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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望着面前蜷缩在被褥里的小蒋那张惨白的脸,那张并没有睁开眼睛的脸,方榕忽然发现自己心里的这些打算一句都说不出口。
原本,因为根本没预料到小蒋她们的这件事能被黄毛这么轻松解决,加之前几天关于此事的前景相当的绝望,所以方榕和罗发荣他们根本就没仔细想如果事情能够和平解决以后,具体要怎么办。
随后便有了黄毛这个意外之喜,方榕也在松了口气之后,急着把这件事完完全全的搞定,所以就根本没多想。本来在把和解书交到达叔手里后,来医院的路上还有功夫仔细琢磨往后的事,可没想到跟达叔在一起的那两个人却一下子让他的感觉到了一种莫名,但非常强烈的危险的感觉。
所以在来的路上,他除了暗自琢磨那两人中,那个明显用异能带给自己压力的男人和那只看了自己一眼,也奇怪的带给自己非常危险感觉的女人究竟是何来路,为什么会给自己带来这么强烈的危险感外,内心也在本能和习惯的驱使下,做出了个非常仓促的决定,一等韩家寨那边打井的事有了圆满的结果,立刻再次悄悄地选择离开。
当然选择惯有的方式离开,并不是说方榕就根本丢开了小蒋,赵三,还有小林,罗发荣等他们这些人的事情不管,在极端的不安和危险感的压迫下,方榕还是大致尽自己的能力想了些必要的办法,可是当真的一到小蒋问起,方榕才知道在路上自己想的那些办法是多么的自私和自以为是。
起码,眼下面对着闭着眼的小蒋,方榕就发现自己原有的那些想法一句都说不出来。
“为什么这次这两个男女会带给自己这么强烈的危险感?难道自己是在害怕?这几天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不是那天清晨自己还告诉过自己,以后再面对什么都不再躲避么?为何自己眼下又会选择了这么自私的逃避?”
忽然之间,方榕的心一下子陷入混乱之中,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榕哥很快会离开聊城,是吧?”
等了半天不见方榕回答,小蒋轻轻睁开自己闭上的眼帘,望着面前头上冷汗直冒,双眼中再没了聚焦的方榕,心里忽然一软,就在眼眶里忽然再次滚出的泪水中低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我”方榕闻声浑身一震,刚说了个我字,就又被泪流满面的小蒋低声打断了:“不用解释了榕哥,这几天我躺在这里仔细想过,离开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这三年多来,我心底里一直有声音在告诉我,总会有这么一天,我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在这个时候来临。”
说到这里,泪流满面的小蒋停住轻喘了几口气,苍白到不见一丝血色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憔悴到令人不忍的微笑,拦住了正要开口说话的方榕:“榕哥,你知道么?就在刚才,就在小林昏倒的那会,我心里突然十分恨你,恨你的逃避,恨你的懦弱,都恨到有些厌恶了。可是现在,看着我面前的榕哥,我忽然又知道,我错了。
“虽然我的榕哥在这几年里,给很多人的印象是善良到有些懦弱,和善的有些怕事,可我知道,在我心里,我的榕哥一直是个真正有情有义的男人,他要离开,是因为有不得已的过去,有不得不离开的苦衷,决不是懦弱的逃避。
“知道么榕哥?从榕哥你这次出门回来,在韩家寨的山顶告诉我那些事的时候开始,我就已经知道榕哥你要走了,所以现在榕哥要走,是早就已经决定了的事,根本不是因为眼下这点事而走的,我为什么要恨榕哥呢?
“现在的我,除了不舍之外,应该高兴才对,因为榕哥没把我当外人,不但告诉了我他的往事,就连现在这种情况下都不想骗我,我为什么会有那么愚蠢的想法,为什么要恨榕哥呢?我应该高兴才对啊!”
一口气就在越发汹涌奔流的泪水里,小蒋就在始终挂在脸上的那抹苍白憔悴到令人心碎的笑容中,说完她这又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方榕倾诉的番话,这才重新闭上眼,急促的喘息起来。
面对着说出了这番话的小蒋,看着她苍白的面容,深陷的脸颊和明显发枯的零乱长发,方榕还能说什么?还能做些什么?他除了心头百味纷呈,双眼发涩鼻子发酸全身颤抖之外,还能做什么?
“榕哥,我想睡觉了,你也回去休息吧。”房间内铁一般的沉默最后还是被依然闭着眼的小蒋倍感虚弱的声音打破。
无声的抹着面上缓缓滑下的那些早已经冰凉了的泪水,方榕悄悄的退出了再无任何声息的病房。
特护病房之外,得到达叔通知的值班的警员已经撤走,长长的走廊里,只有昏黄的廊灯静静挥洒着光辉。
方榕自己也不知道在病房门口站了多久,直到发木发涨的脑海除了烟瘾之外再也容不下任何需求之后,他才慢慢地挪出了医院的大门。
“难道自己真的太过懦弱了么?”
站在医院门口,直到点燃身上的最后一颗烟,方榕已经麻木掉了的脑海里还在不停问着自己这个已经在心里问过自己千百次的问题。
就在他长久的仰天暗问到连脖子都开始酸痛不已的时候,他脸上的肤色又开始在朦胧的夜幕下缓缓浮现出了桃花一样艳丽的颜色,只是这次,已经被小蒋那番话震撼不已的方榕自己并没有发觉。
与此同时,在群山之中的韩家寨里,狂抽着烟的罗发荣也站在自己的客房门后,焦躁的再次整理着已经在他脑海中同样盘旋了无数次的说辞,咬牙切齿的等待着对面西厢门口像个泥塑的门神一般站着的张振离去。
自中午技巧的从半醉的黄毛口中探听出关于赵三的往事后,大喜若狂的他用了近四个小时的时间立马奔回韩家寨后,又已经过去了近两个小时,天都完全黑了,可是他还是没能如愿以偿的见到住在西厢里的赵三,因为张振那个混蛋就守在西厢的门口,一直都不肯走开。
躲在自己的门后,这两个多小时里,罗发荣已经百十次的在心里暗骂过自己在半路上的歇息。要是能早来一个小时,那个混蛋肯定正在吃饭,绝对不会碍到自己的好事。可自己却偏偏硬是在来的半路上歪在山路边多休息了几次,来晚了一个多小时,不但没能吃上饭,就连平时招呼自己,相对好说话点的韩二都没能见到,连院门都是张振那混蛋给开的。
结果自然是那家伙一看到自己回来了,屁都没给自己放一个,楞是像早知道自己目的一样,黑着脸过去就像根木头一般的守在了那边,倒好像以往是自己欠了他的什么似得。
正屋的韩老太爷还是和平时一样的没有露面。
说实在的,罗发荣打心眼里也没指望那神秘的老头会出来招呼自己,可他也实在放不下自己的脸去求张振放自己进去,再换任何人守在那里,罗发荣都会想办法去沟通或者说服,但是对张振,他绝对不会。尽管在方榕的面前,两个人还能勉强保持住相处时的大致和平,但深心里,两人都明白绝对无法在私底下善意的相处。起码,在罗发荣的心里是这样想的。
所以这两个多小时,他只有躲在自己的房门后,借着门缝悄悄地观察着对面的动静,等待着张振会去解手或者因为别的什么原因离开一下的机会,他相信,这样的机会绝对会有的,难不成那混蛋会整夜都守在那里?
所以他也铁了心,咬紧牙关准备等下去。因为这机会已经严重的牵扯到了他后半身的钱途!
而此刻方榕的头在胸口传来灼疼感的时候也毫无预兆的痛了起来。
就像脑袋深处里有一把搅刀忽然转起来了一样的疼,才不过短短几秒,方榕全身的衣服就被冒出的冷汗湿透了。
拼命的抱着头,咬紧牙关开始在夜色里狂奔,就算是漆黑的夜里,他也不想有人看到他现在的凄惨样子。
这在他是一种坚持,一种在十年的艰难痛苦的暗域里让他支撑下去的坚持。头疼的像要炸了,紧闭着的眼帘前有无数的金星在飞舞,脑海深处,那撕心裂肺的阵痛伴随着一股股盘旋而来的眩晕,一点一点的把他的意识往深不可测的漆黑深渊里拖去。
全身在剧烈的颤抖,眉心深处一直被封印着的那抹阴冷又开始在那里翻腾,身上五凤印已经在明显的灼热里开始有规律的涨缩,而胸前的那块朱雀镜此时已经变得就像是块烙铁,深深的嵌入胸口,与五凤印一起越来越快的涨缩着,不停的散发出一股股滚烫的热流从胸前往眉心电射,每一次热流和眉心处阴冷的交击,都伴随着脑海深处那把巨大搅刀更疯狂的旋转,疼!
狂奔起来的身影在夜色中越来越快,到了最后,就像一抹散发着微微红芒的光影一样,激电一般的在无数人面前一闪而过,随之又消失在夜色暗影之中,转眼不见。
“哐!”
一声沉闷的巨响之中,跑回自己老巢的方榕连门都来不及开,直接撞门而入,随即反手胳膊向后一扬,就用已经带着明显红芒的右手将此时才反弹而回的房门拍上,奇怪的,撞坏了门锁的房门紧紧的合上了。
粗重的喘息着,灯也不开,就在满屋子朦朦胧胧的诡异红光里,满脸桃红色的方榕睁开已经变成血红的双眸,就在眼眸中的血色稍稍一凝的瞬间,忽然变得似乎柔若无骨的双手幻化成无数奇异古怪的姿势,迅捷无比的按照某一种顺序,重重拍点在了他自己全身的穴位,沉闷急促的拍点声伴随着他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在满室愈见明显的红芒中,散发出一种诡异而又邪恶的味道。
恍若幻影般挥舞闪现的指掌在朦胧的红芒明灭的暗影中留下了一道道赤红的光影,就像无数支烟头在暗夜中快速的滑动一般。随着光影明灭速度的加快,乍现乍隐的赤红色指掌就像灵动无比的飞蛇,转眼就以违背常理的速度和姿势点完了全身的穴道,就在最后重重一声重新合掌的掌缘反砍在天灵盖的沉闷响声中,穿在方榕身体上的衣服忽然化成片片布条向四周爆裂而去。
血一般赤红的光芒也随着衣服爆裂的同时让房间内猛然一亮,光芒闪动,光源之中赤裸裸的方榕双眼血光闪烁,满身五凤缠体,红光流转,就像一座来自九幽的魔神一般,就在房间的虚空之中,缓慢无比的闭眼,合掌,盘膝,在茶几的上空变成了一座雕像。
宛若野兽一般粗重的喘息声逐渐被深长绵无的呼吸代替,满室大放的赤红色光芒也随着呼吸的逐渐绵长虚无而趋于黯淡,静静漂浮在三尺左右虚空中的身躯也在愈见黯淡的光影中缓缓下落。不多时,敛去光影的房间内逐渐逐渐恢复原有的漆黑和寂静,直至再没有任何的声息。
房间内安静了,可是拉着窗帘的窗户外,却一直没有平静。就在房间内方榕衣服爆裂,身上赤红色的光芒大涨之时,飞舞在聊城夏日夜空的所有飞蛾,蚊子,苍蝇以及蝙蝠,就像接到了冥冥中绝对不能违抗的命令一般,成群成片的往方榕房间的窗户飞来,前仆后继的撞死在窗户的玻璃之上,而此刻,原本易碎的窗户却好像变成了铜墙铁壁,怎么撞都没有碎去。
那一刻,所有身在聊城的修行者和一些天生的敏感者,都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和颤栗,就连聊城内所有的狗,都从那一刻停住了吠声和行动,静悄悄的跑回到自己的狗窝蜷缩了起来。
重新打开的一包烟也已经抽掉了一半,罗发荣又耐着快要抓狂了的性子等了近一个小时,机会终于来了。
他看到泥塑一般的一直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