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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个从小到大看起来温驯无害的兄长,是不是也不过只是个会搬枕边风的男宠?
不管如何,能作官上朝,就有机会找到哥哥,朝廷离华韶宫并不算太远,就算被人发现,他也可以假装自己不过是个新人搞不清楚方向而已,皇城这么大,这是常有的事情。
因此,今日下朝,在跟其它人打过招呼假意有事留下之后,他立刻顺着人比较少的穿廊,快速地找到华韶宫的大门。
真大!
不愧是传说中最华丽的宫殿,早听说华韶宫里布置着许多他国进贡的礼品跟花草珍稀,当初是皇帝自己喜欢用来躲避闲人的清幽之地,没想到今天自己的哥哥竟会成为它的主人。
过惯了穷苦的日子,如今吃得好住得好穿得好,不晓得哥哥此时此刻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
当如风进去华韶宫内的时候,才刚踏进门一步,立刻就被外头的侍卫给拦了下来,看那些侍卫的表情,好像自己是什么害虫一样时,他觉得自己的内心深处似乎多了一些奇怪的想法。
他能懂得这些侍卫的心里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前一阵子大家都有听闻当皇上回来之后,知道皇后曾经在没有他的允许之下进了华韶宫,立刻就下了命令,禁止皇后这半年的时间参加任何盛宴,更不允许她擅自接见拜访其它妃子或是家人,这等于是变相的拘禁。
最惨的是亲手把哥哥给打落水池的那一个宫女,以下犯上在这皇宫里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大家都知道,就算皇后再如何请求也挽回不了那弱小的一条生命。
为了一个男宠不但拘禁了自己的皇后还杀了一个宫女,照理说应该立刻会有大臣出面说情或是劝谏,偏偏他们的皇上是多么精明的一个人,他在处罚这两个女人时用的都是最理所当然的理由,身为一国之母失仪,身为下人却以下犯上,根本就没有人可以借机说项。
而华韶宫的侍卫自然也被处罚了,但因为毕竟是皇后,他们难以阻止,且皇上并未强制命令,最后只能庆幸逃了死罪。
所以现在凡是意图进去华韶宫内的人,都必须经过层层的关卡通报,如风最后在门口附近的石椅处等了近半个时辰,才得到可以进入探望的回报,可一路上一直有内侍跟在一旁监视,活像他是个贼一样。
那种感觉说多不好就有多不好。
想想他从小到大,以前日子穷归穷,但都是自己吃自己,甚少跟别人有什么争执。
如今到了皇城考上举人,别人对自己更是处处礼遇,什么时候会像现在这样被当成贼人般看待?最可笑的是,他今天不过是来看看他那个出卖自尊当男人身下玩物的亲哥哥……
华韶宫不但是整个皇城里最美的一个宫殿,占地面积也是属一属二的大,在绕过无数回廊之后,他终于进入了内殿瞧见正坐在床塌附近窗口边的哥哥。
以前他就知道哥哥是家里头最漂亮的人,甚至可以说是整个南迢里最美的一个,但是毕竟他年纪小,家里又穷得没有太多时间去想这些问题。如今坐在窗口边望着外头景色的映蓝,除去了以往的一身粗糙布衣,一身洁白光滑的内衬外头披着水蓝光华的缎面外袍,外袍上点缀着的深蓝色藤花纹路看起来非常的精致;从窗口吹来的风,让一头黑夜般乌亮的发飞扬地在空中飘摇,青丝下的脸,还是和过去一样的美,或者该说更美十分,肤色白皙如雪晶莹如玉找不到半点的瑕疵,浓黑秀美的眉,浓长的睫底下是蔚蓝的眼,可以说是没有一处不好。
这样干净的美,神圣得教人几乎不敢直视。
如果不是心知肚明,谁会想到这么一个看起来圣洁的人,却是一国之君的玩物。
一双深蓝眼瞳遥遥望着远方,一点也没有意识到他的来到,额头上仍扎着白纱布,雪白的布条上隐隐可以瞧见红色的血迹。受伤都已经这么久的时间了,难道到现在都还没好完全妈?
他知道以前哥哥的身体就是这样嬴弱不堪一触,可像现在这般脆弱得似乎随时会消失的模样,令他十分的讶异。
「哥哥!」他站在门口轻轻地喊,下意识地生怕一不小心吓到了他。
长长的眼睫眨了一下,生气终于回到那一双蔚蓝的眼中,映蓝浅浅粉色的双唇在确定来的人是谁之后,笑了。
「如风?」
柔美的脸庞先是一阵疑惑不安,但是在看到自己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弟弟已经是如此伟昂时,对他成长的欣慰掩盖住其它所有的思绪。
「如风你怎么来了?怎么没有人跟我说一声?看看我这模样都没整理一下,你一定看得很不习惯吧!我记得你最不喜欢看人家穿得邋遢了。」
坐在窗台边的身子很快地下来,快步地走到他的身旁,和过去一样干净的眼瞳从上到下,从下到上一点一点把他来回看得仔细,没有任何遗漏之后又再露出开心的笑容来。
「你真的长大了。」
「这什么话?我当然会长大。」你也不同了。
「说得也是。」
「你今天来要陪我喝喝茶吗?」
我今天来不是要跟你喝茶的……
这样的一句话是他原本要说的,但是看着那一张无邪又快乐的脸庞,突然就开不了口。
于是,喉咙干涩地只能点了点头。
见他答应,映蓝忙开口叫人送来茶具跟茶点,然后如风终于发现他从进门开始一直觉得不对的地方究竟是哪里。
「哥哥,华韶宫的内侍就这么点人?还是这里的内侍都这么不懂规矩,怎么有人来访还要你吩咐才懂得送茶?」
从刚刚进门到现在,他竟然只看到一个领他入门的内侍,其它的内侍人都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一路上没瞧见半个人,要不是整个宫殿还维持得十分干净整齐、想要想吃的东西应有尽有的话,他还以为这里根本就是一个华美的冷宫。
「那个啊……」映蓝的目光闪了一下,露出一个无法掩饰悲伤的笑容。「那是我吩咐的,这个宫殿住的就这么几个人,我又不需要宴客平常也没活动,何必麻烦这些人忙来忙去,让他们有时间去做自己的事情不是更好吗?」
「话不是这么说,你身为一个皇上最宠的男妃,怎么可以……」说到这里,如风突然收声,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根本不是来这里讨论这些的。况且,他最厌恶的不就是自己哥哥被当成男宠吗?怎么还可以说出这种借着自己受宠的身份而奢华的话来。
「如风?」
「算了,我不是来跟你说这个的。我要问你,为什么?」
「为什么?」
「别跟我说你不懂,哥哥。从小虽然大家都说我最聪明,但是我知道那是因为你碍于身体孱弱的关系,不能常常打起精神好好看书,否则你学的事情不会比我少多少。而且在很多事情上你比我更细心,所以别跟我说你不懂我的意思。」
映蓝自然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毕竟从在新科宴会上见到他的面开始,他就知道必定会有这一天,只是来得这样快……
「没有为什么。」映蓝说得淡淡然。
「什么叫作没有为什么?爹娘是怎么教我们的?人活着可以穷,但是不能没有尊严!还是你觉得因为你的恩客身份不同,就尊贵于一切?」
刺痛……
果然,如风会说的话,他几乎都可以想得到,就算他在心里一再地说服自己如风是多好的一个孩子,但,就算再如何豁达的人也无法接受自己家人成为别人身下玩物的事实吧!
「我从来不这么觉得。」
「你从不这么觉得?你不觉得自己的身份很贱?难道你真的没有半点的自尊心?卑劣地连当别人玩弄身体的对象都不觉得可耻?」看着映蓝对他所说的话似乎无动于衷的模样,如风原本告诉自己要保持心情平静的决定剎时尽数抛在脑后,甚至忍不住伸出双手抓住他单薄的肩膀摇晃。
映蓝原本还能看着那一张自己从小看到大的俊秀脸庞,但此时此刻他不禁闭上双眼,拉开肩上紧紧掐入肉里的十指转过身。
「你要这么认为的话也没关系。」
因为他改变不了别人的想法,唯一一个可以改变想法的人早已经忘记他,明明已经回到了皇宫,明明那时候说过要他等他回来跟他道歉,他忍着痛忍着心伤,日日夜夜就这么看着潜龙殿的方向,换来的却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累积的失望就像一把利刃将他刺得遍体鳞伤。
为什么……我好不容易等到你回来,你却不来看看我?
当我看着那随风飘摇的玲珑吟,玲珑吟下隐隐约约泣诉的人影,和我有什么不同?
玄烨,我对你来说,是不是也仅是一时的贪欢?他悲伤空茫的眼神,如风无法瞧见,就算瞧见了也不会想去懂。在他的心里在他的眼中,只有映蓝拉开他的手一脸无谓表情的模样。
「不要跟我说没关系,我要知道为什么!你以为我为什么身为一个五品官人,还必须这样偷偷摸摸地来见自己的哥哥?我要答案!哥哥,给我答案!」
如风不是不爱他的哥哥,事实上虽然过去哥哥一直是家里的累赘,可每次辛苦工作完后,努力背书的时候,转身就可以瞧见一张美丽的脸庞漾着苍白但灿烂的笑容鼓励自己,那时候就觉得再多的辛苦都值得。
映蓝,是家里的宝贝,他不曾放弃过这个信念,因此他努力读书考上科举,为的也是能获得更多的人脉,去寻回家里那个失踪的宝。
然而如今有谁知道他有多失望?
这失望底下所隐藏的还有再也无法控制的不满,这些不满慢慢地在心里膨胀。
「说啊!你欠我一个答案!」
至今他依然不敢跟爹爹、弟弟、妹妹他们说,他的儿子、他们的哥哥现在竟然成为皇帝的男宠,为了那些繁华和金钱。
「还能有什么答案?」
还能有什么答案?
他要说是为了家里的困境而选择卖身求取钱财?
然后说因为爱玄烨而心甘情愿选择待在这个位置无怨无悔?
老实说,这样的故事已经被传颂太多,说了也只会令如风觉得可笑。爱上一个男人,和成为一个皇帝的男宠,在世人的眼光中根本就没有不同。
没有人会因为你是全心全意地爱一个人,就慷慨的给予祝福。
「是啊!还可以有什么答案,为了银两不是吗?为了可以过像这样奢华的生活不是吗?我才不信有人强迫你,若是有人强迫,以你这样的身子,怎么可能还像这样苟活世上?怎么可能还活得这般自在。」
更伤害的话再度刺进心坎,映蓝闭着的双眼睁开,双瞳中满是被深深伤害的痛楚。
人可以被伤害到什么样的程度?
他爱的情人把他当成玩物,他重视的家人把他当成下贱的贱民!他已经不知道还可以有什么样的行为可以继续伤害他……
「说话啊,为什么不说话?你不敢承认自己有多么的可耻吗?自己做的事情自己不敢承担后果吗?我们不需要你这种出卖自己身体换来的钱!我不需要!爹不需要!弟弟妹妹他们也不需要,去世的娘更不需要!要是娘知道你做了什么,一定会后悔生出你这个儿子!」
怒上心头不知自己究竟说了多么伤人的话,如风只想把身体里那深深刻画的恨给发泄而出。他喜欢自己的哥哥,但并不代表他从没埋怨,事实上他恨过,想过如果自己的哥哥有一天病死了,那么家里的困境会好一点,娘亲给他的关心会多一点。他恨那个当自己不小心做农务受伤时,却可以待在家里因为低烧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