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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是个弟弟。”他说得十拿九稳。
我咧开嘴笑,不停手的摇。
“原来是个妹妹。”他露出我早知道的神气。
“嫁人了么?”
我骄傲点头,刹时想起从前点点滴滴。
“你父母一定很想念你。你是他们唯一的儿子。”公子的话悠悠传来,仿佛带着空谷回音,让我的心忽然空空荡荡。
“我若是你,一定走得远远的。你若愿意,我可以找人帮你。这点事,我还是可以做到。”
我凝视他。他的神情有些深远,虽然含着笑,但不是开玩笑。
“你,和你的家人。”他强调,好像怕我听不懂。
我知道他做得到。我知道外面有很多人愿意为他效死。
可我用力摇头。
“为什么?”他坐直身子,探究的目光在我脸上扫来扫去,“你怕他?路休,你清醒些。”
我很清醒,一直很清醒。我知道他已信任我,他在向我提供一个难得的活命机会,也许是我唯一的机会。可我真的不想走。
“我给你时间考虑。”他最后只得说,“决定前多想想你的家人。你和我不同,没必要耗死在这烂泥塘里。”
我听从他的建议,好好想了一夜,第二天我向他要了一大笔钱寄回家里,然后告诉他我不走。
他默默瞧我一会,然后闭上眼睛,什么也没说。
那边一直没什么动静,甚至连二公子也不再来劝说。
三公子每日看书看棋,可是时不时就会抬头眺望远处的天空,让我想起等待飞翔的鸟儿,有时他会和我说笑,取笑我的笨拙。
我觉得这是多久以来最安宁喜悦的日子,因为心底深处隐隐的不安而更加感到现在的温馨。
我甚至希望这一刻可以变成永远。
公子心情很愉快似的,甚至开始和我开玩笑,好像觉得自由已经离他很近。
我知道皇上现在需要三公子配合他。
我听说这次的辽使安臧是辽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能文能武,很得辽主的宠爱。安臧亲自来订约,固然说明辽国的诚意,可反过来说,也更难应付。如果辽使知道曾经大败过他们的两个人,一死一病危,即使签下和约只怕也是一纸空文。
可是我总有些担心。而且隐隐觉得皇上是对的,三公子实在已经撑不下去了,如果这次孤注一掷失败,我不知道三公子还能不能坚持下去。
我端着药站在三公子旁边。
“搁下吧,我呆会再喝。”三公子伏在棋盘上,头也不抬。
我不走。
“喂,”三公子不耐烦起来,“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这话很熟悉,登时让我想起刚和公子接触的情景,我无声笑起来。
“怎么了?”三公子问。
“你……”他好像也想起以前的事,连笑容都有些不好意思。
忽然他的笑容消失,一伸手碰翻了棋盘,棋子洒了一地,可是他竟似未觉察,慢慢站起来,整个人都好像呆住了,脸上神情似喜似悲,口唇翕动着却说不出话。忽然身子一倾象要仆倒,我急忙伸手去扶,他却将我推开,跪落在尘埃里。
我吃惊回看。
园子门口站着一个中年男子,衣着素雅,正默默瞧着公子。他站着什么动作也没有,可是却有种天生似的尊贵气派溢出。
“父亲,”三公子终于开口,神情似哭似笑,一眨不眨仰望那人,生怕他眨眼间消失似的,“父亲一向好么?”
这人是公爷?我心中吃一惊,急忙向他看去。
安信公慢慢走过来,拿起我搁在旁边的药碗。
“声儿,怎么瘦成这样?为什么不吃药?”他语音不高,却给人不可违抗的感觉。
“父亲……”三公子的声音哽咽了一下,终于什么也没说,接过药一口气喝下去,连眼睛都不眨。
“傻孩子。”安信公轻轻举手抚摸公子的头发,低声喟叹。
我心里一阵感动,想起自己远隔千里年老的父母,又是心酸又是欢喜。
“以后不要使性耍孩子脾气了。”公爷细心嘱咐,“药要按时吃,饮食也要规律,知道么?”
三公子温顺点头,神态的乖觉我见所未见。
“还有,辽使那边你也去见上一面吧。”最后公爷加了一句。
我心里翻起一阵酸苦,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我陪三公子已久,还是第一次看到公爷来探望,竟是为这个来的?
三公子没有回答,我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安信公也不开口,屋里静默得让人压抑。直到一声蝉鸣突兀划破屋里的沉寂时,三公子才惊醒似的抬起头。
“是,父亲。”他很轻松似的答应,脸上甚至还有笑容。
安信公点点头,迟疑的看向公子,仿佛不知再该说什么。
“第二件事,皇上已经答应了。”最后他这么说道。
这天晚上公子早早上了床休息,我知道他心情不好,因此也早早躺下,竖起耳朵听里屋的动静。可是整整一夜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安静得不象有人,甚至连翻身的声音都没有。我想他大概一夜没睡。
我不晓得公子如何费尽心思传出消息,因为我并不曾见到别人进到园子里,我想他还是利用了二公子吧。因为三公子曾笑着跟我说:“人占优势的时候总会以为掌握住一切,这个道理还是我刚刚学会的呢。”
可是费了多少心思换来的一线生机,就这样轻易被抹灭。
三公子答应得实在太痛快了。
可是不答应又如何呢?我辗转为三公子设想,算来算去也是无法。
三公子抛不开呀,我想。
十五章 叶闻风
汾王把子声支出京城的时候,连皇上都感到吃惊。我也没想到在这种时候,汾王竟会细心得注意这种小事。
无疑汾王清楚知道子声的立场,在关键时候,汾王希望子声能远远避开,也许他希望在他取得皇位,成为天下第一人后,再神气出现子声面前。我更觉得汾王是个傻子,儿女情长怎么做得了大事。可是不知为何,心里竟然有一点点感动,为他惋惜。
子声只得离去。我看他在大门口轻盈纵身上马,笑着向我挥手。我忽然发现子声的脸色很差,即使在太阳下也掩不住那股青白。
子声已经远去,我依旧站在门口,恍然间觉得似乎又回到多年前,我站在门口看着那少年纵马而去。
近来常想起以前的事。
那天晚上,子声依偎我怀里的时候,好像所有前尘往事都重新回来,我记起如何疼爱那个小小少年,他又曾如何蹒跚跟在我身后,“二哥二哥”不住口的叫。
原来这一切真的曾经发生,原来手足两字真的是血肉相连,我伸出颤抖的手象以前一样轻轻抚摸他的头,好像怕惊扰了什么。
三弟……三弟,子声……子声……
他已经喝完了所有的药茶,半个月就喝完了我亲手给他的药茶。为什么他连怀疑都没有怀疑,既然他知道我也身在这场皇权争斗之中?
如果你知道一切,你还肯这样依偎在二哥的怀里,还肯给二哥一个笑脸么?
我不知道。可是我看到子声安宁的神情,我再不忍心想下去。我晓得他如我一样,正记起从前点点滴滴。那时啊,一切多么美好。
子声走后不久,展昭就被汾王罗织罪名下了狱。展昭这些日子四处查访汾王作乱的证据,有这一天也在意料之中,可我仍禁不住心里一紧,那个白影在心头一闪而过。
我情不自禁担心,生恐他做出什么。可是我不知我能帮他什么。事实上,我连担忧都不敢让皇上看出来。
皇上不可能出来主持公道。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皇上轻轻弹一下茶盏,发出清脆的声响,然后他“哼”的笑了一下。我不会忘记,在知道子声为展昭受伤时皇上眼里浓重的寒意。
一个棋子,而且是皇上决不会心疼的棋子,——过河卒,有进无退。
可是对白玉堂来说,却可能是生命的全部。
谁能救得了展昭,谁能阻止白玉堂做傻事?我脑里紧张的想。终于想到三弟。
无论如何三弟不会死。我想。
然后我设法让三弟知道。
三弟比我预计得早八天回来。
那天早晨我如常出府,看到晨曦中驰来满是灰尘的一骑,看到马上骑士一头栽下来的时候,我并没想到是三弟。
可是当我看见摔落尘埃中的年轻骑士艰难抬起头,向我伸出手时,我宛若被雷炸击。
二十天的功夫,那么生气勃勃的三弟怎么变成这样?我凝视三弟凹下去的双颊,干枯的嘴唇,憔悴得吓人的面容,竟移不动脚步。
“二哥……”三弟向我伸手,脸上竟还浮出笑容。
“我回来了。”他一阵呛咳。
我扑过去扶住他。
那药,那药,是那药啊,我抱住他,身心都变得冰凉。他在我怀里晕了过去。
十六章 路 休
要一个失去武功没有自由的人,勉强扮成威严英武的人应付辽使,实在是为难了三公子,即使要他假扮的是以前的自己。
三公子却没不耐烦,由着我给他换上一件又一件衣服,神情竟很平静。
然后他照着镜子,看了良久。
“真是滑稽。”最后他评论道。
我本来以为会很隆重,可是没想到来的只有寥寥几个辽人,陪同的只有二公子。
“舍弟正在病养,不欲多见外人。”二公子笑道,“不过安将军自然是例外。”
居中的年轻人笑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
“打扰叶三将军真是不好意思,不过,安臧自从听我国萧将军谈起三将军的英姿后,就一直渴慕一见。”
他说的汉语十分流利,甚至带上几分汴梁口音,五官线条比中原人硬,比契丹人软,一双眼睛微微凹陷,好像总带着笑意,可是又似别有深意。——原来他就是安臧。
“是么?”三公子一挑帘子自己出来,竟脱去我煞费苦心挑出来的红袍黑带,只随随便便穿了件有点旧的月白袍子,施施然自己坐下。
“子声抱病,简慢了。”他笑,神情却无半点抱歉。
我愕然看向二公子,不知如何是好。
二公子却没有不愉之色,眼里反而掠过一丝赞赏笑影:
“安将军,这就是舍弟,一向无礼惯了,将军勿怪。”
“哪里?”安臧这才收回惊愕的目光,换上笑脸:“唯大英雄能本色,唯真名士自风流。叶将军果然不是俗人。”
三公子嘴角化出一个笑影,看不出是讥讽还是嘲笑。他把身子往后一靠,好像和他再无关系,漫不经心听着二公子和安臧来来往往的机锋,好像有点瞌睡。
二公子笑得从容,好像没看到一样,安臧的眼睛时不时扫过来,带着点犹疑不定。
“安将军的令尊是汉人吧?”象是终于有些不耐烦,三公子突然插口道。
屋里静了下来,这一点是无疑安臧的忌讳,没有人敢这样直截了当的明知故问。在二公子开口前,三公子已经微笑抬头望住安臧。
“听说令祖是翰林学士,因罪流放,后来携家去了契丹,令尊在辽国长大,又娶了大王的妹妹,自然以辽国为家了。是这样么?”
自公子开口时候起,安臧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公子,眼神冷静得象暗夜的狼,好像随时可以攻击似的。
“是这样。叶将军想说什么呢?”
三公子出人意料笑起来:“没什么,中原人见面总喜欢背背家谱的,安将军为什么这样认真呢?其实,子声只是转个话题罢了,”他向二公子努一下嘴,“刚才那么扯皮很有意思么?”
他笑得很诚恳似的,阳光在他的笑容下似乎也黯然失色。安臧一时回不过神,好像一拳打空似的难受,又觉得刚才反应过激反而落下痕迹,又觉得不可思议,面上只好苦笑。
“的确没意思。”他承认。
三公子好像很知己的点点头,赞同的说:“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