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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水掩饰地低下头。
陈默盯了这样的缺水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去。
暗中数着陈默离开的步伐,缺水仰首看向窗外的夜空。
明天就要来临,朝阳升起的时候,也意味着他即将迎来他并不想要却无法躲过的人生。
而唯一知道他不想要这样的人生,并鼓励支持他过自己生活的人,只有从小陪伴他到现在的陈默。
十年了,从陈默进庄至今已经十年。
自己从小就喜欢黏着他,没有兄弟的自己,更是把比自己年长四岁的他当兄长一般看待。
一起练武,一起冒险,一起吃饭睡觉,一起玩耍读书,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几乎就没有和他分开过。
十年下来,陈默早已成为他心中无可替代的存在。
渐渐地,这无可替代的存在,在他心中的分量日益加重,甚至有时会把他的心压得隐隐抽痛。
为什么?明明是喜欢为什么疼痛?他不知道,也不想拿这个问题去烦陈默。
而陈默又是怎么看他的?是,他照顾自己,对自己体贴关照,更有父母无法给他的温柔与关怀,但自己在他眼中到底算什么?未来需辅佐的人?朋友?兄弟?还是其它?十年来,他一直无法在自己心中给陈默的地位定位,而有时若即若离的陈默更让他感到一丝不安。
陈默会离开我么?一想到这里,缺水就忍不住长叹,他希望,他真心希望陈默能留在他身边陪他一辈子。
但这可能么?想到陈默,转而又想到父亲的期待,缺水又深深叹了口气。
父亲,你给我的负担已经超过我能负荷的程度。
你明知我是个懦夫,为什么还要我去承担这一切?我真的只想去过简简单单、安安静静地生活,和喜爱的人一起开山耕田、种林养果自给自足。
你给了我那么多学武的理由,可是我唯一认为可以接受的,就是学武可以强身健体,保护自己和重要的人不受伤害。
什么维护武林正义、什么做天下强人、什么要让天下人敬仰、什么要让袁家不倒……对我来说,这一切真的不很重要。
原谅我,父亲,也许我会让你失望也说不定。
缺水合衣躺上床时,也在不停地想同样的问题,他一边告诉自己去放弃父亲要求的一切,比如来年的盟主大会故意落败之类,但同时他也知道,他会尽全力满足父亲所有的要求,哪怕他力所不能及。
一边又会想到陈默,想到他和陈默的将来,他既不希望陈默离开,又不想束缚住他。
想来想去,矛盾不堪的心理折磨得他一夜不能入眠。
第二章
离开袁家庄已经五天,他们两男一女三人行来到了江南边境。
白杜鹃的家就在依江傍海的水乡通州。
不知道如何调查留燕谷行踪的缺水和陈默,在白杜鹃的提议下决定去她家里看一看,也许留燕谷的人还留下了别的什么痕迹也说不定。
抱着这个想法,他们一路未有停留,直向通州行来。
一路上,他们了解到目前的江湖情势还算安定。
白道有袁家庄当头坐镇调节武林纠纷,黑道则略显凌乱,北有飞鹰社、南有留燕谷、西有石家庄各成一方巨头。
其中尤以留燕谷最为神秘。
“这石家庄五十年前就已存在?”缺水骑在马上询问陈默。
“嗯。
算是黑道一方巨头,三十年前曾有称霸黑道的一段风光时光,当时的当家擎天柱金盆洗手后,石家便逐渐势微。”
陈默把自己打听到的事情说给缺水听。
“飞鹰社呢?”陈默想了想回答道:“五年前崛起的组织,与西方称雄的石家庄一样主要垄断北方的黑白买卖,目前为止与武林中各派的纷争较少。
看样子也没有向北方以外地方发展的势头。”
身后远远传来马蹄声,缺水提缰把马身并到白杜鹃乘坐的马车身后,让开了道路。
“你对留燕谷知道多少?”见陈默也把马身并到他身边,缺水继续与他闲聊道。
“我知道的并不如你多。”
陈默笑着回答。
“除了知道它是一个杀手组织,它的独门标志是铁燕令,出现于一年前以外。”
“你认为它是个单纯的杀手组织吗?就我们路上了解到的,留燕谷在对目标下手的同时,也会掠光该目标的家产,这似乎不像一个受雇杀人的杀手组织应有的行为。”
“也有可能他们在敛财,为该组织以后的发展。”
得得得。
马蹄声由远至近。
出于警惕,缺水侧头看向来骑,恰巧碰到对方也在打量他的眼光。
喝!好一个浊世佳公子!一身雪白衣衫,淡紫的前襟,同样淡紫的头巾上镶嵌着一枚纯黑色的宝石。
抓着马缰的双手如玉般晶莹,五指显得修长有力。
肤色作为男人虽然略显雪白一点,但那一看就像是贵族气质的冷厉,完全掩盖了这个缺陷。
缺水知道自己长得也不差,也有不少人夸奖他如玉树临风,气质温雅,可和这位佳公子一比立刻落了下乘。
尤其是该公子的清冷傲然气质,能让所有站在他面前的人,都会不由自主生出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佳公子身后还跟了两位骑士,看起来像是他的随从。
每个人都喜爱美丽的事物,缺水也不例外。
见佳公子不礼貌地对他上下打量,也不生气,面对佳公子点头示意露出了友好的微笑。
佳公子眼中流露出不屑,盯着缺水的眼光冰冷到毫无一丝温意。
缺水心头突然颤栗了一下,像被两把冰刃插入心头的滋味并不好受。
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佳公子,慌忙收回目光不敢再多看。
佳公子一行三骑超越他们渐渐远去。
可缺水仍觉得那两道冰冷的目光还在盯着他,不舒服地咳嗽一声,犹豫了一会儿,对陈默开口道:“你看到刚才那位公子了吗?”嗯?陈默用目光问询。
“我觉得……觉得他好像认识我,而且看我的目光也不友好。
可是,印象中我从来没有得罪过这样的人物啊。”
“你多心了。”
陈默摇摇头,“出门在外,任何人都对陌生人有警戒心,他可能见你打量他心中不高兴罢了。
这些出身名门的贵公子都是这样,别介意。”
还有一句话陈默放在心中没说:你袁缺水虽也出身名门,但却是特例。
也不知是他父亲教育使然,还是他天生略显懦弱平实的性格所致。
“是吗……如果是那样就好。”
虽然如此,缺水心中仍然有点无法释然。
但想到以后也不一定遇到,便也很快放开,和陈默闲聊起江湖上的琐事起来。
“缺水。”
“有何吩咐?白小姐。”
这几天,缺水已隐隐察觉到白杜鹃对他的好意,对此他虽然感谢,但也有点困扰。
对白杜鹃这个女孩子,他并没有什么特殊感觉,如果不是父亲强行要求,他也不会带她一起上路,有个女孩子跟在身边,很多事情都很不方便。
尤其是在白杜鹃明显亲近他疏远陈默的情况下。
其实,白杜鹃真的是个任谁看了都会称赞一声的美丽女子。
今年十八岁,有名的镇六方大侠白渊的独生女儿,家学渊源,闻说家传武学及一手刺绣功夫已经升堂入室。
一月前,因为白家满门被灭,她因恰好外出躲过一劫,回家后看到惨状的她找到铁燕令─杀手组织留燕谷的独门标志。
带着这个标志,她找上了当今武林盟主袁正啸,希望他能为白家作主复仇。
知道父母对这位女子相当满意,否则也不会以命令的方式让他带她同行。
父亲说带着她有认出凶手的机会,但那天恰巧外出才逃过一劫的她,又从何处看到凶手面相?肚里虽然明白这点,但孝顺的缺水并没有把它说出来顶撞父亲。
父亲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吧。
“我有点累了,记得前面有个茶棚,我们就在那里歇息一下可好?”马车的窗帘被掀开,从里面传来女子慵懒的声音。
陈默听到白杜鹃的唤声后,露出一丝不明含义的微笑,像是讽刺又像是无奈。
自从离开袁家庄,这白杜鹃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确信,好像认定缺水的妻子就是她一样,不但改口叫他的名字,而且随意向他吩咐事情或是撒娇。
想必盟主夫妇在他们离开前,跟这女子许诺或透露了什么。
刚开始陈默还以为袁正啸是想借这个女子,引出留燕谷杀手,这才让她跟随他们一起行走江湖,现在看来似乎事情又复杂了些。
陈默转头看看身边的缺水,不明白他是喜欢这个女子还是不喜欢。
不过看他对此女温和有礼的样子,应该不讨厌吧?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会静观其变。
“好。”
缺水对女子微笑点头同意,同时转头询问身边人道:“陈默,我们中膳就在那儿用可好?”陈默颔首。
“缺水。”
柔腻的声音再次响起。
“白小姐?”“你过来,我想和你说说话。”
看了一眼陈默,一带马缰,缺水靠到马车旁,“请说,白小姐。”
白杜鹃侧头浅笑盈盈,她深知她这个姿势相当动人。
“缺水,你不用和我如此生疏,我不介意你唤我闺名。”
“在下不敢。”
缺水礼貌地拒绝。
以为缺水面薄,白杜鹃并没有听出他话中的拒绝之意。
轻掠秀发说道:“缺水,你的名字很特殊,它有什么特别含义吗?”不太习惯和他人闲聊的缺水有点困扰,但他仍旧尽量和颜悦色地回答道:“没什么特别含义。
因为在下出生时,鬼谷算先生算我五行缺水是为火性,火与水相克,母亲担忧我被水所害,故取名缺水,也算警告之意。”
“原来如此。”
白杜鹃露出满足的微笑,“你知道我为什么叫杜鹃吗?”摇摇头,缺水并不想知道。
但出于从小培养出的礼仪风范,他还是做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那是因为我们白家的后山上长满了杜鹃花,一到花开季节满山殷红,我娘又特别喜欢杜鹃,我又出生在杜鹃花开季节,于是爹娘便帮我取了杜鹃的名字,我出生时爹爹还在后山里埋下了二十坛女儿红,说等我……等我……”想起惨死的父母,白杜鹃眼中流露出悲伤,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
“白小姐,尚请节哀。
你父母之事我们会帮你查清给你个公道,人死不能复生,还请向前看才好。”
缺水低头柔声安慰道。
“我……如今我只剩下孤单一人,家中值钱物品又全被劫去,我一个弱女子又无投靠之人,父母的血海深仇未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缺水……”女子眼中射出希冀的光芒。
“啊,前方已可看见木棚,白小姐你说的那个茶棚就要到了。
王师傅,麻烦你加赶一程,我们在前方茶棚打尖。”
缺水伸手一指前方,对雇来的马车夫吩咐道。
说完,对白杜鹃微微点头施礼,又牵缰绳回到陈默身边。
白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