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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导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场景。夏侯瑞的侍女安希立在床边,神色凄楚地望着那一团蜷缩的锦被,眼泪吧嗒吧嗒地掉落在碗里,连端碗的手都在不住地颤抖。
秦导挥手示意她先下去,又走到床边,看了看那个抖成一团的被团,听里面还断断续续地传出“母妃,不要杀我”,“不,不是我”,“饶了我”之类的呓语。
看来坊间的那些传闻倒也不全是虚言。说这小王爷的生母裴氏,生得貌赛西施,却素行不谨,人称“赵夫人”。琅岈王疑心小王爷的出身,从小便对他不闻不问。
那些年,到底还顾忌着曲沃裴家的势力,一应供给还是不缺的。可“八王之乱”后,裴家泾渭分明地站到了夏侯越一边,琅岈王府里谁还会再顾及这母子俩的死活?
这次夏侯越联合北魏、匈奴打过来,王府里其余的王爷和内眷都有人护送着逃出去,惟独留了这两母子在王府里,若非秦导去的及时,怕已丧生在大火里。
不过可怜归可怜,秦导还是本能地对懦弱的男人心存不屑。人生一世,虽有上天注定的命运,但终究还少不了后天的争取,靠了别人的悲悯,再慷慨也是别人手指缝里漏下来的。
他有些轻蔑地皱了眉头,伸手去扯那被子,不想刚一拉,里面的人马上惨烈的大叫着死死地拉得更紧。
秦导也不觉有些好笑,这情形倒像在强迫良家妇女。
想着,忽然邪气地一挑嘴角,倾身过去,缓缓抱定那团被子,放柔了声音道:“瑞儿,乖,别怕!我在这呢,以后再不让别人欺负你了。别怕,乖,你只是做噩梦了,醒来就没事了……”
说第一句的时候,连秦导自己都激灵了一下,但开了头,下面的话倒越来越流畅,心里只把他当成女子在哄了。
刚开始,那被子还激烈地挣扎了一阵,呜咽声自里面传来,仿佛是幼兽的哀泣悲鸣,渐渐地便安静下来。
秦导一气说了有半个时辰,见里面不再有动静,便松开手,拉开被子,却见里面的人早已去见周公。
秦导不觉又好气又好笑,站起来晃了晃发酸的胳膊,又轻轻地将他放平。但刚一松手,睡着的人马上下意识地蜷缩起来,像只龙虾般抱得只剩一团,那头都要埋进双腿里去了。
秦导无奈的摇摇头,侧过身子朝他脸上瞧了瞧。见他脸上犹挂着泪痕,睫毛兮长,轻颤着覆盖在眼睑上,还又是皱眉又是咬唇的,活脱脱是一个受惊的娇弱孩子。
“这以后,于你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秦导想着,轻轻给他盖上被子,走出去。
安希见他出来,忙向他跪下叩头:“奴婢安希,谢四少救了主子,也谢谢四少当日救了奴婢这条贱命。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只有给您磕头了。”
秦导忙扶了她起来,柔声道:“难为你在那样的险境里还一心救主,世上须眉男儿不及你的多了去了。安希,你休要轻贱了自己。你主子刚睡过去,那药就先搁着,我让人再去熬一盅。你也好几天没合眼了,先下去休息吧,府里这么多丫头也不能老惯着任由她们偷懒。”
安希自跟了夏侯瑞,听到的冷言恶语只怕几天几夜也说不完,便是其他房里服侍的下等丫头,也可以随随便便地给她脸色看。何曾听过如此体贴、如此温柔的言语,当下红了眼眶,低头道了谢,匆匆退入房里去。
秦导走到中庭,抬头看了看天色,想着也没有什么紧要的事了,便回了房。
英落已经沐浴梳洗过了,随意套了件月白的里衣,站在铜镜前细细地梳理她那长长的一肩秀发,倒别有一股妩媚的味道。
秦导轻轻走过去,蓦然从后面包住她。
“你做死啊!嫌我命长你不早说。”英落被她吓了一跳,手里的梳子差点掉落,不由故意虎着脸朝他腰上拐了一肘子。
“哎吆!你谋杀亲夫啊!”秦导夸张得痛叫一声。
“你少装!”英落知道他多半是装的,但还是下意识地伸手过去给他揉了揉。
“你刚才在想什么呢?那么出神,连我进来都没听见。”秦导把头埋到她脖子里,耍赖地吸了几口,语气竟然有些委屈和撒娇的味道。
英落好笑地从镜子里看了看他,轻巧地道:“只是日里那些琐事罢了。你也知道,我以前不惯做这些事的,心里没底。”
秦导一脚勾过边上的凳子,将英落绕过来一把抱在膝上,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英落,我秦导定是积了几辈子的德,才得你为我离乡关别至亲,不远万里跟随我。你委屈自己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而我却不能在家人面前提你的父母,不能给你一个隆重的婚礼,甚至不能堂堂正正的在人前唤你拓拔英落。其实,我是世上顶顶窝囊的夫君。”
英落倾过身,将他鬓前的头发往边上扫了扫,也认真地看着他,道:“导哥,你不明白。我做什么都不是为你,而是为我自己,为我喜欢你,为我愿意。这世上谁敢迫我拓拔英落做我不愿意的事吗?既然是甘愿,又何来的委屈?”
英落不是第一个对他说“我喜欢你”的人,也不是第一次对他说“我喜欢你”,但这一刻秦导听来,却觉得胜过世上所有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
他只更紧得抱住她,柔声道:“我知你刚强颖慧,但你我是夫妻,夫妻一体,你受了委屈,也要告诉我,知道吗?不然,我这夫君可像是你养在家里的娈宠,是很没面子的,是不是?”
英落听他说得委屈,笑着敲了他一记:“想些什么呢!我是谁啊?我是你秦家风流四少从几万里外娶回来的四少奶奶,能凭白受委屈吗?不给他们罪受就烧高香了。”
在他怀里找了舒服的姿势,又道:“刚才,我只是在想二嫂的事。丧祭的事,虽没操办过,但既是老太太亲点的,自然有人帮着。我只是看着二嫂那边,二哥一去,他房里那几个小的都不是省心的,偏二嫂又太老实,只知道拖着儿子在灵前哭,以后他们母子俩日子怕不好过。”
第五章 衣冠南渡
二嫂为人老实,秦导也不是不知道,想了想便说:“那以后干脆让他们母子俩跟着老太太一块过吧,只要你答应,等安定了,让那孩子跟着我们也可以。”
英落点头,又道:“恬儿怎么说也是个男孩子,你以后也多照应着他,都五六岁的人了还整日窝在二嫂怀里,见了生人就躲,比人家的闺女还害羞,这总不是好事。”
秦导好笑地点了点她的鼻子:“比之英落,天底下怕有大半的男儿要去撞南墙了。”
英落娇嗔地白了他一眼:“女子又怎么了!自古卖国贪生、卑颜屈膝的有几个不是男子?哼哼,你们这些老少爷们之所以斜着眼睛看女子,还不是被女人惯的?我就见不得这样的!”
“呵呵,是是是。以我秦四少的眼光见识,四少夫人又怎会是那般庸俗女子?不过,若我他日有个三长两短,唉,可怜啊,看来你是哭也不会哭我一下的。”秦导有意逗她。
“你少乌鸦嘴!”英落气恼地敲了他一下,想想又正色道:“若真那一天,哭得肝肠寸断我是决计做不出的。若事有可为,我只去摘了仇人的头来祭你;若事不可为,就算为奴为婢我也教儿子给你报仇;倘若儿子不成器,大不了我一刀砍了他,去阴曹地府陪你。”
秦导见她说得认真,忙转了话题,暧昧地在她耳边吹气:“你去拼命,我可舍不得。我看还是我们努力努力,让儿子去吧。”说着,猛得抱起英落,朝卧榻行去。
“要死啊你?唉,你轻点……”
“嘘,夫人白日里辛苦,现在就让为夫服侍你吧。”
“你这无赖!恩,帐子,啊……”
不出几日,林齐便自建业回转,同来的还有秦导一母同胞的弟弟秦敦、弟媳和刚满周岁的侄儿。兄弟几个合着族里几位颇有能耐的叔伯在书房里密议了两日。众人对南渡之计都没有异议,只秦敦提出要让夏侯瑞停妻取堂妹秦云绞为妻。
秦导心里是颇不赞同的,在他看来夏侯瑞太懦弱文气,怎么看也配不上云绞的贤惠温婉。可这实在不失为一条制衡上策,几位兄弟叔伯都极力赞成,所以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出殡那日,秦导细细地在宾客里周旋了一番,参详来人的地位态度礼数,对日后之计,心里多少有了些底。
夏侯瑞行走仍有不便,也依旧精神恍惚,秦导请陆宫山给他开了副安神的药,由晴非和安希搀着在丧礼上露了露面就下去歇着了。
丧礼一过,年关将近,一开春便是夏侯瑞和秦云绞的婚礼。
英落前次的差事办得颇得老夫人的心,老夫人便挑明了由她来主持合府内务,几位妯娌眼红得紧,但又没那个胆量在她凌厉的逼视下说三道四,只得在背地里恶语中伤。无奈英落处事公允干练,赏罚分明,很是得府里上下的心,就连秦导和秦展手下的一干将领也对她敬畏有嘉,她们也只得些嘴上便宜而已。
另一头,秦导怜她辛苦,便让晴非跟着她,两人性子都是极明达的,配合得倒也默契非常。
秦导自己忙着准备南渡事宜,拟订计策、准备粮饷、操练士兵、笼络士族、征召贤能,事情多得数也数不过来。好在有秦展等一干兄弟齐心协力帮着,总算留了用膳安寝的时间。
夏侯瑞精神渐渐恢复,白日里除了沉默寡言,已与常人无异,只晚间还时常被噩梦惊醒,无端端坐在床前发呆,把安希那丫头吓得不轻。
秦导时常有意无意地陪着他一起吃晚饭,说些江湖上的奇闻逸事,游历过的名山大川,将来的江山大计,暗暗探询他的过往和志趣。
他见多识广,又言语风趣,再呆板的事到他嘴里也能说得津津有味。夏侯瑞自小离群独居深宫,何曾见识过如此精彩的天地?自是对他又是欣羡又是钦佩,渐渐地倒十足依赖起来。每日里见了他进屋就双眼发亮,有时也会开口说些自己以前的事情,等他离开时又神色落寞,若哪一日不见他一起吃晚饭,便连胃口也小了。
秦导估摸着时机,便将婚事与他说了。夏侯瑞十五岁上便与云莆戚氏成婚,已有一儿两女,现如今都在秦府别院里住着。秦导原怕他与戚氏夫妻情笃,不愿停妻另娶,已想好了许多说辞,没想到夏侯瑞什么也没说便一口应承了。
一开春,婚礼就如常举行了,来的人都是秦导属意加以笼络或可与之谋大计的人选,名义上是参加现任琅岈王的婚礼,实则商讨南渡事宜。
婚礼一结束,秦导便安排英落领着族里的女眷秘密转移到扬州,由其三叔秦衍护送转道建业。这边则由秦导亲自护着夏侯瑞及一干士族成员从下坯经海上南渡建业,由秦展率领一干将士负责垫后,兵分三路阻止江夏大军的追击。同时,秦敦率领两万将士赶至江州,趁机向北攻占豫州等地,接应其余各郡南渡的士族。
公元299年四月,夏侯瑞一行成功抵达建业,并根据秦导的策划,打出了“清君侧,除党歼”的旗号,矛头直指软禁西昭献帝、“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江夏王夏侯越。
这一事件便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衣冠南渡”,由此奠定了西昭几百年的江山基业,也奠定了秦氏作为西昭第一士族的稳固地位。
随夏侯瑞南渡的除临沂秦氏外,还有永安刘氏、黎阳石氏、清河祖氏等一干士族,皆是与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