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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微安抱着这具渐渐变冷的身体,刺鼻的血腥味冲进鼻子里。
好黑。
我看不见你的脸。
“他让你快逃命,我带你走。”那老头牵他的手,想带他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季微安摇摇头,白发杂乱的颤抖了几下。
“你想陪他死啊?”老头问。
季微安睁着两只空洞的眼,还是摇摇头。
突然喷笑一声,两行眼泪滑出来:
“我想护着他,护着他……”
“你怎么护?你一个瞎子!”老头用尽力气拉他,想让他离开莫少华的尸体。
“让我受着他!!!”
季微安狂乱的尖叫,从指尖冒出的血胡乱的溅在泥土上。
“!”
霍友嗣惊的满身大汗,从床上鱼跃而起。
“大人……”一旁时候的红莲小心翼翼的问了声,“您怎么了?”
“……”霍友嗣闭上眼,支住额头,“梦见微安了。”
红莲哦了一声,面色古怪:“您别担心,季将军会回来的。”
“……”霍友嗣文丝不动。
额头上的冷汗还是在往外冒。
“红莲,我问你,你是怎么知道你主子是跟莫少华跑了的?你不是说你当时被迷昏了吗?”霍友嗣突然冒出一句。
“大人,红莲只是在昏以前,看见了一个人影,这个人影和莫少华很像。”
“只是很像,而不是‘完全就是’吧?”
红莲咬咬嘴唇:“大人,您如果在乎季将军,就应该相信他。”
霍友嗣抬起头来,笑笑的望着她:“可是你的话,却让我很难相信他。”
“那红莲就把话改了!”红莲扑通一声跪下,“大人,您亲自去找季将军吧!别人都不可靠啊!大人!”
霍友嗣一震:“怎么这么说?”
红莲两眼含泪:“您教导过红莲,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难道您就要犯这个错误吗?”
话里有话,霍友嗣突然感觉背后一凉。
潘立龙仍旧一副笑嘻嘻的嘴脸,霍友嗣喝着热茶,有点故作的镇静。
“大人面有菜色啊!”
潘立龙调侃道。
霍友嗣一笑:“最近睡的很不好,这天即冷又潮的,我的旧伤又开始疼了。”
“当年大人在战场上,真是威猛,哪像现在那些文弱的小将?”潘立龙拍马屁。
“恩,只是留了点伤。”霍友嗣有点心不在焉。
“……伤能好,疤却不能除——不知道,谁是大人的疤?”潘立龙呵呵笑。
“哼,这个比喻不太好吧?”
“非也,大人不知,这疤呀,时时刻刻的陪着你,伴着你,提醒你以往的光荣战绩——虽然想除,但又害怕除了他就是忘了他带给自己的过去,带给自己的好——其实大人身边的某些个人,都是疤。”
霍友嗣望了他一眼:“你想说谁?”
“大人心里想着谁,那就是谁。这个比喻倒也不能说是确切,但其中的韵味,还是有一点的。”
潘立龙点到为止。
季微安搂着莫少华,疯子似的喊叫。
但是喊到最后却变得无声无息了。甚至没有眼泪了。
那老头死命的拖着他,终于把他和那具尸体分离了一点。
季微安的指间划过莫少华冰冷冷的面庞和僵硬的睫毛。
竟然也被冰冷冷的泪珠濡湿了。
季微安软在地上,哀哀的喊了一声,合着外面猫头鹰的长鸣。
“走吧……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那老头拼命的拉他。
“……”季微安摇头,但是已经没力气反抗了。
老头拖着他,把翻箱倒柜找出来的脏兮兮的红木盒子紧紧的攥在手里。
“哐!”
影子破门而入。
莫少划的尸体果然躺在里面。
影子眉毛一皱,飞快的找人,却找不到半个人。他一瘪醉:“又让他跑了!”
影子的一个手下跑过来:“大人,还要去哪里找?”
“算了,我看尸体也凉了,怕是早就跑远了。”影子把剑插回刀鞘,望了一眼外面黑压压的天,“一个废人在这个林子里跑来跑去,怕是也支撑不了太长时间。明天再找,说不定找到的就是个死物。”
一边说,一边冷冷的踢了踢莫少华的尸体。
“……大人英明。可是属下有一事不明,可否请教大人?”
“说。”影子慢慢的往前走。
“大人为什么一定要除季微安而后快?”那属下小心翼翼的问。
“……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影子突然冷笑一声。
那属下一缩,便不再说什么。
“不过告诉你也无妨——红颜多祸水,男人也一样——什么意思,自己揣摩去吧。”
影子得意的笑笑。
那属下了然的一笑:“大人说的是。”
“多少英雄因为红颜变狗熊?我不过是想为英雄除掉一个红颜而已。”
影子抬起头来,呼出一口热气来:
大人,我的良苦用心,您可明白?为了完成您的大业,您可不要怨我啊!
“红莲,给我泡杯茶。”霍友嗣跟潘立龙聊完之后,心情似乎好了很多。
红莲刚刚哭过,眼睛还是红的。
“咦,怎么眼睛跟兔子一样?”霍友嗣笑嘻嘻的调侃她。
“哦……进沙子了……揉的用了点力……”红莲用手背碰了碰眼睛。
霍友嗣笑的和善:“红莲真可爱啊!”
红莲一震,呆呆的看着自己的主子,好象看天外来客一样。
霍友嗣低下头去,喝茶,悠闲的很古怪。
红莲趁着他埋头喝茶之际,转过眼去看着窗外发愣:
今天主子好怪啊。
潘立龙回府之后,马不停蹄的收拾行李,说是要去山东。
他的属下都对这个突然的打算感到莫名其妙。但是潘立龙却什么也不说,单是冷着一张脸,匆匆忙忙的指挥人准备东西。
当天下午,潘立龙便带着不到二十几个人,火速进发。
潘立龙坐在马车里,显得焦躁不安。他身边的小厮也是用之中古怪的眼神看着突然之间性情大变的主子。
“……大约要多长时间才能到山东?”
“照这种速度,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大约是五六天吧。”
小厮说。
潘立龙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加快速度。”
“是。”
等我,我马上到。
老头带着季微安逃到一个破庙。那庙荒废已久,依在半山腰上。
老头牵着磕磕绊绊的走着的季微安:“就是这里了。”
季微安闻到一股腐朽的木头的味道,他打了一个冷战:“这里是哪里?”
“庙,佛祖呆的地方。”
季微安听了,呆呆的点点头:“佛祖是万能的吗?”
“当然啦,他都能把孙猴子压在五指山下五百年呐!”老头摇着脑袋说。
“那他能让莫少华来找我吗?”季微安痴痴的问,“我走的时候,他没跟来。”
老头一笑:“傻子,人已经死了,怎么能来找你呢?佛祖不会帮你的,死心吧!”
“为什么不肯帮我?……因为我造孽太多了吗?”
季微安神经质的抓住他的手:“是报应吗!?是报应吗!?”
老头叹了口气:“可能是吧……因果报应,谁都逃不出去。”
“我好后悔……我好后悔……”
季微安喃喃的说,踉跄一下,跌在地上,扑起一卷灰尘。
“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啊!”老头蹲在他身边,摸着他花白的头发。
“我好后悔……我好后悔……”
季微安泪如雨下。
“不过,倒是有忘记烦恼的神仙药呐!”老头吃吃的笑,“忘记一切人世烦忧的神仙药……”
潘立龙的到来,使影子吃惊不少。但是潘立龙仍旧是一副老样子似的嬉皮笑脸,外人根本看不出这东西心里想的是什么。
影子小心翼翼的提防,惟恐一个不小心就出了漏子。
潘立龙嘴上说着霍大人太着急,就派个人过来帮帮忙,但实际上却什么也不做,单是整天无所事事的呆在府上,有时候这一呆便是一整天,关在房里,也不晓得在做什么。大部分的时间,影子都借口出去找季微安,不给潘立龙和自己见面的机会。同时也安排了人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一有什么动向便直接报给他。
但是潘立龙一点动向也没有。
这反倒让影子有点不安起来。
唯一的一次动作,大概是潘立龙带了几个青楼女子上街,左拥右抱,好不快活。影子以前就知道潘立龙这个人好女色。他虽然很厉害,但也有因为女人而误事的时候——所以影子就说,英雄之所以变狗熊,皆是因为美色的诱惑。
潘立龙在路摊上看中了一个蔷薇样式的头钗,拿起来仔细的看了又看,最后掏出钱来,把那钗子直接插到一个美人的发髻上了。
“这花呀,没有比这蔷薇更艳丽的了。”
潘立龙笑。
“来,再吃一颗……”老头顺着季微安花白的头发,轻声说,“吃了就看得见了,也就不流血的……不哭啦……乖……嘿嘿!”
季微安木然的张着嘴,乖乖的把那颗发了霉的药丸吞下去。
“……你可真像我儿子……”老头颤巍巍的感叹道,擦着季微安脸上的灰,“我儿子啊……也是花白花白的头发。他老婆一死啊,他就变成这样了……”
两行浑浊的老泪从眼眶滚出来:“可惜他死的早!我想要跟他去,却又死不成!……你看你,一头白发,怕是佛祖看我太可怜,就有把我儿子给还回来了!”
那老头突然一抖,用力拉去他:“来来,我们给佛祖磕个头,感谢他的大恩大德!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儿子啦!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头疯疯癫癫的笑,在佛祖面前磕破了头。
季微安傻傻的看着残破的房顶,凌乱着笑。
俨然一副傻子模样……
“我啊……”江行打量着手中的白瓷青花杯,“还真是喜欢霍友嗣这些古董玩意儿的!”
潘立龙笑:“我也喜欢。大权在握的感觉可真是好啊,想要什么有什么,想毁灭什么就毁灭什么。”
江行回过头来:“是啊,死的珍宝活的珍宝都得来全不费功夫。”
“还有数不尽的红颜美女呢!”
江行哼了一声:“你这个好色的毛病要是不改,早晚给你捅大篓子!”
“诶~”潘立龙摆摆手,“潘某虽然好色,但不智昏。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清楚的很。”
“那就不要对那个红莲总是动手动脚的,要是被她看出点什么,那我们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我会小心的。”潘立龙点点头。
江行放下手里的东西:“哦,对了,那个巫医你除掉了吗?”
“那个老头吗?”
“恩。”
“啧,这老东西跑的太快,我只来得及杀了他的儿子,他这个老不死的倒给逃了。”潘立龙皱皱眉。
“你说他没死?”江行冷冰冰的扫了他一眼。
潘立龙无奈的笑笑:“你被担心,我早晚能把他给除掉的。”
江行叹了口气:“随便你。你还是快点办正事吧,把霍友嗣的势力瓦解,准备三个月后大军破关。”
“乖,再吃一口,张嘴……”
老头举着汤匙,将米饭送进那两片玫瑰红的唇瓣里。
季微安讷讷的张嘴,表情木然。
老头笑了,顺了顺季微安杂乱的头发:“乖儿子,乖儿子,只要你听话,爹就……爹就不让任何人欺负你!”他瞪大眼睛,“给你好吃的,好穿的,还有好玩儿的哪!把你养的白百胖胖,不让你吃半点苦头!”
季微安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