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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就跟那天夜里的差不多。刚开始时,还略微收敛,但见沧海〃忍气吞声〃,不敢正视,于是〃我退敌进〃,逐渐〃正大光明〃起来。况且,巫少堡主向来做事不怕人说,想干啥就干啥,现在当然想盯就盯,也无须加以掩饰了。如此一来,沧海更加不敢单独与巫行云共处一室,可是作为书僮,又怎么能总是不在主人视线之内呢?哎,只希望快快复仇,离开古里古怪的巫家堡才好。烦躁不安地想着,沧海悻悻地正想回书院,却见白总管急急忙忙地找了过来:〃亚海!有大事!少堡主让你即刻到议事厅!〃
议事厅是巫家堡的正堂,几乎所有的事情都在那里裁决公布。
跨进议事大厅,一眼瞧见居中而坐的巫行云,厅侧则坐着几个堡中地位较高的头领,至于堂下则跪着个男人。看见那人影,沧海不禁微微颤抖起来。是他吗?!可能是他吗?!死盯住那个背影,无意识地挪动脚步。没错!是那个人!沧海似乎觉得眼前一片血红的深海在漫延,伸展。。。。。。把自己淹没,埋葬,直到难以呼吸。。。
〃你来了,坐吧。〃沉稳无波的声音响起,虽然不大,但魔障终于被打破,沧海仿佛重新获得空气一样急喘着。但他没有坐下,依然紧盯着前面跪着的男人。男人终于慢慢转过头来,想看看身后所到之人是谁。
〃!你?!曾沧海!!〃男人惊叫着,脸上的赘肉一阵扭曲,连肥厚的嘴唇也在抖动。脑海立即想起这个青年手持大刀冲入张府,疯狂砍向自己的可怖情形,身体忍不住开始打颤巫行云是说他吗?要他愿意放过自己,才答应免除张家的危机?这。。。。。。怎么可能!!
〃你的仇敌就在眼前了,曾沧海。该怎么做,你看着办吧。〃冷漠无情的话语,似乎饶有兴味旁观的表情,在等着一台好戏的上演。
男人终于凄厉地哀号起来:〃少堡主!少堡主!不能这样啊!他。。。他。。。〃
〃他怎么了?你不认识?〃
〃我。。。我。。。〃男人喉头剧烈颤抖着,嘶着声再也说不下去,额际开始涔涔地冒出冷汗。
〃哈。。。张千石!你当初逼死人妹,残杀人父时,可没想到会有今日吧?!〃巫行云恶狠狠地说着,嘴角渗出冷酷和嘲弄的笑容,〃你好色贪财,偏娶了个骄横跋扈,善妒无子,却又容不得你纳妾的后妻;如今,喜福祥被查禁,你前妻之子,大的借高利贷赔光赌本,被债主打成残疾;小的当年与人争粉头,打死东山太守之独子,现拘禁监牢正准备抵命;你全家老小,除了避祸京师的后妻,上至七十高龄的老母,下至嗷嗷待哺的幼孙,通通要收编隶籍,贱卖抵债。你还不快趁现在想个法子,救你全家于水火之中?!〃高高在上的江湖霸主,仿佛地狱上来的冥王判官,残忍的话语未完,张千石已面如土色,癞皮狗般瘫坐在地。在场众人大都幸灾乐祸地看着张千石,然而,巫行云说话时,目光却常常掠过沧海的脸,似乎在暗暗估量着什么。
〃曾少爷!曾少爷!求求你!求求你!行行好吧!。。。。。。我,我对不起你呀。。。。。。〃张千石突然扑到沧海脚下,一边扯着他的裤腿痛哭流涕,一边磕头如捣蒜。
沧海木然站着,似乎无动于衷,但眼睛里已是熊熊烈火,燃着闪烁的水光。张千石抱住沧海的腿摇晃了一会儿,见对方脸上毫无表情,盯着自己的眼睛却赤红凶狠。怪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远远窜开,边爬边还惊恐地频频回望。
沧海怨毒地瞪了张千石一眼,然后上前向巫行云一拱手:〃少堡主!张千石害我家破人亡,实在碎尸万段也难解我心头之恨!但是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曾家两条命只要张千石赔上,与张家老小无关!请少堡主高抬贵手放过他们罢!只望少堡主允许我把这厮打杀,沧海愿做牛做马回报巫家堡!!〃此话一出,厅内众人纷纷点头赞叹,连巫行云也满脸惊异,看着沧海的眼神更是瞬息万变、复杂难懂。
〃曾沧海,你这番话考虑清楚罗,将来可不要后悔!〃
〃沧海决不后悔!〃
〃好!我便应了你!来人!把这厮押下刑堂,准备好开膛刀!〃
〃是!!〃厅外三名侍卫应声上前,拖住张千石就往外走。
〃啊啊啊!。。。少堡主饶命啊!饶命啊!。。。曾少爷!曾少爷!。。。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不!不!你们不能杀我!我是皇亲国戚!!巫行云!你敢私设刑堂!滥杀皇亲!这是谋逆之罪!!谋逆之罪啊!!巫家堡也定要毁在你手上!!〃
听见张千石最后杀猪般的嚎叫,跟随往外走的沧海不禁停了下来。怎么没想到这点!!张千石是皇亲,尚未入其罪,如果随意打杀,那巫家堡。。。。。。不禁想起巫行云双亲所寄家信,其中历害关系早已写得清清楚楚。自己倘若就此杀了张千石,那扣押他的人也必然脱不了干系,而自己则成了连累巫家堡的忘恩负义之徒了!怎么办?!该怎么办?!就在沧海发愣的瞬间,张千石已被拖出议事厅,正要往刑堂方向押去。
〃慢!等一下!!〃沧海急忙叫住侍卫,转身回厅,却迎面碰上跟来观刑的众人。
只见巫行云剑眉微掣:〃怎么?后悔了?想改变主意?〃而随行的众人也面面相觑。
〃是!我改变主意了!我暂时不想杀他,放他走吧!〃沧海斩钉截铁地开口,虽然未经深思熟虑,但第一反应,并不想用巫家堡的前途命运来换取自己的复仇大计,趁着没后悔,快刀斩乱麻,先放过他这一次!!
?!众人惊愕不已,沧海此番决定,确实让人难以理解,反倒巫行云似意料之中地平静。
〃为什么?〃
〃张千石是皇亲,不入罪就杀了他,有谋逆之嫌,这样会连累巫家堡的!〃
〃那么,你不想复仇了?〃
〃不是!现在张家支离破碎,跟沧海家破人亡也差不了多少。沧海的血仇已报得一半,少堡主的大恩大德,沧海没齿难忘!至于这恶贼,只要出了巫家堡,我自会找他算帐!!〃
〃呵。。。说来说去,还是怕连累了恩人哪。但对这种人手软,等于助纣为虐,天理难容!巫家堡虽然不是什么皇亲国戚,不过除暴安良,翦除一两个土豪劣绅,这点本事还是有的。他张家后台再大,我巫行云也未曾怕过!!张千石!你好生呆在自家老巢也就罢了,但天堂有路你不去,地狱无门偏闯进来!!。。。动手吧!兄弟们!把张千石拖下去,剐了!!〃
〃是!!〃
〃少堡主!!〃沧海惶急地出声阻止,这个家伙,再怎么任性,也不能拿巫家堡来开玩笑呀!
巫行云不管不顾地迈步跨出厅外,经过沧海身边时,突然低声向他笑道:〃你别担心!尽管复仇,我有的是办法入他罪!〃说完,大步朝刑堂走去。
第八章 笛祭(心动)
巫行云不管不顾地迈步跨出厅外,经过沧海身边时,突然低声向他笑道:〃你别担心!尽管复仇,我有的是办法入他罪!〃说完,大步朝刑堂走去。
入夜,漆黑沉寂的书院。
静静的西厢房,桌上的饭菜看样子已经凉了,但动也没动过。房中默然久坐的人影叹息一声,终于有了反应。
沧海拿起双手,在微弱的月光下看了看,恍惚地想起下午手刃仇人的情形。日思夜想,只望复仇,但没料到把钢刀砍向仇人时,竟然颤抖得失去了准头。张千石鲜血喷溅,凄厉惨号的景象,还有中人欲呕的腥臭,脸上黏液滑落的恶感,让自己四肢僵硬得不听使唤,再也无法砍下第二刀。然而就在这时,一双沉稳的大手伸了过来,紧握住自己腕处,镇定地挥出了致命的一刀!当回望身后那人时,只见对方闪亮的眼眸,流转着一种异样的光彩。是了解,是鼓励,是安慰,是温情,还是残酷的冷静?沧海看不清楚,也无法明白,只知道这个人又一次帮自己克服了心中的魔障。
〃沧海,你出来一下。〃熟悉的呼喊,是巫行云。
巫家堡所有人都叫自己亚海,除了他,很奇特地从一开始便坚持唤自己的全名。
走出屋外,看见巫行云一身月白掐金丝的锦袍,外罩一袭银色毛领披风,手中抱着一个精巧的小红炉,在清冷月华下,更显得面如冠玉,气宇轩昂,端的是英俊不凡!虽看过这人绝世风情无数,但沧海心内犹禁不住暗暗赞叹。
〃怎么穿得这样少?〃只见巫行云微皱了一下眉,〃回去拿一件披风,跟我来。〃交待完,也不等沧海答话,径直转身朝门外走去,才跨出两步,又停住,〃还有。。。带上你的短笛。〃
跟在巫行云身后,七拐八弯地走了好一会儿,竟然来到了泌芳园最僻远的后门。
门内一小片空旷的草地,几张石台石凳掩映在繁花茂叶之间;门外便是巫家占据的几处山头。这里平时甚是清静,很少有人走动,沧海也是跟着宝儿乱逛,才到过这里一趟。所喜的是,有一弯清泉从门外山林汩汩地流入,曲曲折折地在花丛中蜿蜒,一直伸展到泌芳园深处。
沧海看着巫行云放在石台上的小红炉,炉身精雕细刻着几株兰草,正是书房常用的那一个。又见巫行云从腰间荷包取出几块香片点燃,放入炉中。一会儿,轻烟袅袅,带着不知名的薰香,慢慢地模糊了自己的视线。
。。。。。。。。。。。。
〃曾伯父、曾小妹:今天是你们冤仇得报之日。巫行云虽与伯父、小妹素未谋面,但见沧海为人,心中亦甚感念。如今,在下略备薄祭以慰藉伯父、小妹在天之灵。请勿嗔怪,万望尚飨!〃眼观鼻,鼻观心,合什祷告完毕,巫行云从怀中摸出一支通体透亮的翠色玉瓶,揭掉泥印,倾倒了半瓶酒在地上,然后递给早已愣在一旁的沧海。
〃快拿着啊!错过了吉时,伯父与小妹就享用不到了。〃
看着巫行云的面庞,平时冷硬的线条现在薰烟中竟似分外的柔和。沧海突然觉得心内一阵莫名搅动。说不清道不明什么感觉,只是眼睛酸酸涩涩的,似乎有东西要流出来了。忙接了玉瓶,转过头去,把最后一滴琼浆玉露洒落在地。
两人就这样并肩站立在晚风中,虽是乍暖还寒时,沧海却感到脸上阵阵发烫。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心脏从刚才开始就狂跳不止,脑袋昏乎乎地,什么也想不到。是薰烟?是酒香?是夜雾?不!是这个人!身旁这个罪魁祸首!是他令自己莫明其妙地不知身在何处!
〃吹一曲吧,沧海。〃同样沉默良久的男人开了口,〃为伯父小妹送行。我来和你!〃说着,不看沧海讶然的眼睛,走到花树旁,摘下一片柳叶,凑到唇边。
单调的叶笛声响起,悲怆凄凉,竟极似自己吹的短笛!沧海听着,不禁怔在当场,心房终于如火般焚烧起来。。。。。。
月上柳梢头,人影在黄昏后。清静幽深的园林,缕缕笛音,轻轻唱和,带着异样的情愫,吹奏出一个思潮起伏、暧昧不明的难眠之夜。。。。。。。。。。。。
沧州 震远镖局
门前站着一位十七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