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只是炽和堑年纪尚轻,在未能独当一面的情况下,山庄事务自得由他和飒哥一起担当了。
经由他二人的努力,山庄内部虽有了不小的变动,却都得以顺利稳定。山庄整体也一如既往,缓慢而确实地逐步成长着。
至于父亲,则在卸下了重担之后好似看开什么般,心中郁结渐解、长年紧蹙着的眉头也随之松了……睽违多年后,他终于得以再一次在父亲面上见着那无一丝阴霾的欢容。
然而,便也从这时开始,父亲的身子……一日日地失去了生机。
由于无甚病痛,周遭的人开始并未察觉什么,作为医者的他也因忙于公务而疏于注意。待到察觉之时,一切已是再难挽回。
“病”因很简单:娘亲过世后,父亲长年忧心伤神却疏于休养,甚至为了逃避痛苦一头栽入了公务之中……而今重担虽卸,却已是心力消耗过盛、油尽灯枯。
察觉这点之时,饶是他医术通神,所能做的,也不过是炖些药膳给父亲补补元气、替父亲多留一些时日而已。
父亲临终前的那段日子,是打娘亲过世之后一家人所度过的、最为欢乐的时光。
不光是他兄弟四人而已……就连当初因误会而让父亲收为义女的桑净也尽心在旁陪伴、照料。可也正因为如此,心底的愧疚,越渐强烈。
若不是他疏于注意,父亲的身子,绝不至于耗到如此地步……
或许是察觉了他的心思吧?就在娘亲十二年忌辰那天,父亲带了壶温酒来到了多年来总刻意回避的清泠居。
那是个十分晴朗的春日,阳光明媚、清风舒和……却一旦忆及,便禁不住悲从中来。
‘这不是你的错。’
和暖春阳下,父亲微笑着同他这么道。
‘没能好好照顾身子是爹自个儿的问题……这些日子来你不也费尽心思给爹补补元气了吗?一个大限将至的人还能有如此好的气色,不正是多亏了你的照料?’
‘……可孩儿,终究发现得太晚。’
望着阳光下父亲俊美一如往昔、却已更添苍老的面容,心头的愧疚与痛楚,便怎么也无法平复。
更何况……父亲会消耗心力若此,根本的原因仍在于娘亲的死,在于那个因他的错信而铸下的错误。若不是他,一切又怎会──
‘冽儿。’
中断了思绪的,是父亲近乎沉重的一唤。
白冽予微微一怔。却方抬眸,便给父亲温暖的掌抚上了面颊。
‘爹……’
‘对爹而言,这辈子最值得自豪的两件事,便是同你娘共结连理、以及有了你们这几个孩子。’
刻意用上了有些严肃的语调,可神情,却是温柔而慈祥的。
‘你娘刚走的那段日子,爹痛苦得几乎无法承受……为了不让自己将一切归咎到你身上,也为了克服这种种,爹暂时疏远了你,却也因而造成了无可弥补的伤害。’
‘当你勇敢的独自站起、再次来到爹面前之时,爹才察觉到自己究竟犯下了多么大的错──只是察觉归察觉,失去你娘的痛苦却还是让爹选择了逃避。一直到南安寺一战,见着你险些命丧黄泉后,爹才终于克服了心障真正省悟过来。’
顿了顿,他起身上前,将已完全怔了的次子紧紧拥入了怀中。
‘冽儿,好好记着爹的这番话。’
‘纵然痛苦、纵然思念,逝去的人也不可能再活过来了……比起痛苦、自责,这世上,不是还有更多值得我们花费时间去珍惜、去守护的事物吗?’
‘爹很清楚,要你就这么放弃报仇是不可能的事。可爹希望你不要因悲伤、仇恨而蒙蔽了双眼,没能认清什么是真正重要的,直至失去才后悔莫及。你还年轻,还有很多值得好好把握的事物。若一直为昔日的仇恨所束缚,不只爹无法放心,你娘地下有知定也会十分难过的。’
‘爹……’
静默半晌后好不容易挤出了一唤,却已带上了几分哽咽……他虽埋首父亲怀中竭力强忍,却仍忍不住那压抑了多年的泪水。
看着怀中次子因抽泣而微微颤抖着的身躯,白毅杰疼惜地轻拍着他的背,而在一声轻叹后,原有些严肃的音调转柔:‘只要能见着你幸福,爹便十分满足了。’
就因着这么一句,那天,他在父亲怀中哭了近半个时辰。
也就在那天过后不久,父亲于睡梦中安详地辞世了,享年四十有九。
之后,山庄广发讣闻,举行了隆重而庄严的吊唁仪式……作为白毅杰次子、擎云山庄二庄主的他,也在仪式当天第一次正式地出现在公开场合之中。
而今,一年过去。仍谨记着父亲话语的他来到了这里,白莲镇卓府。
为了报仇,也为了解脱──从十三年前的阴影之中。
松开了轻握着左臂的掌,白冽予微微仰首,望向了那为阴霾所笼罩着的、细雨连绵的天空。
漫天雨丝湿了脸庞,也湿了那双过于凄迷的眸子。
若在平时,便只是眼神,他也绝不会容许自己就这么在大街上这样明显地流露情绪的……可在已决定解脱的此刻,他却有了种一切再无所谓的感觉……
直到那个他所一直等待着的、过于熟悉的足音入耳。
略一侧首循声望去。随之入眼的,是油纸伞下睽违三年未见的、友人俊朗无改的面容。
碧风楼主,东方煜。
望着那张让他思念了三年之久的面容,与心底愁绪迥异的喜悦瞬间漫开,却在瞧着友人面上由惊喜到困惑、甚至是掠过了几分阴霾的神情变化后,唇角淡笑浅勾。
“柳兄似乎十分惊讶。”
脱口的音调静稳,早先涌升的喜悦却已悄然为凄苦所染:“这么不愿见着我吗?”
“怎么会?我──”
急急辩解的一句方始,便因察觉了友人的异样而化作了深深叹息。
东方煜提步上前,以伞护住了青年半湿的身子。
“出了什么事?”
询问的语调,温柔一如往昔。他深深凝视着眼前久别的青年,神情间满载忧心。
熟悉的关切让瞧着的白冽予一瞬间有些泫然,却仍是强忍了下……容颜微垂,轻声道:“暂时先别问,好吗?”
“列……”
“我会告诉你一切的。所以,先别……”
“……我明白了。”
顿了顿,而在略一犹豫后,抬手轻揽上青年肩头。
“先进屋吧?你身子都湿了,至少得换件衣服才是──这是家父的居所。”
“嗯……”
感受着那一如期盼地缓和了心中愁绪的、圈揽住肩头的熟悉温暖,白冽予颔首轻应过,在东方煜的引领下进入了宅内。
* * * *
从没想过……睽违了三年之久的再会,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听着内室传来的阵阵水声,强迫自己别对友人入浴的情状作些无谓的遐想,东方煜一声低叹。
打淮阴一别至今,也有三年半了。
这三年间,他想了很多,也厘清了很多……为了不伤害任何人,他断了与那些个“红颜知己”的关系,并决定一辈子藏着这份情意、只单纯以朋友的身分陪在列身边──只是决意归决意,要他就这么面对李列而无不流泄分毫情意,他没有自信。也因此,他虽只花了半年多的时间便厘清了自己的想法,却仍有意无意地避开了任何可能同友人的见面机会。
一避,就是三年。
直到今日。
这趟重逢,完全出乎了他意料之外。
今日之所以来白莲镇,是因得到了青龙接受委托意图暗杀父亲的密报。
打两年前告老还乡后,曾位极人臣的父亲便依着他的安排住进了位于白莲镇的这幢宅子,过着宁静而与世无争的生活──至少,父亲是这么期望着的。
可便已辞官,深受皇帝信赖、倚重的父亲却仍对朝局有着相当的影响力。而这份能耐理所当然地成了敌对人士的眼中钉。也因此,青龙意图暗杀父亲的消息虽来得十分突然,却不令人惊讶。当时他正好在岳阳办事,遂搁下了手中事务匆匆赶来。
然后,就在这座宅子前,望见了细雨中青年隐透着几分凄迷的身影。
意外的重逢在最初的瞬间教他惊喜非常。可这份惊喜,却旋即转为了对青年出现于此的困惑,以及对“重逢”这件事的畏惧。
畏惧着……重逢之后,他会否因一时失控而破坏了这份好不容易获得的情谊,甚至伤害了一直信任着他的列。
有些乱了的思绪让他一时疏忽了对青年的注意,直到眼前的青年勾起了个悦目依然、却太过哀伤的一笑。
‘这么不愿见着我么?’
十分平静的一句,却教听着的东方煜立时为之心揪。
他怎会忘了?
以列的才智与敏锐,又怎会没察觉到三年来自己的诸般躲避?眼下好不容易得以重逢,自己却又起了几分抗拒之情……也难怪列会如此作想吧?
他一心想着要好好守护列、绝不让列受到任何伤害……却方重逢,便亲手伤害了对方。
一想到一向冷静自持的列竟流露了那么样深切的凄楚和哀绝,心头的痛苦与自责,便怎么也……
却在此时,房外足音响起、中断了思绪。
知是父亲拿衣裳来了,东方煜稳了稳心绪,上前开门相迎:“爹。”
“……里头的,便是你常提起的那位‘李列’吗?”
将平时给独子备着的衣衫递了过去,卓常峰询问的语气相当一般,神情却活像是见着儿子带了媳妇回来般。如此模样教瞧着的东方煜一阵苦笑,而在接过衣裳后轻轻一叹。
“待列平静些后,孩儿再同他一道前往请安吧──虽有些意外,可列既已来此,若能说服他出手相助共同迎敌,则擒杀青龙亦非难事。”
“这些江湖之事你比爹清楚许多,便由你全权负责吧。爹相信你。”
说着,他微微一笑:“相较之下,爹还比较担心你同李列的事儿啊。”
“此事孩儿自有计较,请您放心。”
“好吧。”
明白儿子心意已决,卓常峰也不再多说,鼓励般拍了拍他肩膀后便自转身离去了。
望着父亲的身影消失于走廊尽头,这份的鼓励与谅解让东方煜心头一暖,微笑着带上房门、抱着衣裳走进了内室。
──可这份愉悦旋即便因内室之中的情况而转为了无措。
倒不是说正好撞见列出浴什么的──若真遇着了,只怕他连无措的时间都没有便得夺门而出了──。让他无措的原因,在于那屏风上映着的身影、以及不时传入耳中的清晰水声。
尽管未曾亲见,单只如此,也足以教他心猿意马、绮思难断了……
勉强压抑下体内隐隐升起的几分燥热,东方煜伸长了手将衣裳递到屏风之后,刻意以着爽朗的语气道:“这是我的衣裳,暂时将就着吧。”
“劳烦你了。”
隔着屏风传来的,是如往昔般淡然静稳的音色。阵阵水声随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