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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语声传开,已经退到荒原四周的那些黑雾又开始了剧烈的翻腾,就好似被看不见的强风驱赶着一样,再度翻滚着向韩二他们的这边卷来。
“阴仙派?韩二是朱雀门下,请问施法的是那位前辈?”刚刚停住咒语的韩二闻声一愣,强忍着全身气血沸腾般的难受,勉力抱拳开口相问。
就在这时,车厢内,正透过车窗傻傻地看着面前古怪一幕的罗发荣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句压低了冷喝:“这个笨蛋!”随即这才发现原本在座位上一直闭目养神的怪老人吴冷泉瞪大精光四射的独眼,拉开了他那边的车门,飞快的窜了出去。
“啊!”
门一开即合,就在门关上的一瞬,罗发荣猛然听到外面的韩二忽然重重的发出了一声暗哑的嘶吼。
赶忙转身,脸还没凑近车窗,就已经看到车窗上有一大团血迹正在慢慢地往下流。
“韩二!”罗发荣心里一急,一把推开车门也窜了出去。
刚在地上站稳,还没等眼睛适应外面的黑暗,一大团黑影就夹着一股冷风到了身前。
“扶他上车!”还没等他来得及躲避,怀里就多了个全身发软的身体,惊慌之下他刚要把人从怀里推出去,忽然就借着刚刚涌入鼻孔里的淡淡炕席味道,明白了怀里的人正是韩二。也直到这时,他才猛然醒起刚刚说话的正是被自己和韩二请来的怪人吴冷泉。
紧紧抱住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的韩二身子,罗发荣一转身,就想拉开车门把人送进车里去。
可是他伸出的手却摸了空。
“快开回来,混蛋!”等他定神一看,差点没气倒在地。
也不过眨眼的功夫,身后的车已经疯狂的倒了回去,根本不理会他的喝骂,车子转眼就消失在漆黑的黑暗之中。
“我操你祖宗!”用最粗鲁的语言咒骂着不顾而去的司机,矮小的罗发荣竭力维持着自己和韩二的身体平衡,心惊胆颤的回身往回望去。司机的仓惶离去,瞬间便提醒了罗发荣此刻自己这些人的处境。
危险,绝对致命的危险!
可是等他回身一看,却又愕然的张大了嘴巴,随即一颗刚刚掉进深渊里的心又霍霍地狂跳了起来。
五丈外,因为韩二的失神受创而顿时黯淡至快要消失了的那只血红色大鸟此刻又光芒大放,不但光芒大放,而且周身三尺之内,隐隐似乎有淡青色的光焰翻腾,光焰升腾间,那只血红色大鸟似乎正在震翅,看上去直欲凌空而去。
璀璨的光影之下,怪老人吴冷泉一直佝偻着的身子此时站的有如标枪般的笔直,独目圆睁,原本凄苦冷漠的脸上一片肃穆,左手五指怪异无比的弯曲着,右手却握着一把不知从何处拿来的银白色小斧垂在身后,如山挺立的瘦削身子此刻看上去竞隐隐有几分宝像庄严的味道。
“他也会这些?他们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啊?”最初的惊喜过后,罗发荣的心里忽然就乱了起来。
原本,他只不过是想跟着方榕躲开自己惹不起的那些人,等过些日子风头小了,再找个自己喜欢的地方舒舒服服的过完下半辈子。可是没想到一来到聊城,聊城就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尽管很多事情的内幕他并不清楚,可是凭着他的人生经验和阅历,已经隐隐约约的猜到不少事都跟方榕有关。
要是换做普通人,在有这种猜测后,恐怕都已经早早远走避开了,可是作为一个在黑白世界边缘游走了近半生的人,罗发荣他自己并不害怕这些,反倒在很多时候,觉得只有这样隐隐带有血腥味的生活才真实,才够刺激。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怕危险,也并不意味着他什么都能不在乎。恰恰相反,他最怕的就是可能会致命的危险,最在乎的,就是一些他自己完全不能了解的东西。
而现在,次第展现在他眼前的,却正是他完全不能了解的东西,而且这些东西还十分明显的带着一股子致命的危险气息,不停的引发着他骨子里本能的,那种不能抵抗的恐惧。
“先是韩老太爷,后是韩二,紧接着又是这个看上去古古怪怪的吴冷泉,还有这个躲在黑雾中,神秘莫测的家伙,他们都还算人么?”
嘴里不知不觉得的嘟囔着,罗发荣有些失神的站在那里,眼中一片恐惧的茫然。就在这时,眼前原本好像静止了的一切忽然一变,光芒乱闪之后,一声轻雷一般的闷响再次把他的神识拉了回来。
“臭独眼,看不出你还有两下子,聪明的话现在就滚,老子今天放你一条生路!不过那阴仙派的小子和那个小矮子得给我留下。”
罗发荣心里没来由得一跳,不知道怎么会又扯上了自己。吃惊之下,也忘了害怕,抬眼望去,光焰稍见黯淡的大鸟光影之下,标枪般挺立的吴冷泉神态姿势依旧未变,但是头脸之间却已经见汗。
那把腔调怪异,语气狂妄生硬的声音,正是从光影周围,宛若活物一般翻腾个不休的黑雾中传出。
“柳木鬼?来自大马,你是南洋巫师?”脸上神色凝重的吴冷泉忽然冷冷的开口了。
“算你有点见识,咦?”翻腾的黑雾中,正在回答的南洋神秘巫师忽然奇怪的停住了。
“刷!”说是迟那时快,就在这声“咦?”刚刚从黑雾中传出的瞬间,罗发荣就见挺立如山的吴冷泉突然一声冷喝,一直紧握在右手的银色小斧脱手飞出,化成一团尺许大小的光轮闪进了黑雾。与此同时,荒野上猛然一亮,一直停在半空的血红色大鸟也在一声清越的凤鸣声中,化成一道流光,电一般的闪进黑雾。
“蓬!”就在一声连大地都彷佛都要颤抖闷响之后,光影敛去的荒野中顿时陷入一片黑暗,随即漆黑的夜色中传来一声凄厉到宛若鬼嚎的惨叫,响彻荒野。
“快走!”
还没等旁观的罗发荣从那声闷响的震撼中醒过神来,手中一轻,他扶在怀里的韩二便已经被电闪而至的吴冷泉一把夺去,随即他的胳膊便被一把铁钳似的大手握住,一股大力传来,他的身子便不由自己的被拽着飞奔了起来。
双眼抹黑,狂风扑面,超越了他体能极限的飞奔之下,罗发荣的惊叫被憋在喉咙之间,硬是发不出声来。
就在这时,拖着他狂奔的大力忽然消失,随即他趔趄的身子又被另一股更大的力量一把摁倒在了地上。
“禁声!”
挣扎着刚要出声,随着口鼻之间传来的泥土草根的清香味,耳边传来了吴冷泉短促的低呼声。
“哒哒哒!哒哒哒!”几乎与此同时,一连串突入其来的枪声铺天盖地的传入他的耳际,让他已经茫然不知所措的心猛地又是一阵狂跳。
“天啊,这是来到什么地方了?先是这些诡异莫测的神棍术士,紧接着又是枪战,自己莫不是在做梦吧?”心中尽管狂叫着,罗发荣还是悄悄抬起了他的头。
漆黑的荒原上,此刻,从自己身侧不远处,十几条暗红色的火线宛若连续不断的流萤般划空而过,流萤集中的那头,一声就连密集如雨的枪声都压不住的凄厉尖啸正在不断的响起。
啸声凶厉如贯脑之刀,凄厉似百鬼夜哭。
尖啸也不过刚刚入耳,罗发荣却立刻就觉得眼前一阵发黑,五脏六腑就像被人同时狠狠刺入了尖刀一样,抽搐了起来。
“忍着点!”
就在他全身开始颤抖,神智就要被夺的空里,僵硬的脖项之间微微一疼,他脑海中的整个世界顿时安静了下来,再也听不到任何的一点声息。
惊恐中,扭头望向一侧的他隐约看到了一只精光闪闪的独眼,也不知怎得,整个人顿时便松弛了下来,就连刚刚双耳失去功能的惊慌都淡漠了许多。
随着那只似乎带有魔力的独眼的示意,安静下来的罗发荣又转头向面前无声的光暗深处看去,却奇怪的发现划空而过的十几条暗红色流萤转眼之间只剩下了寥寥的四五条,就连流萤的光芒似乎都黯淡了许多。
“奇怪,怎么会黯淡到这般模样?”就在疑问涌上心头的瞬间,他圆睁的双眼也同时给自己找到了答案,原来笼罩在荒原上的黑雾大多散去了。
在重新君临荒原的淡淡月色和星光的照耀下,在那寥寥的几道流萤集中的尽头,一团依旧黑的让人心慌的黑雾正以不能令人置信的速度飞快的远去,随着那团黑雾的远去,荒原上的风也开始变得温暖和轻柔了起来。
原来荒野中,自自然然的夜色尽会有这般诱人的美丽,怎么自己以前却从未发现过?感受到瞬间变化的不同后,罗发荣暂时忘记了自己身外的一切,抬头望着深蓝色星空中闪闪发光的群星忽然一呆。
“赶快走!”
略微有些暗哑的低喝刚在耳边响起,罗发荣趴着的身子又被一股大力带了起来。
“吴老,我们现在这是要去那里?”剧烈的喘息着,身不由己的狂奔了半晌之后,罗发荣这才完全醒过神来。
“不知道,先离开这里再说,快点!”连头都不回,只管夹着韩二,以惊人高速掉头狂奔的吴老再次加大了手中的拖力,拖着再也发不出声音的罗发荣亡命而去。
“蓬!”再跑了一会之后,再也忍不住胸口憋闷的罗发荣双腿一软,一个跟头就栽倒在地上,连累的拖着他的老人也狠狠的摔倒在地。
“你!”狼狈的爬起身子,正准备开口大骂的吴老转头一看,骂人的话便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身后,惨摔在地上的罗发荣此刻就像一只被开水煮过的虾米一样,要怎么狼狈就怎么狼狈的卷曲着身子,卧在地上缩成了一团,剧烈的咳嗽使他的全身都在颤抖,看上去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特别是在咳嗽中,还不时传出被呛到的呜咽声,让他再也骂不出口。
“跑了这么久,这边也该安全了吧?”抬头看了看与平日再无二样的月夜和星空,想到这里的吴老也不由的长嘘了口气,身子一软,也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喘息了起来。
“吴老,咱们这是在那里?”刚喘了两口气,身边不远处被摔丢在地上的韩二却挣扎着动了起来。
“老实躺着别动。”有些贪婪的再次深吸了口夜空下微带着青草味道的空气,吴老一咬牙,忍着全身的酸痛站了起来。
尽管他也大约的知道韩二并不会有什么大事,可是身为医者的责任心还是驱使着他,要亲自看过之后才能放心。
“吴老,我没事吧?”借着朦胧的月光,看到刚给自己切完脉的吴老脸上出现了阴晴不定神色,原本躺在地上的韩二心里一紧,一下子便坐了起来。
“呀!”短促的低叫了一声,刚刚坐起身子的韩二双手便抱上了自己头。
疼啊!从没体验过的疼!整个脑袋深处,特别是眉心往里三四寸的深处,就像有无数把小刀在里面不停的攒射、搅动着的疼!
眼前发黑,无数金星在无尽的黑暗中闪动,伴随着头脑深处这要命的疼,胸口开始发堵,一阵又一阵地眩晕和恶心的感觉就像闪电一般在身体的内部抽搐,也不过眨眼的功夫,以头顶地,浑身已被大汗湿透的韩二就跪伏在那里呕吐了起来。
“唉!”深深的长叹了一口气,盘坐在他身边的吴老独眼中闪过一抹奇怪的光芒,就在这抹似怜悯,又似苍凉的光芒敛去的一瞬,他那双布满了青筋的大手便灵动无比的抚上了剧烈颤抖着的韩二后背。
“拙!”在一声暗哑的低喝之后,他那双已经在韩二肩背上拍点了无数次的大手合并,纠结成的剑指重重的戳在了韩二脑后下凹处的玉枕之上。
韩二剧烈颤抖的身子应指猛的一震,随即便软软的倒在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