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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戒-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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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直到我在局子里终于见到戴着副手铐的三儿的时候,我的泪水,一下子喷涌而出。 

  建弟说的没错,他真的和两个月前全不一样了,黑黑瘦瘦的,收干了的脸颊上满是淤痕血污,那双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一下子泛起了黄|色的浑浊,衣衫褴褛,他舔了舔起着厚厚的白皮的嘴唇,转过头去不看我。 

  〃三儿?!〃我几乎是扑了过去,他的棉裤湿湿的,重重的,几乎从他瘦地可怜的胯骨上掉下,他哆嗦了一下,重重地推开我。我呆了,怔了,直到一个看着慈祥可亲的胖警察示意人带三儿进去,和蔼地对我咧咧嘴:〃王嘉禾是吧?〃我机械地扎了转头,有点诧异他知道我的名字。 

  他善解人意地道:〃刚才咱审他的时候,那小子还真硬气,被打地满地打滚也不求饶,后来我们给他熬刑,他就这样站着,不许动不许撒尿不许吃饭,到后来失禁了,他也没哭,却精神错乱似地一直喊着个名儿,开始咱以为他喊娘呢,仔细一听,他叫的是王嘉禾嘿嘿。。。你们关系一定很好吧。〃 

  我慢慢地抬眼看这个人民警察,他敛了笑容,微微退了一步:〃。。。哎呀,警民一家嘛咱也不想闹大,可这是上面的规矩,谁让他没个户口呢?没户口他出来打啥零工呢?你也知道,他这样的人只有一个去处,就是收容所,那里面的人可不会象我们这样善良,所以,你看看,这事该怎么解决吧〃 

  我顺手抡起椅子,狠狠地砸向他,红着眼怒吼道:〃你他吗的敢打他!!!丫的我废了你!〃 

  〃干什么你?!〃一只手牢牢地攥住了我的手腕,直捏地青筋暴露,我扭过头,双眼通红地瞪着那个阻止我的人。 

  〃你他吗的长脑子没?〃韦豪扬手甩我一嘴巴,把我推给林冬,〃要没清醒到外面洗洗脑子!〃我肌肉崩着死紧,林冬死命压着我,低声道:〃王哥,你冷静些,这么和条子硬碰别说你兄弟救不回来就是你也得搭进去!〃 

  我一抽一抽地喘着气,愤怒,绝望,怨恨在我的脑海里搅做一团,可我毕竟在看见韦豪的那一瞬间,找回了些须理智。 

  林冬终于半强迫地把我架出了局子。 

  在外面,我看见了秦商,只穿了件单薄的线衣,在寒风里瑟缩地立着。 

  林冬把我交给秦商,嘱咐了几句,转身又进去了。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失魂落魄地望着自己的双手。如果那时我真动手了,那三儿还。。。 

  不知坐了多久,秦商拍拍我的肩膀:〃嘉禾。。。你别担心〃我突然攥住他的手,死死的。 

  〃嘉禾?〃他死劲挣扎了一下,诧异地道。 

  〃我错了,我怎么。。。怎么能这样扔下他不管我该死啊!!〃泪水,终于涌了出来,我嗷嗷地哭着,吼着,〃我他吗的真不是东西,我跟他闹什么别扭?!我说过我要对他一辈子好我都做什么了?!三儿他。。。他被打成那样,他连个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已经脱了个人形连我都认不出来了!三儿,要出个三长两短我拿命也赔不起啊!王嘉禾,你这畜生畜生畜生!!!〃指甲刺进了皮肉里,掐出深深的几道血痕,一滴滴滚热的泪溅上颤抖的手背,慢慢地晕开那抹血色。 

  秦商不吭声了,他任由我攥着他的手,深深地,死死地,啼泪纵横。 

  韦豪终于疲惫地走出来了,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只说了一句:〃王嘉禾,是个汉子的话,就别只知道动手!〃我已经象失聪了一般,再听不进他任何的话语了,我直直地朝他身后走去,抱住那个羸弱的身子,将他拥进怀中。 

  三儿。。。哥,再也不会放开你的手了。 

  韦豪无声地叹了口气,招手叫来一辆车,我们四人坐上车,一路上,谁也没说一句话。 

  直到我到了家,我抱着三儿出来,秦商在车里只说了一句:〃好好照顾三儿。你。。。在我家的东西,我过两天收拾了,再给你送来。〃 

  我放了热水,剥下三儿沉甸甸的裤子,一点一点的酸臭味散发出来,不知是血是汗。我心里一酸,没敢流泪,,拿着沾了热水的毛巾给他慢慢地抹身。 

  〃三儿,还记得你肩膀上的这道口子么?那是从前咱们上老李头那偷西瓜被逮着,你掩护我时被篱笆戳的。〃 

  〃三儿,你怎么越发黑瘦了,你娘知道了非扒我一层皮,你可别对她告我的状啊。〃 

  〃三儿,你眼睛下两个黑轮儿快赶的上我爹了,他是熬夜打牌九打出来的,可你不是一沾床板就睡死的么?〃 

  我的手停在他清晰的累累可数的肋骨上,热气氤氲,模糊了我的双手他的脸庞。 

  他没应我,就连一句,都没有。 

  他苦苦煎熬度日如年的时候,我嬉笑怒骂逍遥自在。 

  他心里的苦心里的痛我连万分之一都没能感同身受。 

  我蓦然心惊,抱住他伤痕累累的身子。 

  〃三儿,哥再也不会丢下你不管了!你应我一句好不好?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是我不好,咱以后再不吵架了,什么分开什么冷静一下都他吗放屁!三儿〃 

  水溅上我的鼻子,顺着我的脸颊,复又淌到他的脊梁上,不知是水是泪。 

  什么也不足以形容我心里的悔恨,我恨不得两个月之前的争吵从未发生! 

  他僵着背,许久。 

  久到热水都逐渐变凉,他突然打了个寒颤,哑着声音道:〃。。。哥,我冷。。。〃 

  我抽了抽鼻子,紧紧紧紧地拥着他,不住地摇头:〃有我在,你再不会觉得冷了。〃 

  那天在局子里的事,三儿绝口不提,我巴不得永远别记起那个恶梦,只是挖空心思地对他好,补偿他。我一个月没去华星,天天在家里陪他,可我发现,这个原本淳朴善良且天生乐观的男孩,眉宇间已经结上了抹灭不得的哀愁。他越发地瘦了,甚至有些佝偻着走路,面黄肌瘦,真的好像一阵风就能把他吹折了。 

  秦商倒是常来,没一次空手的,常把他母亲煲的补汤不辞辛苦地送来,陪三儿聊天,说话,解闷。可三儿依然是淡淡的冷冷的,提不起什么精神气,我记得他以前很喜欢粘着秦商,一口一个〃秦商哥〃地叫。 

  我无能为力去阻止他的衰败,时间就这样平静地一天一天地过去了,建弟只来看过一次这个我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兄弟,也是一脸的颓败神色。他在工地扛砖打杂,十来楼的房子要装个管道,得叫他吊着根钢锁,悬空着数十米去作业,摔死没人赔的那种可就是这样拿命来换的血汗钱,他也拿不到了,临近年末,包工头携款潜逃,百来个民工连个回家的车费都拿不到,天天坐在还没完工的工地上静坐抗议流泪抱怨怒骂可又有什么用呢? 

  建弟在我面前嗷嗷地哭,说他老婆会要他的,说他的孩子一辈子都完了,说他为什么一辈子总这样的窝囊没用! 

  我从不知道他也会哭成这样,咱们从前在山头上豪情万丈胡天胡地地闹的时候,说的是〃男儿到死心如铁〃,说的是〃打落牙齿和血吞〃。 

  然而,这就是生活,丑陋的生活。 

  我还是回华星上班了,黄哥已经被杜哥调走了,那更好,我乐的省心,直接找韦豪商量着先支我下个月的工钱。 

  韦豪倒好说话,二话不说就开了工资,随后袖着手看我:〃嘉禾,咱的交情你知道的,所以你有事不瞒我,我有事也不瞒你,是吧?〃 

  我当然知道他的意思:〃韦豪,因为你我才这样直白地开口上次你把三儿从局子里弄出来花了多少钱,你照实说人情我是还不清你了,可这钱的方面我就是卖身给华星了也一定偿清!〃 

  韦豪愣了一下:〃嘉禾,我只想问你一句你和你那弟弟,是怎么一回事?〃 

  我根本想不到他问的是这个:〃他,他是我最亲的哥们,还有怎么回事?!〃 

  他瞥了我一眼:〃。。。那好,你自己,警醒些吧。〃 

  我隐约地觉得他知道了些什么,可韦豪最聪明的地方就是永远不在不该说话的时候开口。 

  三儿那工地的活,我是坚决不让他回去干了,别说他那身子骨如今再熬不住那苦,就是他还想以前那样壮地象头牛也不能一辈子干这没出路的事,我想让他去读书,夜校自考什么都行,好歹要脱离草根阶级。出乎我意料之外,这么一个我觉得对我对他都百利而无一害的事三儿竟然坚决不同意。我以为他是害怕浪费钱,就告诉他钱的事根本不用他担心,我现在怎么着也还拿的出这点闲钱,而且总不能一辈子在工地打杂吧?看看建弟现在的境况,我不会让他有朝一日落到那个地步! 

  他抱了抱被子:〃就我这德行,还能干哪行呀?就卖卖气力罢了,呵。。。现在卖力气只怕还要看人要不要我呢。〃 

  我心里一阵难受,赶忙赔笑道:〃哎,那就干脑力活嘛,那不轻松多了?你只要读个随便什么的文凭,有了一技之长,我就能给你找个像样的工作。而且,读书多好呀?清闲又能多学东西,钱的事你别担心,一年半载地我还能供的起你。〃 

  我唠唠叨叨地说了许多,他只是微微地偏过头来,半咪着眼,不咸不淡地扯扯嘴角:〃嘉禾,你是不是嫌我没文化,没读过大学,配不上你了?我知道了,我让你没面子了是吧?可我什么货色你能不清楚?叫我读书写字你还不如当时就让我在局子里被人打死算了!〃 

  我呼吸停滞,我万万想不到他会说出这种话,可我能怪他么?怪他颠倒黑白是非不分么?!我曾经想以分开来要挟他改造他,改造地能让他融入这个城市,都他吗的大错特错!要是我没那么自以为是,很可能如今我和他,就不是今天这个地步! 

  从那天起,三儿的脾气一天天地暴躁,口角几乎是家常便饭,一言不和他就摔手走人,有时候我在家,他宁愿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半天不出来也不愿意面对我。 

  我烦躁郁闷难过却真地不明所以,我天真地以为是因为这段时间我们根本没在一起耳鬓厮磨,才造成如今的生分。 

  可那天晚上我和他好不容易和和乐乐地吃完了饭,三儿还说要帮我洗碗,我自然说不用,只叫他进屋里去休息就好。 

  我用最快的速度料理好一切,进了房间,三儿坐在椅子上,一面捏玩着什么东西,一面听着收音机里的广播,那里面激昂地好像拉皮条的男音正激动地说着什么〃前列腺炎〃啊〃XX疣〃啊〃尿道XX症〃啊,我一看就就知道三儿根本没认真在听这些什么的野鸡医院的消息儿,他只是一个人坐着发呆,而已。 

  我走过去,很自然地兜住他的脖子轻轻咬了一下:〃发什么呆呢?〃 

  〃啊,没,没〃他似乎吓了一跳,缩了一下脖子,把手里捏着的东西望抽屉里一丢才回过头来,〃你洗完了啊?〃 

  恩。我来回地摩着他依然光洁的颈项,心里的爱意象潮水一般涨了起来:〃三儿。。。〃他有些紧张地想站起来,又被我按了下去。〃我好想你,三儿。。。〃我着迷地嗅着他带着肥皂味儿的干爽体味,一只手也不老实起地流连起来。 

  〃嘉禾。。。〃他喘息了一下,有些须的挣扎,〃你不是说还有事要忙么?〃 

  〃我是在忙啊。这事还不重要啊?〃我耍无赖地笑道,一般这个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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