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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含义不明的话,也隐约感到什么,却又混沌沌的,让人抓不住实体。
倒是一件事突然点醒了他。
红色的土地,是啊,河西平原素有红土之称。那不是因为他的泥土本身是红色的,而是,几百年来,这里发生过太多场战争,广阔的平原,西邻群山,西纵望京河,是用兵的大好地段。但是,隔着望京河,每次攻守,都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所以,这里也是流血最多的地方。
无数的生命,无数的鲜血,让原本褐色的土地,在人们的印象中留下了一片鲜红……
自古以来,河西平原上大小无数场战争,有流传千古的名将名战,有国破家亡的惨烈教训。
二百年前,楚国的云山上将,率领五万人背水一战,击退十万韩军,一战成名,楚国因此强盛。
二十年后,云山上将已死,而当年的韩第四代先王庚图为雪此恨,积蓄力量多年,终于在七十岁之时,御驾亲征,率大军与楚国决一死战,收复河西平原。楚国因此而亡国。
一百多年前,秦国名将赵甫率兵出渑山,与韩国在河西平原上展开了长达百日之久的攻守战,惨烈无比,一战下来,双方伤亡近七十万人,其中包括双方互相杀戮的俘虏二十万人。尸首都抛弃自平原上。
……
……
楚国云山上将,韩王庚图,秦将赵甫,以及后来的魏昭烈郡王等,百年来很多名将的名字都和河西平原红色的土地紧密相连。
然而,有两个人,他们的军队都曾经到过河西平原,却都选择放弃了它,转而绕向别的地方。一个是一百年前被誉为天下第一名将的越国将军文晏,还另一个就是十几年前几乎纵横天下的燕王扶西。
……
……
河西平原,红土,红色的土地……
确实,这个美丽的平原,宽广的土地,就像一个危险的沼泽,吞噬着生命作为养分,从而散发出妖艳的色彩,轻轻挑拨着人们的野心和欲望,一个不小心,就会深陷难拔。
也许,那片土地流的血真的已经太多了。宫昱轻轻地对自己说。
第二天,大雾。
早晨,宫昱是被号角声惊醒的。身边的人也已清醒,和自己一样,微微侧耳倾听着。
“这是……”宫昱还未反应过来,离似乎已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无声地叹息。
很快,护营的兵士来报。
“凌晨时东南军左将军尧应领五万大军暗渡望京河,突袭魏军,声称取下了魏营,殿下就不会下令退兵了。现在两军已在河上交战。”
“混账!”宫昱只觉血往头顶冲上来,简直不敢相信尧应会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来,“他疯了么!竟如此胡来!”
“五万人!五万人能干什么,找死!”披上衣服,冲了出去。
大帐的厚实的门帷掀起又放下,一股微微的冷风钻了进来,刺透原本暖融融的空气。帐里又恢复了安静,对比外面的喧闹,仿佛两个世界。
离起身坐在榻上,静静地聆听着外面的声音。刚才他就已经明白,那是交战的嘶喊声。
那个私自出战的将军,想来是个年轻的武将吧。因为年轻,所以不能接受退缩,宁可触犯军纪,只为证明自己是对的……
……
近处零乱的脚步声,远处嘈杂的呐喊声,伴随着金矢交鸣,是一声一声低沉的战鼓。传入帐篷,被空气熏出一层热重,原本的急促变得沉缓起来。
咚!咚!咚!
和心跳同步脉动的战鼓声。
在战场上,那有力的节奏,脚下的大地都在颤抖。士兵们意识到战争的开始,不是在看到密密麻麻的敌人时,而是在听到低沉的战鼓,仿佛死神的脚步般震撼心脉的那一刻。
来自地域的魔音,会让人感到灵魂的战栗。
规则的节奏,让离感到如此的熟悉。仿佛耳边的心跳,忘不掉……
向后靠过去,让靠壁支撑自己的上身。
帐内跳跃的火焰,嘈杂与安静奇异的协调,就像现实与虚幻的融合。
隔着帐篷,不远处,便是另一个世界。一个正在喧嚣流血的世界……
几百步的距离,完全不同的心境。安静而有些发呆地听着金矢交鸣,只觉恍惚……
跳跃的火焰,还带有余温的枕席,燃烧着的檀香的味道,缭绕中,仿若前世般遥远缥缈。
十四岁,第一次上战场。只相信胜利,不承认失败。那是在渭水吧……
历史和现实奇异的相似。
和父王争执了一个晚上,不肯接受退军的命令,在深夜率部私渡渭水。企图突袭敌人。
记忆中,初冬河水的冰凉,扑在脸上,被风吹得刀割一样痛。隐藏在夜雾中的河面,漆黑安静。
接近对岸的时候,只觉得茫茫的雾中有着无限杀机,心底一阵冰凉的不安。明白自己已经不可能成功完成偷袭了。下令队伍停止靠岸,向下游聚拢,打算结束这次行动。
然而,敌人已经发觉了,不,应该说早有准备。潮水般地冲过河面,如果不是已经有了后撤的打算,很可能全军覆没。
迅速改变战略,指挥人马装作溃逃,引诱敌人追过渭水。而暗中从下游混入敌后,使这次失败的突袭变成了一场成功的诱敌围剿。
但是代价是,父王在这次战中被流矢所伤,两个月后辞世。
这是自己的第一次“胜战”。
这么多年,几乎早已忘了这段往事。此刻方想起,那个漆黑的夜晚,第一次面对未知的敌人,冰凉的河水上,内心深处的忐忑;想起,父亲去世的那一刻,远处的战声犹激,合上他的眼睛,心底那深深的孤独与不安。
之后,骑在战马上踏遍天下,即使以几万孤军面对眼中如乌合之众般的百万敌军时,也只有轻蔑而已。纵横天下,叱咤风云。几乎再未有一败,一手造就了一个时代的辉煌。
忘了的,是那天夜里,在渭水上,冰凉的河水,最真实的害怕。
为什么忘了,又为什么在多年后,在此刻想起……
……
……
鼓声还在响,由远及近,出现在西岸。魏军的主力已经渡河了。
百丈以外,岸边。
尧应率领五万将士乘夜偷袭却发现魏军的营地不过是个诱饵,冲在最前面的五千人在半柱香的时间内,被围剿一光,魏王得意的大笑中,尸体散了满地。
溃散的军队向西岸逃回,猛然惊觉魏军的船只一艘艘下水,和秦军在河面上时的距离,并行不过四五丈。一股恶寒冲上了,尧应一下子明白了将要发生的事情。
“不!”声音因恐惧而扭曲,“不行,回来!他们的目标是河西防线……”
身后刀锋闪过,拍岸的江水吞没了他的声音,敌人如潮水般冲过来,剩下一万多来不及后撤的队伍。被黑色漩涡卷去,吐出来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首。
……
三月初十,清晨的阳光在平原上升起。秦军坚守近一月的河西防线宣告失守,十万魏军,踏上了这片嗜血的土地。
上千辆战车整齐地排列,巨大的阴影在晓色中散发出沉沉的杀意。
这是魏国最强大的战车阵,蒙安不惜死伤无数,血流成河而强渡望京,为的就是平原之上,战车可以发挥出无敌天下的效力。
就像矛与盾的宿命对决。
同样扬名天下,等待魏国的战车的,是秦国的强弩。
早在两军在对岸交战的时候,宫昱就隐约料到了守线会崩溃,所以,当魏军第一辆战车出现在西岸,他迅速下令停止顽抗,重新集结队伍,退后百步许。同时把保留在后方的东南弩军,调到了两侧,严阵以待。
六年前,封启在峡云关就是使用这种强弩,五千弩手埋伏在峡谷两侧,谷中四万联军连人带马被射成千疮百孔,无一生还。恐怖的一战,让人思之不寒而栗,成就了封启名将之名,也让秦国弩军威名鼎盛。
咚!咚!
低沉的战鼓擂起,寒风中赤裸上身的大汉挥汗擂击战鼓。
正式开启平原之战。
战车旁的武士一起挺起长矛,人车并进,挟雷霆万钧之势,横冲而来。
两军相遇,黑色的战车在晓色中如同张牙舞爪的怪兽,横冲直闯,巨大的冲力高速撞来,面前的敌人血肉之躯被飞快地翻卷在地,车轮压过,只有惨厉的哀号。
而在一次次机括声中,漫天的飞弩,穿透魏军披甲的马身,穿透持戟的战史,穿透陈厚的革盾,如同击空而下苍鹰的利爪,在空中划过死亡的弧度,带起一蓬蓬红色。
排山倒海,骨肉的分离,嘶哑的呐喊,白色的刀刃卷起,鲜血成了底色,和着泥泞翻飞。
战车和强弩,如同两支互相撕咬的猛兽,互不相让地纠缠着。那一刻,天地也不由变色。
……
……
“魏国战车。分乘二人,驭车、攻守,各司其职,配合无间,可谓平原之虎。”
“秦国强弩。百步之外,仍力透甲衣,车体盾革,无可挡者。正如长空之鹰。” 这是十三年前,燕国将军萧原对这两样天下有名的武力的评价。
战争已经持续了近两个时辰,秦军后方的主营内。离一直没有离开大帐,而不断传来的鼓声,兵刃交击声,呐喊声,击撞声,万马奔腾,一幕幕场景,就如在眼前飘过,清晰地感受到那种冲击力,连凝重的空气也好像染上了血的味道。
“如果猛虎碰上苍鹰,又会是一场什么样的战争呢?” 又一丝飘缈的话音从脑海深处飘来。这是当年自己开口问的。
“王上啊,您已经亲手破坏了这个可能。”萧原的回答有些戏谑,却充满自信和自豪。
燕辰三年,十万燕云铁骑在秋岭大破魏军,千余辆战车断辕残体,散落在平原上。
燕辰六年,八万燕军一路势如破竹,几乎冲到阳京城下。遗憾的是,没有能够会会秦弩。
“燕国的马似乎跑得太快了。”年轻的燕王寂寥地放下酒杯。
记忆如轻盈的水泡,从墨色的深潭中浮上。啪地一声,惊断了脑中的弦。
太多浮光掠影在远处的喧嚣中变得模糊而又清晰。
灵台微纹,明镜沾尘。
长久寂静的心,苦涩一点一滴地融入清眸,浓郁的色彩是挥洒不开的重墨……
轻轻的站起来,脚步如同不受控制地向外移去……
宫昱微皱眉头,身披青色战甲,骑在战马上的他,面孔如罩寒霜,相比平时的清俊,此时的他要肃杀的多。
虽然有强弩的威慑,但对方战车强大的破坏力仍然令人心惊。
天地间血肉,刀尖冲撞着,平原发出振颤的低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时间以鲜血为计量单位流逝着。
开战到现在,宫昱一直极力保持着镇定,也用这种镇静影响着周围的将士。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种压在神经上千斤重的感觉,几乎让人崩溃。河岸的失守,恐怖的战车阵,令人窒息的压迫着神经。
震耳的嘶吼,脚下的大地在颤抖,身上的力气仿佛一点点流逝。平日从未觉得沉重的铠甲此时如有千钧。
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进入肺中,尖锐地刺痛着。
胃里强烈的不适,却被巨大的压力压住,完全无暇分神。只有全神贯注地盯着战势的变化,忍受着未知的煎熬。
宫昱不断向东边望去。早在魏军登岸前,卫戋就率领五千人秘密离开。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