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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昱陷入了沉思……
三更,夜正深处,连天上的月都像倦了一般,在云里慵懒的隐隐显显,灰蒙蒙的月光,让夜色显得格外浓重而神秘,仿佛蛊惑人心一样。
空气越发的湿冷,终于,浓浓的夜雾像是湿透了一样,聚成雨丝,缓缓洒了下来。落在屋顶上,顺着檐缝,汇成一股细流,又滴滴答答的打在地上,敲出规律的声响。
宫昱就是被微微的夜雨声扰醒的,晚上饮过的酒,淡淡的香气仿佛还飘在空中,带来几分兴奋,和几分醉了一般的微微醺迷。
专门扰人清梦似的……
一时间没有了睡意,起身披上衣服,走到屋外的步廊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听着嘀嗒嗒的秋雨和心跳的声音同步。
雨幕中漆黑而安静的夜色,伸出温柔的双臂,轻轻引诱着失眠的人。于是,沿着长廊,踏着无声的步子,漫无目标的走了出去。
很久没有在夜晚漫步了,漆黑安静的夜,独自面对自己的时候,可以听到内心深处的声音。
白天里,强盛的国家,尊贵的地位。但太多了的浮华喧嚣,也吵闹得让人想不起灵魂的寂寞。只有在夜里,才会想起小时候豪华冰冷的宫殿,母亲落寞的笑容;想起兄弟间的生疏冷漠,朝臣内侍的势利无情;想起即使脚踏大好山河,即使笑拥美酒佳人,还是会不时兴起的寂寥。
自己并不是太多愁善感的人,一向明白自己想要的东西,偶尔的感慨也只不过是一时之作而已。今晚,心底泛起的一丝涟漪,可能被那个伤感的人所迷惑,竟有些伤春悲秋起来。
宫昱摇了摇头,转身要返回去。
突然,左手的院落里传来几声轻轻的喘息,在静夜中显得格外清晰,像痛苦的呻吟,却又有几分魅惑。
在深宫中长大的人,很快就知道这是欢爱的声音,压抑着的音调,分不出是痛苦的煎熬还是快感的呻吟,就像人们常说的,极致的痛苦和喜悦,是没有分界线的。
轻笑了一下,正想悄悄的离开。
向后退了两步,不知怎么,脑海里倏的闪过些什么。迷迷蒙蒙的思绪中,那双悲伤的眼睛,把冰冷的星光尽数揽在眸中,白色的身影,遗世而独立。
心底泛起一丝涟漪,微微的波动着,想象不出,那个清冷的身影,情动的时候,是否还是那么悲伤呢?
不自觉地收回向后的步子,双脚像是被诱惑了似的,无声无息的向另一个方向移动。
夜,安静而魅惑。
薄薄的窗纱里透出的虚弱的光,桐木制成的两扇门扉微微开启一条缝隙。
轻轻望进去,映入眼帘的,是怎样的光景阿。
两个纠缠的人影。幽暗的光影,混杂在一起的细密的轻喘,交错在密密贴合的躯体上,让原本就湿闷的空气,显得愈发燥热。
塌席上,苍白的身体近乎透明,带着病态的,远离阳光的虚弱的颜色,还有几分不习惯的僵硬,实在称不上美感,绝没有少年那种柔软娇嫩的像珍珠一样的感觉,但,晕暗的烛光下,一层薄薄的汗水浮在皮肤表面,泛出淡白色的光。流散在四周的漆黑浓密的发丝,凌乱的,几分倾颓的味道。
清冷的面孔上,仍然是淡漠的表情,仿佛身体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与那个冰冷的灵魂无关。
然而,幽幽的烛光下,宫昱看到,那双深不见底的漆黑的眸深处,在主人微微有些迷离的时候,泄漏出了一丝不一样的情绪,激烈而苦痛。
使人仿佛看见,在苍白的灵魂深处,燃烧着的高傲的火焰,内心深处挣扎的脆弱与绝望。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人,既不年轻也不美丽的男人,苍白瘦削的身体,痛苦和情迷的表情……
一瞬间的震撼击穿了全身,宫昱愣在那里。
活色生香的画面,却舞动着绝望的悲哀。
画面中的两个人,无论是充满爱怜的抚摸,轻轻的颤抖,还是疯狂的索求时,剧烈的起伏,身体上虽然紧密贴合,却仍让人感觉到绝望而遥远的距离感……
那个在宫昱眼里几乎陌生的封启,没有了平时那样自信与潇洒,近乎疯狂的动作,仿佛要把怀里的人揉进身体里一样。执着的追寻着什么莫名的东西,追逐着幽深的眸色中的一点点激烈,而却像原野的风,心湖的水,无论怎么疯狂,也抓不着,握不住……
只剩下让人空虚的挣扎……
就只为那闪烁在黑暗中的火焰,遥远而扑朔,却永远魅惑人心。
夜,依然漆黑安静,只有桐叶细雨沙沙的秋声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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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檐人静,纱窗烛冷,酒醒几更残睡。月影梧桐轻似幻,秋雨无声细如愁。一饷春梦,两行清泪,诉与南归鸿雁。素弦声断不忍听,况白首半世飘蓬。
——鹊桥仙•;夜雨惊梦
秋叶落,桐影深深
天色刚刚见亮,大道上晨雾还未散尽,白茫茫的一片。东升的初阳在氤氲的空气中洒下粉末般的光点。映着路两旁连绵的远山,带着淡淡的亘古的宁静。
秋意已深,野地的花草多已凋零,枯枝残叶,颇有悲凉之意。只有一排排整齐的梧桐,叶子虽已大半黄了,但还剩下几分繁茂,在各种草木中,独占秋色。
摇曳的桐叶,不时秋风卷落,漫洒在空中,就如同缤纷的落英一般,只是,却多了阵阵萧瑟,阵阵悲怆。
几只早起的雀儿在枝叶间喧噪着,丝毫不理睬身旁那思虑重重的客人。
宫昱骑着马,一路疾驰,随行的两队护卫早已被他抛在后面,几乎看不到人影了。
飞快的速度,耳边呼呼的风声,迎面有些刺骨的凉意,都吹不散绕在心头的焦急、担心、愤怒……
六天以前,他得到密报,有人要在半路上截杀从阳京回封地去的七王封启。
这两年,秦王年事已高,体弱多病,随时可能晏驾,而朝中王子们之间的明争暗斗不休,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朝中分为两派。一派是以太子宫晋为首,一班元级老臣,把握着国政大局;另一派是以四王子宫烨为首的新近武将们,他们职位虽不高,却执掌了阳京城和大内的几万禁军,一旦胁武逼宫,实力不容小觑。
当今的秦王封弈共有五个儿子,其中三子宫闵早丧,余下的四位王子中,宫昱和老幺宫岚是侧妃所出,不算嫡子,而前王后所生的长子宫晋、当今的王后所生四王子宫烨,都有资格继承大统。两人一狼一虎,怒目圆瞪地盯着一块叫做“王位”的肥肉。
太子宫晋乃王后所生,又是长子,名正言顺,自幼即被立为储君。只是其人性情暴戾,喜怒无常,对下属严厉而不近人情,小小的过错即招致重刑严惩。更兼其手段狠决,权力上向来不容异己,在朝臣当中广插心腹。曾经有大臣因为太子滥杀无辜而密谋上书秦王废储,结果奏折还没送到王上的手中,事情就暴露了,很快由太子一党的人诬指他们贪贿国库、私通敌国的大罪,处以凌迟之刑,参与此事者一十二人,均遭牵连致死。
从此之后,大臣们怨怼虽多,却惧怕于宫晋的手段和权势而敢怒不敢言。更多的人,为了保全性命和仕途顺利,投靠太子党。
如果说朝中还有人能和宫晋分庭抗礼的话,那就是四王子宫烨了。一来他手中执掌着阳京城和大内几万禁军,雄厚的实力自是不容任何人小觑。二来他的母亲是来自齐国的联姻的公主,秦齐两国多年联姻交好,当年伐燕之时更是互为唇齿,而燕亡后,秦的日益壮大,俨然有成为第二个强燕的势头,招来了其他国家的忧虑,没有联合讨伐的原因之一,就是一直作为盟友的齐的影响。可以说当今天下是秦、齐两国联手对抗魏、韩、越三国的局面。
这样身为齐国国君外孙的宫烨,当年一度被秦王封弈考虑取代长子立为太子。只是,当时他年纪尚小,不宜废长立幼,兼之太子威信素著,在朝中势力稳固,才没有轻言废立。
而这些年,缠绵病榻的秦王,早已压不住几个雄心勃勃的儿子了。
时至今日,朝中尚算太平,阳京未见烽火,王子们表面上仍是兄友弟恭。维系着这其中微妙平衡的人有两个。一个是一息尚在的秦王。这第二个,就是王弟封启了。
封启对围绕王位的明争暗斗,态度始终不偏不倚,从未有所偏袒。但所有的人心里都明白,他手中四十万大军,和秦王对他的信任和倚重,无异于决定下任国君的关键。也就是说,对于想要登上王位的人来讲,他可能是最有力的支持者,也可能是最大的障碍。
宫昱想起那天晚上为封启践行时,他曾对自己说,“说来我手中这几十万兵马,是一把双刃剑。在外,它可助我平荡四海、纵横宇内;在内,却是一把横在自己脖子上的利器,有人天天啄磨着怎么握住刀柄往下砍呢。”
言犹在耳,封启离开阳京也不过十几日,阴谋的屠刀,就已架在途中等他了。
不断地快马加鞭赶路,前方十里,便是晏山的古桐岭,也是伏击和暗袭最好的地方。过了古桐岭,就是东岭九郡,那是封启自己的领地,再想取他性命,难如登天。
飒飒的秋风中,一路奔驰。
宫昱担心,杀人者的脚步,往往比救人者来得快。
已经连续追了五六天,算算路程应该不远了。封启一行人中多有仆从眷属,不会走得太快的。
何况,还有那个人。
那个叫做“离”的人。
他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苍白的脸色,瘦长的身子,几乎一阵风就吹走了。那样的人,应该赶不得路的。
犹记得那个晚上,那双冰凉的眼睛,迷离的神情,那具苍白的身体,带给自己的,是难以名状的震动。
不属于人间的萧索,淡淡的,历尽红尘的疲倦。悲伤的眼神,哀愁的神色,让人看了,不一会儿,一颗心冰冷冷的凉个凄透……
只有在情迷的一刹那,激烈的,高傲的耀眼,痛苦的美丽,蛊惑人心,瞬间的震撼,仿佛心底浸入了一种莫名的情绪,隐隐预感到,那双迷离清冷的眼睛,将在自己的生命中留下怎样的痕迹。
那是个“燕人”啊!
并没有像很多老顽固们一样痛恨燕人,但毕竟是秦国的王族,宫昱心底对燕人还是有些鄙视和排斥的。
不过印象中,燕人到大多是有些伤感的。
失去家国的人们哪,白天饮着长江的水劳作,夜里流着思乡的泪入梦,一天一天,把江水都化作了伤心……
在冷风中用力甩甩头,把心底的纷扰拨开。现在最重要的,是前方的人身处险境,要尽快追上他们。
…… ……
已经到了晏山,前面就是古桐岭了。
古桐岭,顾名思义,岭内到处生着百年的梧桐树。
此时正是叶落时节,遍天的桐叶,带着衰败的气息在空中飞散着,肆力挥舞着最后一刻的生命。
萧萧古木,岁寒枯草,一望无穷冷山,散西风满天秋意。
只是,太安静了,不祥的静默。
长岭古树参天,四下里没有一丝生气。地上的枯草间斑斑驳驳地露出几块焦黑的土壤。一只孤雀倏地在枝头扇动几下翅膀,摇摇晃晃像个病弱的流浪儿,不知从何处来向何处去……
宫昱直觉中感到,在这异乎寻常的静寂背后似乎正浸掺着死亡的气息。
勒住马,放慢步子,缓缓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