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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娴儿端着茶杯走来,接口道:“公子爷不关心我家小姐,这都三天了,也没过来看一眼,小姐的喘症一到寒冬腊月便犯,这不,拿了药丸泡茶喝,调理调理的。”
苏锦忙起身道:“该死……我可真的不知道碧云有此症,不过什么药能和茶混着吃,这不药效全被茶给中和了去么?”
晏碧云道:“中和?”
苏锦道:“我的意思是说,听说茶水和药一起吃会将药性冲淡,效果不好。”
晏碧云微笑道:“无妨,这药丸是伯父大人遍访名医寻得,本身便是清肺之物,须得以茶为引,可不同于一般的药,你就别操心了,说说你的差事如何,怎么个一言难尽。”
苏锦走过去凑在晏碧云的脸颊边看看是否有不正常的红晕,有探头将耳朵贴在她的后背上听听她的喘气声,基本排除了是肺结核的可能,大概就是普通的支气管炎之类的病症,到了冬天的时候就会发作,这种病后世也没有良药,只能调养,好在倒也不是什么非常严重的病症,这才放了心。
回身坐下,将上午去北口三里胡同的一番际遇统统说了出来,当然香艳的情节一带而过,总不能在三女面前将自己跟白牡丹的一番飙戏给全部说出来,徒惹麻烦。
晏碧云蹙眉道:“如此说来,这扬州也和庐州一样,官商之间早有默契,相互勾结起来牟利?”
苏锦摇头道:“倒也有些不同,庐州的是官商勾结,而这里的却是控制官员,你想想,扬州官员入那富贵楼中一定如我这般遭遇相同,我是运气好洞悉了其中的陷阱,而那些官员被冯老虎以捉奸之名反咬一口,又被逼立下字据,今后为了保全自己还不是像个木偶一般的任人摆布么?这冯老虎当真刁滑,这些官员即便是落入陷阱,也绝对不会以此来提醒其他官员,因为那便等同于承认自己曾入此富贵楼中。”
晏碧云点头道:“是这么个理,你打算怎么办?”
苏锦揉揉额头,长叹一声道:“处处泥潭,我都快没信心了,大宋何时变得这般的腐朽糜烂,照这样下去,积重难返,怕是安宁的日子不会太长了。”
柔娘走过来,揉着苏锦的肩膀轻声道:“爷您可别泄气,做事哪有一帆风顺的,这半年多你碰到的事儿还少么?还不是全部趟过来了么?奴家相信没有什么事能难倒公子爷的。”
小娴儿也道:“是啊,再说那白牡丹也怪可怜的,你都答应了人家要救她出来,怎么能泄气啊。”
苏锦心头一暖,本来确实有些烦躁的心中顿时有了一丝力量,面对身边人的崇敬和信任,身为男人,没有理由,也绝不可以放弃,而且对于苏锦而言,这件差事打一开始便隐含着阴谋的影子,现在军粮也动了,龙真也拿了,土匪也剿了,这个时候根本没有后路可言。
苏锦轻轻拍拍柔娘的小手道:“放心,你家公子爷可不是有始无终之人,我来这里是要跟晏姐姐商量商量,目前在扬州府我谁也不信,只能来听听自家人的意见。”
晏碧云爱怜横溢的看了苏锦一眼,道:“奴家岂有办法,你要是问我商道,奴家倒还能指点一二。”
苏锦道:“商道官道权谋之道,万道终有规律,其本质也是相差无几,无非逐利谋权罢了,也许你旁观者清,能给我启发。”
晏碧云道:“那奴家便试着胡言几句,你可不许笑话奴家。”
苏锦移到对面软椅上挨着晏碧云坐下,晏碧云脸上一红,心道:这家伙越来越不避讳人了,和自己之间益发的亲密,好在小娴儿和柔娘都已司空见惯,倒也不敢随便调笑。
“你说那富贵楼的匾额都是宋知府题字,是否是怀疑宋知府也入其陷阱,对冯老虎屯粮之事知而不言呢?”
苏锦摇头道:“我并不这么看,宋知府虽然迂腐,但我看他还是个至诚君子,在大事上绝不会和这种人同流合污;就拿开仓之事来说,他的表现彻头彻尾的是个只会按照朝廷教条办事之人,或者说是忠心耿耿之人,若说他不顾名节跟冯老虎这等恶霸结交,沆瀣一气,我实在是不敢相信。”
晏碧云点头道:“奴家和你的看法相若,宋知府原是书香门第出身,几年前也曾官至副宰相之职,也正是由于他的性格迂腐不懂变通,这才被贬谪此地做了一方知府;伯父大人也曾对他有所谈及,对他的为政之能不甚了了,但对其人品才学均极为推崇,曾言‘宋公序人品刚正,大节不亏,才学斗量,今人富于其者寥寥;唯不能婉转变通,此其大弊,若非为政,而修撰史书,当成一代大家……’,总体而言,伯父大人对宋知府还是赞赏的。”
苏锦心道:英雄所见略同,我也认为此人去当太学山长和撰修史籍比较妥当,没想到晏殊也这么看。
晏碧云续道:“其实题个匾额并不能说明二者有干系,宋知府喜好笔墨,有人若是别有用心欺瞒他,求他题个字也不是难事,宋知府或许自己都不知道被用在冯老虎的楼上,根据这一点判断宋知府和冯老虎有勾结,实在站不住脚。”
苏锦道:“说得很对,我看宋知府怕是为人所利用,他那样的人被人卖了怕是还要替人数钱,不过即便宋知府和冯老虎没有勾结,扬州府中的属官恐怕也大多为冯老虎所腐蚀,这便是个棘手的问题了。”
晏碧云道:“孤掌难鸣,你必须要有助力,扬州的官员现在还不知道事情已经泄露,若是知道了,怕是会集体发难,奴家现在担心的是,你开仓之事怕是冯老虎已经知道了,这样他便随时可能以此来要挟你,那便是个麻烦事了。”
苏锦猛然想起那日宋知府召集众属官要他们禁止说出开仓之事,那些官员中定然有冯老虎控制的人,然则这便等同于告诉冯老虎是自己动了官仓了。
苏锦心头一阵烦躁,这个宋庠,简直糊涂透顶,当日自己便觉得不妥,但这是扬州府的内政,自己也不能多加插手,再者当时也不知道冯老虎有这么大的本事,没想到平白留下一个尾巴攥在他人手中;现在唯一能期盼的便是,宋庠没有说出那官仓中是军粮之事,官仓是官仓,军粮是军粮,这两者的差别可太大了。
第372章 试探
“如果他知道这件事,为何不以开仓为把柄来要挟我,反倒多此一举以美色诱我入陷阱之中,或许他根本就不知道,又或者他根本就不知道我动的是军粮。”苏锦聊以自慰的道。
晏碧云叹道:“但愿如此,眼下的当务之急便是要弄清楚宋庠的态度,另外还要想方设法的知道究竟有哪些人已经在冯老虎的掌握之中。”
苏锦道:“白牡丹给了我七个名字,但这不是全部,冯老虎投其所好,养了数名美艳女子,针对官员的不同的喜好让其入陷阱,人数定然不在少处。”
小娴儿咬牙骂道:“这个腌臜的贼子,竟然想的出这么多肮脏的主意,公子爷,这回您可不能饶了他。”
苏锦笑道:“放心吧,这种祸害,怎么也要收拾的干干净净。”
转头对晏碧云道:“白牡丹说,但凡落入他掌握之中的官员都会被逼着写下字据承认入室奸淫冯老虎义女之事,冯老虎攥着这些字据便等于拿住了要害,如果我能将这些字据拿到手,一来可以解除官员们的后患,二来也可凭此让这些家伙为我所用,乖乖听我的。”
晏碧云道:“你可不能胡来,存放这些字据的地方定然是冯老虎的重点防范之地,万不能以身犯险;而且你即便拿到这些证据也不能凭此来要挟他人,否则和冯老虎岂不是走了一条路了么?”
苏锦哈哈笑道:“晏姐姐你多虑了,我只是在;理清思路而已,可不是马上便要去做,那冯老虎双掌可以抵住两匹骏马,让马儿不动分毫,是个武技高手,我不会傻到跟他硬碰硬的。”
晏碧云道:“你知道就好,本来现在就麻烦事很多,你要是再乱来,叫我们该怎么办,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苏锦笑着起身道:“知道了,我也该回去了,先去找宋糊涂探探口风,时间不等人,这都腊月了,一个小小的扬州都没搞定,其他的州府怕是已经火烧眉毛了,不能在耽搁了。”
晏碧云道:“吃了中饭再走吧,好久没和你一起同桌了,老掌柜带着杨小四和马汉上街去了,你不等他们回来?”
苏锦摸摸她的脸蛋道:“等办好了这一切,咱们有的是时间在一起,中午本来就和宋知府说好了共进午餐,那龙真被宋知府给放了,我还要找他算账呢。老掌柜的回来这些事不要告诉他,明儿一早我来送他出城,庐州家里的事儿可耽误不得,这回柔娘跟着回去,扬州的事儿一了,我便回庐州见见母亲。”
说罢俯身不顾晏碧云的反抗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又搂着柔娘和小娴儿每人来个嘴儿,脱下身上的新衣服,换上破破烂烂的旧棉袄下楼而去。
晏碧云听着他的足音减远,轻声叹道:“真不知道伯父让你走这条路是对是错,这般身如转蓬,也不知何时才是个头儿,其实当日在庐州的日子,奴家反倒更喜欢。”
小娴儿和柔娘若有所思,摸着被苏锦亲过的嘴唇怔怔的出神。
……
扬州衙门内堂,宋庠笑容满面的殷勤劝酒,桌子上倒是有几盘好菜,看来宋庠是破例为了苏锦这个专使大人加了菜。
“苏专使请用,这是五芳斋的梅花鸭,他们刚刚恢复开业,本府特地叫人去照顾生意,同时也让苏专使尝尝咱们扬州的特产。”
苏锦笑眯眯夹起一块送入口中,嚼了几嚼只觉馥香满口,不由赞道:“果真是名不虚传,肥而不腻,入口芳香,皮脆骨松,肉味鲜美,好吃好吃。”
宋庠呵呵笑道:“不错吧,本府也是第一次尝,说起来倒是借了专使大人的光了。”
苏锦道:“知府大人这般节俭,传到皇上耳里定然是大加赞赏,那日我进宫面见皇上,皇上赐给我的莲子汤里居然只有区区数颗莲子,皇上节俭的厉害,知府大人和皇上到是想到一起了。”
宋庠停箸不食,叹道:“吾辈臣子无能,竟然让皇上如此,实在是心中有愧啊。”
苏锦道:“无能的非是我等,再雄伟坚固的长堤之上,鼠蚁之辈凿穴开洞,也不免溃于旦夕,鼠蚁之辈不除,何来安定繁荣。”
宋庠道:“谈何容易,吏治乃牵一发而动全身之事,岂是说说则可。”
苏锦微笑道:“有那么难么?从全局而观之确然纷繁复杂让人望而却步,其实若是依在下拙见,每一部门,每一路,每一州府乃至每一县主官只要能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肃清吏治,则大局必清;譬如你这扬州知府,可知道自己的属下们是否有贪腐,是否有枉私,是否有舞弊勾连牟利之事么?若是连你都不知,又怎能怪吏治糜烂,皇上只怕还是要过些清贫日子了。”
宋庠一惊,放下酒盅道:“专使大人似乎对我扬州吏治有所不满的样子,我扬州各衙运转正常,有司稽核也并未发现有何枉法之处啊。”
苏锦举杯道:“大人何必多心,本使不过以扬州为例随口一说罢了,今日本是要问大人龙真之事,我临去八公山之时曾下令将龙真绑在衙门广场的灯柱之上,粮食夺不回来,绝不准放他,不知是否是府尊大人将其释放,这叫我如何跟手下人交代?今后我还能调动手下之人么?”
宋庠拱手道:“苏专使,这事确实是本府下的命令,你去八公山十余日,按照你的命令,这般寒夜里绑在外边,慢说是十日,便是三日也挨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