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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四林道:“你以为做的高明,有一位叫王安石的在我面前说了一些话,似是完全把你看得透了,我也是经他提醒才知道你这些鬼门道。”
苏锦愕然道:“王安石?他当然能猜得出,此人乃是人中之杰,可非池中之物。”
夏四林道:“还真没想到,你们两人倒是惺惺相惜呢,看他那样子,对你也是极为推崇;只是你这么喜欢闹事,怕是不大好吧,毕竟咱们是来读书的,怎地你身边尽是事端呢?这一回险些被赶出书院,当时我急的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苏锦见她的关切之意溢于言表心头一动,道:“我答应你,从今日起,我定好好用功,咱们两个一起考个功名让别人瞧瞧。”
夏四林展颜一笑道:“功名不功名的我倒是不在乎,我就是来见见世面的,兄台怕是背负着考取功名的重任,回家好光耀门楣封妻荫子吧,那就祝愿兄台连中三元吧。”
夏四林故意提及封妻荫子之说,似是有投石问路之意,两人相处几日,倒是从没相互谈及家中情形,夏四林只知道苏锦家中是做生意的商贾,那还是苏锦试探她是否对商贾之家抱有偏见而故意透露的。
苏锦看她笑的顽皮又温馨,忽然发现,原来夏四林是个极美的女子,虽是男装,但眉弯嘴小,两片小嘴唇粉嘟嘟的,皮肤也白皙的几乎透明,男装在身,却别有一番风情。
看了两眼,心头大跳,忙掉头不敢看,夏四林见苏锦看着自己的嘴唇发愣,还以为他想起了马车上的那流血的一吻,顿时面红耳赤;偷看苏锦的上唇,只见上唇处米粒大小的牙齿印痕,一处小小的伤口早已结疤,想到晨间那旖旎的一幕,顿时心头狂跳不已。
令人各怀心事,默默的一前一后来到车驾停放的场地边上,果然有一家小饭庄,为了免费口舌,苏锦没有惊动正在不远处睡大觉的小柱子,夏四林也默契的没有去惊动自家车夫,那车夫早间被胖揍了一顿,此刻吃了几团糯米饭,正自休养生息。
两人入了饭庄,小饭庄不大,但由于毗邻书院,客人倒是不少,两层的小楼,二楼上竟然有着竹篱隔起的小包间,掌柜的殷勤招呼两人上了二楼,在西北角临窗的一间安顿下来,轻声轻语地问道:“两位公子,想要吃些什么?”
苏锦奇怪的道:“掌柜的是怕破坏这里雅致的气氛么?怎地说话如此小声。”
那掌柜轻笑道:“客官有所不知,那边有一桌大人物在饮酒,怕惊动了人家。”说罢朝外努努嘴。
苏锦哦了一声,不再发问,应天书院本就是藏龙卧虎之地,与官场和朝廷都有着丝丝缕缕的联系,在这边的小饭庄遇见达官贵人宴饮,倒也不足为奇,加之这个小饭庄环境雅致,四周绿树参天,竹林婆娑,也是一处吸引人的所在。
那掌柜的告罪一声道:“两位莫怪小老儿多嘴,两位点些饭食静静的用,声音放轻些,莫要惊动了人家,虽然有些委屈两位,但请给小老儿点薄面,饭钱待会打个八折,如何?”
苏锦见他言语亲切,说话很有技巧,虽是要求之言,但听起来心里很是舒服,于是也轻声道:“在下省的,麻烦帮我兄弟二人弄些清淡口味的菜,酒便不要了,来些米饭便可。”
那掌柜的挑起大指道:“公子心胸开阔,今后必有大展宏图之时,清淡口味的么?便来一盘新上市的糖拌嫩甜藕片,再来一盘东城湖的白煮鲜虾,蘸些酱料来吃甚是美味,再来一盘菜蔬,小老儿再送两位一盆蘑菇汤如何?”
苏锦看着夏四林道:“贤弟以为如何?”
夏四林点头道:“有劳了。”
那掌柜笑容可掬的帮两人倒上清茶,告罪一声道:“稍候片刻。”说罢转身下楼张罗去了。
小间内顿时静了起来,掌柜说的那边那桌客人不知为何,也是静雅无声,夏四林和苏锦还是第一次单独呆在一处静室中,心头不禁砰砰乱跳,低着头不敢和苏锦的目光相接。
“这首诗写的真好,诗好字也好,不知是出自何人笔下。”苏锦指着壁间挂着的尽有的一副立轴道。
夏四林闻言望去,只见侧壁上一副草书酣畅淋漓,墨迹森森的录着一首诗:莫道谗言如浪深,莫言迁客似沙沉,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
条幅既无落款也无题跋,无头无脑的一首诗挂在那边,见苏锦似有感触的样子,夏四林轻声道:“这是前朝刘梦得的《浪淘沙》之八,讲的是蜀地淘金客辛苦劳作去沙筛金的事情。”
苏锦转头道:“刘梦得?这是字吧,全名叫什么?”
夏四林道:“苏兄莫不是在消遣我吧,别告诉我说前朝大诗人刘禹锡你却没读过他的大作。”
苏锦汗颜无地,自己还真没读过这首诗,后世虽学的是中文,古典诗文也看的颇多,但中华古代的经典诗作浩如烟海,苏锦也只是略知皮毛而已,何况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和那个难以到手的系花纠缠不清,书倒也没念的扎实。
“此诗很有思想啊,看似在说淘金之事,其实乃是借物咏事之作,我看倒是在抒发着什么。”苏锦道。
夏四林听了他的话,回头仔细品味一番,点头道:“苏兄说的是,不但在抒发着什么,而且情绪上也很是悲愤,似乎是受了什么委屈。”
苏锦一拍手掌道:“正是,贤弟好才学,看来一定是博览群书,通今博古了,愚兄自叹不如。”
夏四林羞怯的道:“苏兄取笑了,家中藏书颇丰,倒是看了点,但博览群书通今博古却是谬赞了。”
苏锦呵呵一笑道:“何必自谦,这挂轴倒也奇怪,书写之人既不题名也不落款,这般没头没脑的一副字,也不知是那位高人写就,这字也是极好的,愚兄本临摹过书圣的草书,这字体却非书圣的字体。”
夏四林道:“这是颜体,人云颜筋柳骨,这字遒劲蓬勃,正是颜体之本。”
苏锦对夏四林肃然起敬,只看一看便能断定字体,还能随口说出字体的特点,不是下了苦功之人,绝无法做到,苏锦刮目相看之余,也对这位假冒的夏公子多出了一份兴趣,到底是谁家的女儿不爱女红刺绣,偏偏喜欢读书写字,舞文弄墨呢?这小叛逆居然发展到要来书院中凑凑扰闹,看来也是奇人一个。
苏锦正欲探听一番夏四林的底细,忽听有人在外说话道:“两位公子谈诗论文,我等冒昧聆听于耳,倒想结交一番,不知可否移驾相见呢?”
苏锦和夏四林闻言一惊,原来两人谈得兴起,声音越来越大,惊动了那桌贵客,夏四林朝苏锦看了看,显然是要苏锦拿主意。
苏锦想了想道:“我兄弟二人信口谈论,惊扰了诸位的雅兴,这厢告罪则个,若是诸位不嫌我二人鸹噪,我等这便来拜见尊驾。”
夏四林又是撇嘴,又是扭手,似是不愿见生人,苏锦明白她是女扮男装之身,不愿多与人接触,只得捏捏她的小手,以示安慰。
那边座上开口发声之人笑道:“何来鸹噪之说,两位谈吐风雅,望移驾一见。”
苏锦呵呵一笑,拉了夏四林出了小间,抬头望去,只见东首过道尽头,一名锦衣青年含笑拱手,正恭候两人大驾。
苏锦看那人颇有一番气派,眉宇间神采奕奕,身量虽不高,但隐隐有一种慑人的威严,心里不禁有些嘀咕,也不知此人是什么官儿,竟然有这般气场,俗话说居移气养移体,身居高位之人,哪怕再矮小猥琐,但是那种权势带来的气度却是实实在在的。
两人来到那人面前,拱手施礼,苏锦道:“叨扰兄台了,还请原宥。”
那锦衣青年呵呵一笑道:“恁般客气作甚,相逢即缘,把酒同饮又如何?”
苏锦点头称是,早有人打帘请苏锦和夏四林进隔间,帘幕轻挑,里边高高矮矮的坐着五六个人,有的书生打扮,有的打扮的像师爷,有的却像是当官之人一般端坐;苏锦略一犹豫,拉着夏四林迈步而入。
第142章 品字
小间内几个人纷纷起身抱拳行礼,虽未见面也相互不认识,甚至连名字也不知道,但‘久仰久仰’这些客套话倒也说得顺溜。
锦衣青年请苏锦和夏四林在侧首的椅子上坐下,命门口伺候的仆役加了两付杯盏筷箸,这才道:“两位公子怕是书院的学子吧,倒有雅兴,偷得空闲来着小酒楼品诗赏景,雅致的很呐;敢问两位贵姓大名。”
苏锦微笑道:“兄台客气了,我兄弟二人确实是书院学子,蔽姓苏,单名一个锦字,这位是在下表兄弟,姓夏,名四林。”
锦衣公子笑道:“两位报名不报字,看来是年未及弱冠,想来是没有择字号。”
苏锦道:“正是如此,尊驾也是书院中的学子么?”
那锦衣公子左右相顾,呵呵大笑起来,身边一名老气横秋的皂衣老者捻须笑道:“应天书院恐怕还容不下这尊大佛,小兄弟说话当真好笑。”
苏锦心道:“我只不过是随口应答而已,难道我不知道你这派头根本就是个达官贵人么?只是你们不报字号,我只好暗示你们报上字号而已。”
果然,那锦衣青年停了笑声道:“蔽姓赵,这位是唐先生,这位是秦先生,那边两位公子一姓柳,一姓苏,倒有你的一位本家在。”
苏锦和夏四林重新称呼见礼忙碌一番,这才重新落座,酒店掌柜的早已得到消息,上来询问苏锦那烧好的菜放在何处,苏锦尚未答话,那锦衣公子便大包大揽的做主,将那几盘菜添在这便的酒席上。
柳公子提起酒壶替众人斟满酒杯,苏锦注意观察他斟酒的次序,先是锦衣赵公子,再是那唐先生,然后给自己和夏四林斟满之后,再依次给秦先生和苏公子还有自己斟满,心中顿时对座上之人的尊卑大小有了初步的了解。
赵公子举杯道:“今日有缘相会,干了此杯再说话。”
众人端起酒杯欲饮,夏四林却伸手拽了拽苏锦的衣袖,指指酒杯,有朝书院方向努努嘴巴,苏锦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放下酒杯道:“几位恕罪则个,在下兄弟二人下午还需回书院听讲,这酒不饮也罢,喝的醉醺醺的,岂非对先生不尊,以茶代酒如何?”
赵公子一愣,想了想抬头对帘外仆役道:“拿我的名帖去书院找曹讲授给苏公子和夏公子两人告个假,便说两位公子在陪本人饮酒,下午的学堂便不去了。”
那仆役答应一声,举步要走,苏锦赶忙道:“不必了吧,在下初到书院,方知自己学业疏松,正要认认真真的苦读一番,怎好随便就缺席讲堂。”
赵公子一愣,显然没想到有人会忤逆他的意思,一时有些尴尬,那柳公子察言观色,出言道:“苏公子何必急于一时,读书刻苦岂是一日之功,半日不进学,也未必便会影响什么,又何必扫了大家的兴致呢?”
苏锦忙苏锦再次告罪,道:“话虽如此,但岂不闻‘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河。’知识便是在这一天半天的周而复始中积累而成,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啊。”
赵公子抚掌笑道:“好一个明日何其多,真是至理名言,既如此也不强求,茶便茶吧,权当你们是在喝酒罢了。”
说罢举杯当先饮尽,将杯底亮出,苏锦心道:“你当我喝茶都耍赖么?还亮杯底给我看。”端起茶杯,和夏四林一起,将杯中清茶一饮而尽。
众人提着用菜,菜式虽不精致,但胜在原汁原味,清淡可口,苏锦腹中饥饿,吃的啧啧称赞。
赵公子放下筷子,众人忙跟着放下筷子停吃,夏四林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