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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没意思。”他承认。
三公子好像很知己的点点头,赞同的说:“是啊,我都听困了。要不然,你们慢慢谈,我且告退?”
无视安臧再次睁大的眼睛,三公子从容站起身,走了出去。
晚上二公子来,脸上少见的喜意。
“真有你的。”他轻轻打三公子一拳,“安臧同意签约了。他说再扯下去就没意思了。”
三公子靠在背椅上懒懒的,神情也有些萧索。
“可不是,再扯下去就没意思了。”他重复说。
那天晚上,公子显得平静从容,甚至有几分安详。
“小时候,我师父曾经给我讲过一个故事,路休,大约你也听说过。”公子心情异常的轻松,竟然跟我谈起故事。
我竖起耳朵。
“据说在商纣王的时候,有一个总兵的儿子,胆大包天得罪了龙王,而被降罪……,”他抬头沉思一下,象在追想什么,“龙王请准天庭旨意,要降天灾给整个陈塘关,他的父亲十分怪他连累,他别无他法,只好去见龙王,约法三章,然后照约剔骨还父,割肉还母,还尽他们的恩情,血尽人亡。”
我听得毛骨悚然,急忙写道:“后来呢?”
三公子笑起来,好像怪我太认真一样:“什么后来啊,不过是个故事,——后来他借了荷花为体,又复生了。”
我长出一口气。
可是三公子又接着说:“原来哪咤也是天上神仙下世历劫的,时候一到,和他父亲哥哥一起成了正果。想来也是,若不是这样,一个普通人,又怎么能和天意抗衡呢?”
我心中一沉,看向公子波澜不兴的笑容。
普通人,真的无法和天意抗衡么?
十六章 叶闻风
我坐在床边,静静凝视三弟昏沉的睡容。
他的额头火烫,手却冰凉。外感风寒,内受药创,焦虑劳累,竟致成疾。
我怎知他竟会不要命的赶回来?我一直觉得他对什么都满不在乎,觉得他慷慨豪爽之外,另有种孩子般的自私,好像就该被喜爱被关怀,却看不到别人的苦衷。
我怎知他肯这样付出?
难道我和你处了二十年,竟不了解你?难道是我一直看错?
晚上我没有回自己的房间,很自然的留下照看他。
月光照进来,府里静悄悄的一点声息不闻,床上影影绰绰的人影一动不动,我坐在旁边静静守护。
然间觉得这一幕如此熟悉,仿佛很久以前也曾出现过。恍惚间记起多少年前,的确发生过相同的场景,不过躺着的是我,床边趴着的是小小子声。我犹记得半夜我醒来时,惊奇的看到子声小小的头靠在我床边,睡得正香,当我抱他上床时,他又是如何皱起小脸,不耐的翻了个身,却正巧拱在我怀里。
那天我没有睡,睁着眼睛看他整整一夜,天一亮,我就换衣进宫,在有些寒意的早晨站在宫外焦急等待皇上散朝。
我问皇上,如果子声始终忠于皇上,皇上会如何处置他。
皇上没有回答,目光从我刚刚进来的殿外收回,然后看看我冻得发青的脸,然后低头看奏章。
“外面很冷么?”他问。
“外头刚下过雨,有些冷。”我直直望他,把臣子该有的顺眉低眼统统抛开,“子声病了,皇上。”我紧盯着他。
皇上抬头扫视我一眼,目光像从很远处投来。
“皇上要他死,他不能不死,皇上要他活,他不能不活。您是万乘之尊,子声于皇上,不过鸿毛之轻,虽然辜负圣恩,可毕竟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他一心效忠于皇上,并没有二心,皇上忍心处置他么?”
皇上的眼睛冷淡扫视我,仿佛在提醒我他说过的话——“朕恕了你一次,可不会恕你第二次。”
我绝望回看他,承受他曾让我寒战不已、好像要把我碎割的目光,恐惧之外,竟感到一丝解脱。
我模糊的想,好吧,让我和子声一起下地狱吧。
可是皇上看我半天后竟没有什么动作。
“朕和你约定,如果叶子声始终忠于朕,朕就还他武功,另做打算。”
我不敢相信的看他,连呼吸也停顿,来不及揣摩另做打算是什么意思,我腿一软,扑地跪倒在地上。
皇上淡淡看我一眼,神情居高临下,可我隐隐觉得,在他不太自然的眼光里,仿佛竟有些孤寂和羡慕。
我急忙回家,心里竟有几分雀跃,象是小时得到心爱的东西。
子声已经醒来,看我进来很高兴的伸长脖子。
“二哥。”他的声音有些喑哑,可是听起来很欢喜,“我正等你呢。”
我笑着揉揉他的头发,这种感觉生涩又熟悉。
“什么事?”我拿起旁边的药碗轻轻吹。
“父亲不许我出门,二哥你帮我求求父亲,你说话父亲听得进去。”
我停下手,抬头看子声期待的笑容,口气和小时求我带他出去玩一样的任性。
“不行。”我盯住他的眼睛,很认真的告诉他,“我不许你出门。”
子声被我的态度吓了一跳,我从没这么坚决的命令过他。
“可是……”子声期期艾艾的还想再说什么,我已经把一勺药送到他嘴旁。
“张口。”我打断他,不留一点回旋余地。子声苦着脸看看我,再看看黑糊糊的药,最后还是抵不过我的严厉目光,乖乖张开嘴。
子声不再求我,他知道我不会答应,可我晓得他一时不停的动脑筋。
我佯装看不见。任他焦急的象笼中困兽,一刻不得安生。
其实我何尝不急。我和他一样提心吊胆。可是那袭白衣虽然依旧缥缈,却在心里慢慢变淡,而小弟消瘦的脸却越来越清晰。
我只想尽全力挽救小弟……
但是终于没有成功。三弟离开公府去见汾王,事情脱出我的控制。
再次看到子声的时候,他无力躺在皇上怀里,看我进来,他笑笑,有种我从未在他脸上看过的惨淡和放纵。
皇上也望我笑笑,一脸心愿得偿的踌躇满志。
END
路休:
三天前公子还坐在这里给我讲哪咤的故事。现在他却死了。
真的死了,虽然这屋里仿佛还留存他的气息,仿佛他依旧坐在暗处的椅上,仿佛窗外的绿荫还有他的目光长久停驻。
可我晓得他已不在。
早在那日清晨他临去前向我的回首一瞥。短短一个注视,他扭头踏出门外,融入清晨的雾霭,风吹起他几缕头发。
他微仰起头,仿佛醉心于门外空气的清新,又仿佛有稍许的紧张。这个景象,深刻在我脑海之中。那时我就该知道他即将离去。
其实在见过安信公之后,他就有些异常,但是这些改变如此细微,难以觉察,除了我无人看到,而我却解析不透。
公子的容颜多了种让人心悸的宁静,漫不经心的动作有种奇异的优雅。我却不知为什么皇上看不出来。是什么蒙住他的眼睛?他告诉公子即将为汾王祈福,还命令公子去观礼。
“千峦山。”他惜字如金,用神情补充所有的冷酷讥刺。
公子笑着点头,眼睛甚至没有离开天边那抹血似的晚霞。
对公子的防范比以前更严,没有武功的公子除了服从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谁都这么想。没人会料到公子会纵身一跃,千缠万绕,顷刻成空。
叶闻风:
正如三个月前我料不到三弟会不顾一切跳入陷阱,如今我也料不到他会不顾一切跃下千峦山。
他的身影映着碧空如洗,衣袂翻飞,黑发狂舞,可是脸上的笑容那样轻松自在,好像盼望已久。那一刻我迷迷惘惘,站在悬崖边往下看,若不是旁边有人扯住我,也许我也掉下去了。
转头我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张大的嘴,扭曲的脸。——这就是你要的结果?
路休:
我点上公子最喜欢的炉香,摆好公子最喜欢的茶盏,沏上他最喜欢的茶,放在他最常坐的那把棋子旁边。
还有棋盘。我正要去找,却忽然发现它已经摆好,黑子白子仿佛和平常摆得不太一样。
然后我转身看见二公子。
他站在门口,游目看这间小屋,看了很久,也很仔细。
然后他端起一杯茶,当着我的面倒进一些粉末,对我说:“给你。”
虽然早知道会有这一天,不过我接过的时候还是有些手抖,我看着颤动的茶水,忽然想,人生也不过如此。
路休: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竟然仍然在小园的屋里,窗外的蝉声也仍未止歇,我甚至看到二公子站在棋盘前的背影。
难道我没死么?
二公子听到声响转过头来。
“坐下吧。”他淡淡说,摆了摆宽大的袍袖。
我不由自主遵照他的吩咐,忽然觉得他现在的样子和三公子实在相象,只是三公子令人亲近,他却让人敬畏。
“为什么留下来?子声没为你计划出路么?”沉默片刻后他问,神情和以往不同,但他好像忘了我是哑巴。
我伸手指指嘴巴。
他笑一声,眼里却毫无笑意:“你可以讲话了,你已经服过解药。”
我震惊瞧他,不敢相信,“公子,……”我试着开口,声音嘶哑难听,可是毕竟可以发音。
他冷冷睨我,无动于衷。
我立刻压下心里狂潮,试着说出完整答话:“三公子提过,我不想离开。”
“你家里有年迈双亲。”
我摇头不知如何回答。
“其实,三弟要你离开的时候,已经开始计划这一切了,他什么也没告诉你,你受他之累,难道不恨他么?”
他望住我的眼神少见的专注,好像我的答案至关重要,可我仍不知怎么回答。
“只要他觉得好,我就觉得好。”最后我呐呐说,“我很想……很想看到他有一天能够真心的笑,就是没有命看到,只要想到有这么一天,我也满足。我觉得很好。”
“路休,”二公子打断我,轻声问,“难道,你喜欢子声?”
好像有一记闷棍落在我头上,打得我头晕目眩,可是又象醍醐灌顶。
“喜欢。”我低声答,喝醉酒一样晕晕迷迷,却又从未有过的清醒肯定,“可他不知道,到死都不知道,这样也好。他走得太狠心,不过,我真的很佩服他。”
“路休,他没死,他活着。”我觉得有人抓住我的手臂拖我过去,我看到面前一盘黑白分明,正是三公子成日默对的棋盘。
“你看这棋局,是棋谱上的死局,我曾用这个逼得三弟投子认输。可是现在,三弟已经把它盘活。”
“什么意思?”我迟钝的问他,屏息等待他的回答。
“子声要告诉我他没有输,我想他一定还活着。”
我怔怔望着眼前的二公子泪如雨下,紧紧抓住我的手忘记松开。
叶闻风:
看到子声跃下悬崖的时候,我没有哭,虽然心里抓痛得喘不过气。可是对着这个一脸懵懂的路休,重述我心里反复千百次的信念——子声未死,我竟禁不住泪流满面。
我抓住他,急于倾诉我的判断,根据和祈愿。这一刻我前所未有的唠叨和脆弱。
“你知道么?子声跃崖,不是为了求死,而是为了求生。”
“可他没有武功,悬崖又那么……”路休质疑,好像成心抬杠。
“是。”我不耐烦的打断他,“可是他还有敏捷的反应,还有求生之心。而且,他可能还有帮手……”我喘口气,满意看路休不能置信的睁大眼睛,继续海阔天空的联想,我一定疯了。
“汾王自杀前,有两个属下失踪了,这两人一个跟随他多年,一个不过半载,都武功极好,忠心不二。我们一直防范他们接触子声,可是我看到悬崖的时候才想到,既然子声能死里求生,他们也未必不能铤而走险,那个悬崖是祭天前唯一没被仔细搜查的地方,如果他们也隐身在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