是秦皇都比他稍胜一筹。暗道,莫非这就是棋艺中的仙境?这未免……唉……还是先看看再说,而今就下定论,不免过早。又是片刻,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已然放了许多,虽然仁秀帝有时蹙眉,每一步均是深思熟虑,但在小石头看来,实在是臭不可闻,难以目睹。有时恨不得开口大骂。
便在这时节,忽有一中年太监从园门外走进,行至近前,俯首跪拜,大声道:“皇上,有密谍!”
仁秀帝正执子沉思,闻言,冷声道:“呈上来!”那密谍用一黄绫包裹,连经三位太监之手,方传至他手上。仁秀帝放落棋子,双手展开黄绫,里面是一竹桶。又从竹桶里抽出一张纸筏,细细阅览。须臾,惊问道:“什么?震北王世子赵岩被江湖人追杀?”又看了下纸筏,对依旧跪在地上的太监道:“还说赵岩会绝世轻功?到底怎么回事?黄丙渊,你与朕说清楚。”
那叫黄丙渊的太监道:“皇上,具体如何,奴才也不大明白。只是赵世子在国学院内突逢一青衣人追杀,到内城附近,又遭一梆道士追杀。”
听到这里,小石头难免苦笑,心想,原本思思就觉倒霉,刻下从他嘴里说出,真是愈想愈衰。而另两人,骤感一惊,没想那小子竟是周国的震北王世子。隗斗暗道,那傻小子不是说姓石么?怎地忽然又姓了赵?且又成了大周贵族?百思不得其解下,对小石头越想越忿,寻思着,好啊!原来那傻小子始终在耍弄老夫,亏老夫每每出手,均是手下留情。哼……
仁秀帝道:“既被追杀,就该有个缘故?黄丙渊,你把赵岩出府之后的事,详详细细地说予朕知。”
“咋!”黄丙渊叩首,说道:“皇上,是这么回事。据谍报,赵世子辰时末从府里出发至国学院。当时,院内恰是兵学堂和另三堂人在争吵。不知为何,四堂人说要举行六场比赛,以决胜负。并说,负者以后见了胜者便要俯首,不得再行嚣张。他们到了校武场,第一场便是文学院的霓裳舞,领舞者是……是……”说到这里,他抬眼望望坐于仁秀帝旁边的皇后。
仁秀帝聪明绝顶,见他这样,笑道:“莫非是朕的小姨子刘茵?”
黄丙渊再次叩首,道:“皇上圣明,正是留兰郡主!”
仁秀帝呵呵笑道:“好,不错么,以前黄毛丫头的她,竟然已能领舞。”又对皇后道:“皇后,什么时候,把你那妹妹召进宫里,朕倒要好生看看。哈哈……”
皇后稍起身子,柔声道:“是,皇上!”
仁秀帝摆手,要她坐下,又问:“黄丙渊,以后又怎样啊?”
黄丙渊道:“禀皇上,原本留兰郡主的霓裳舞是艺压全场,可那赵世子出了个主意,要兵学堂的八位女学员身着铠甲,执刀拿盾,排演了一套刀盾舞。”
“刀盾舞?”仁秀帝愕然,又道:“后来如何?难道留兰郡主输了?”
黄丙渊道:“皇上圣明,照理两方舞蹈各有千秋,不分输赢。但赵世子突然奏了一曲鼓乐,那乐声气壮山河,轩昂激烈,再合上那刚健柔美的刀盾舞。留兰郡主惟有俯首认输。”
“鼓乐?”仁秀帝再次错愕,“那鼓乐何名?”黄丙渊道:“据赵世子说,鼓乐是怀念赵王爷所作,乐名将军令。”
“将军令……”仁秀帝呓语,只见他闭目沉思了会儿,道:“何时倒要赵岩进宫奏上一遍,让朕也饱饱耳福。”皇后笑道:“皇上,臣妾也要听!”仁秀帝道:“好,一起听,呵呵……”又道:“黄丙渊,说下去。”
黄丙渊道:“是!”当下,便把国学院内适才发生的一些琐事,其中,小石头看见的,听见的,和他没看见,没听见的,都事无巨细,无论大小地娓娓道来。小石头听得是目瞪口呆,没想仁秀帝居然盯得忒紧。而仁秀帝也是讶然,直到黄丙渊说完,久久之后,方道:“那么赵岩现今在何处,你们也不晓得?”
黄丙渊道:“是的,皇上。赵世子轻功高绝,先与那青衣人在汴梁外郭东南西北地跑了一大圈,然后自金水门入了内城。当时全城百姓知道是赵世子被追,立即奋起阻挡。虽然暂缓了追兵的行速,不过也增加了密探们的追踪难度。”
“嗯!”仁秀帝微微颔首,又道:“那些江湖人的来历,你们都了解吧?”
黄丙渊道:“禀皇上,起拨的青衣人,奴才不知,宫中也没他的记录。可后面那群道士,奴才晓得。老道士是青城掌门浮舟子,其余的则是他的徒子徒孙。”
仁秀帝重重击了下玉案,气道:“青城派竟敢如此大胆,在朕的天子脚下,追杀朕的忠良之后?这还如何了得?难道他们受了秦国的雇佣?”他虽然忌惮赵家威势,生怕震北军太过强大,威胁他司马家的皇权。但赵家两代忠心耿耿,一个是开疆辟土的开国元勋,一个是保疆卫国的赤胆忠良,若在他们逝后,任由江湖人追杀他们的后裔。思来想去,都觉大大的不妥,暂不说大周威严何存,若是不管不顾,委实寒了臣子们的心。
当下又道:“不成,黄丙渊……”
“奴才在!”
“命你立即派御林军把青城派所有人等遣送出境,说道我大周不欢迎他们。若有反抗,格杀勿论。”这番话说来,竟让树上的小石头闻之颤栗。
隗斗却在亭阁里暗笑,寻思着,牛鼻子这下倒霉喽!朝那假山看看,心道,稍后老夫搞些动静,让你显头露脸,看你怎办?嘿嘿……
他无极岛与摩天峰、刀庐素称武林三大禁地。这三处之人,行走江湖,喜欢独来独往,而且行事又诸多怪异。与其余那些名门正派,可说是水火不容。像这种嫁祸他人,寻衅挑笑之事,对于隗斗来说实为家常便饭。况且能有暗中惩治青城之机,自也不遗余力。
他不知这会的浮舟子也是心头打鼓,暗叫不妙。闻着自己追杀之人,竟是大周贵族。且刻下又得罪了周皇。竟连宫权也恨上了。要知道,名门正派行事喜欢标榜仁义,与邪门魔教暗中来去可大不相同。虽然也鄙视官府,而且青城派尽管位处西南,与大周浑不搭界。但总有各处生意以及弟子,在大周境内。倘若仁秀帝非要驱赶青城,对于他这掌门来说,委实头疼异常。
“咋!”黄丙渊顿首再拜,偏未立时退下。
仁秀帝奇道:“尚有何事?”
黄丙渊道:“皇上,秦降将王和前日送来了不死圣药,皇上可要察看?”
“不死圣药?好,呈上来!”仁秀帝自小体弱多病,闻着药名不死,不禁兴趣大增。
黄丙渊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瓶,由几位太监呈递,最后到了仁秀帝手上。仁秀帝看着那只极其普通的瓷瓶,笑道:“这就是不死圣药?呵呵……黄丙渊,你莫要上了那降将的大当啊!”黄丙渊道:“皇上,这瓶圣药,奴才已然试过,确实可以生死肉骨!”
“哦!?”仁秀帝再次打量手中瓷瓶,道:“给你,试予朕看看!”
“咋!”黄丙渊撩起衣袖,唤了名带刀侍卫。取过长刀在臂上划了道小小的口子,任鲜血滴在地上。待仁秀帝瞧了清楚之后,接过小太监递来的瓷瓶,拔了塞子,倒些许药末于伤口上。
此刻,仁秀帝、皇后包括所有在场的太监、宫女、侍卫,均瞪大双眼望着他。即便假山后的浮舟子和亭阁梁上的隗斗也探出头来,细细注视。二人互相望见后,隗斗朝浮舟子阴阴一笑。这一笑,引得浮舟子心头悸动,不知他何以发笑?
片刻后,黄丙渊在臂上揉了揉,抚去疤盖,伸长手臂道:“皇上请看!”
仁秀帝站起,近前一看,果然,那手臂上非但疤痕全无,更且光滑异常,那有伤过的痕迹。隗斗与浮舟子看得是馋涎欲滴,这样的伤药,别说国家军队,就是江湖正邪各派,也必然觊觎万分。
仁秀帝怔忡须臾,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