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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花完了可以再挣,房子倒了可以再盖,摆出这副熊样给谁看?没有人同情你,不管你怎么哭大家都知道你是个变态,窝囊废!”
我绝望地对他说:“那人呢?死掉的还能活吗?”
“死掉的是不能活的,可是走掉的还能再找回来啊。”凯歌的目光不容置疑。我象是触电了一样呆在他面前,耳朵里嗡嗡的。我怀疑地看着他,我第一次发现凯歌是如此的聪明睿智,他不只是会赚钱,他懂得的比我要懂得的多,我在他面前完全是一个无知的小孩。
“怎么找啊?……我想他已经伤透心了,不会再回来了。”我已经泣不成声。
“你自己说呢?反正你躺在这里他也不会自己回来……”
“良子,你现在的确失去了很多东西。可是你还一样东西在手里,如果你再不好好珍惜,去把他找回来,那你真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带着一脸的泪水抬起头,痴痴地说:“是么?”
“良子,你走吧,你去找他,把他找回来,或者你找到他;你将来一定比我强,你一定要挺起胸膛做个堂堂正正的人,为值得的人好好地活着。”
“凯歌……”我死死地抱住了他,手指嵌进他的胳膊里,不知道是悲伤还是兴奋,感激还是快乐,我心上的闸门再也关不住,我放声大哭起来。
“良子,你记住,我永远是你哥,明白吗?”
我在他肩上咬了一口。
2 翻飞在灰暗天幕下的烟尘,是我们心中抹不去的贞洁
我精神好多了,我处理了我单位的人事关系和我的房子,也敢于去见一些我一度不敢在面对的人。廖爱惠和我四处打听骆海庭的下落,可是唯一的线索就是他在被学校派出所审查的第五次之后,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和物品消失在一辆出租车里。他没有回家,他的爸爸妈妈都忙着和南韩做针织品生意,几个月没想过儿子了。我如今势单力薄,想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谈何容易?
我在这一段无业散漫的日子里,不停地在大街小巷上游走。我心里抱着一丝幻想,我总觉得骆海庭就在我身边,躲着我,藏着不见我,也许我一不小心就会在公共汽车站或是路口撞见他,他穿着那件白衬衫,微微地笑着。
那一天傍晚,我经过一条熟悉的马路,在一个环抱主题的塑像下面,我见到了一个神情焦急的女孩子,那女孩子年纪不大,头发短短的,鼻子和眉眼模模糊糊好象在那里见过。她站在我休息的长凳旁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她见了我,审视地扫了我一眼,怯生生说:“您好,请问您是Daneil的哥哥吧?我们见过的,在一家舞厅里。”
我隐隐约约有一点印象,点点头。她笑了,但又焦急地对我说:“你知道他家搬到那里去了吗?我怎么也找不到他,传呼也换了,我和我爸爸明天要去澳洲,我想来对他说一声。”
我看着她年轻单纯的脸孔,想看来她还不知道许小果的死,我轻声说:“他……他有事现在不在这里,你有什么话我可以转告他。”
“啊?是这样啊。”那女孩子失望地低下了头,“我还以为他一会儿下班就会回来呢。”她笑笑,眼睛里是暗淡的光泽。“那我走了,谢谢您。”她礼貌地告辞。
她走了几步,我喊道:“你等等!”她吃惊地回头,我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红布包,来到她面前对他说:“这是Daniel要我给你的,你收下吧。”
那女孩子长大了嘴,好像不相信我说的,她打开来取出一块金黄|色的小锁头,她“呀”的叫起来,“这是他的宝贝啊,他真的送给我了吗?”
“是啊,你看见那上面刻的字了吗,那是”贤己“,意思是说人要对自己好,希望你也会对自己好。”
她幸福地端详着那个小锁头,好像在回想着什么,陷入沉思。我悄悄地后推,无声无息地搭上了公共汽车,那路边的女孩儿,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然后我给廖爱惠打了个电话,约她出来。她听见是我很痛快地答应了,她见了我之后很坦率地问我:“李良,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的?”
我知道她是一个很爽快的人,不必和她兜圈子。我对她说:“你能帮我转交给文英一样东西吗?”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是不想见她呢,还是不敢见她?”
“很复杂,我想我是不敢。在她面前我是一懦夫,哈,这个,麻烦你转交给她好吗?”
“这是什么啊?”她好奇地拿起我的那一条护心锁,“是古董啊?”
“请你转告文英,你就说,我无法把现在的自己给她,我能给她的,只是我的过去。我想,这个小东西,就是被锁住的我。现在我把被锁住的我还给她,我要去寻找我新的自由了。”
廖爱惠象看陌生人一样看着我,好久她才缓过神来,她“啪”地拍了我一下,灿烂的笑容还是那么明朗,她说:“好啊,祝愿你找得到!到那是,我们在干白酒啊!”
“好,干白酒!”
3 燃烧在记忆边缘绯红的晚霞,是铺往天堂的云朵
秋天丰收的场院里,金黄的苞米堆成了一座座山,又是一个忙碌的黄昏,我妈妈坐在场院中央剥玉米叶子。我和我的弟弟高高兴兴地跑向妈妈,我弟弟还是穿着那一件军绿色的小衣服,咯咯地笑着,小脸蛋上抹了一道黑泥都不知道。我妈妈看见我俩过来,甜美地笑了。弟弟跑向她,扑进她的怀里,妈妈用手轻抚他的脸,亲着她,吻着他。
我远远地站在一旁,我对我妈妈说:“妈妈!我把弟弟给你找回来了,你高兴么?”
我妈妈很满意地对我笑了,示意也让我过去。我站在原地,对他们说:“妈妈,你知道吗?我也很想你,一直都想你……”
“可是妈妈请你原谅我,我要走了,我要去找我自己。”
弟弟依偎在妈妈的怀里,好象睡着了,我妈妈不让我走,她很生气,她挥了挥手,我身后突然传来哗啦哗啦的潮水的声音。我猛然回头,只见身后的田野变成了一片汪洋,波涛滚滚,一望无际。海水几乎就在我的脚边,只要一个浪头,我就会被那黑暗深不见低的海水吞没。
妈妈 温柔地在向我招手,我也很想扑到她的坏抱里去,可是我说:“妈妈,我是你的孩子呀,我知道我一来到这个世界就让你委屈,难过;妈妈我不怨你,因为我知道每个妈妈都是疼自己的孩子的。”
海水在拉我的脚。
“妈妈,我告诉你,现在我都明白了,或许作为一个人有的时候有死的必要,但任何时候也没有人能夺走他生的权利,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
海水冰冷刺骨。
“妈妈,弟弟,再见了……”
我回身跳进了海中,一跃而入,义无反顾。那水一下子就没过了我的头顶,我迅速下沉,睁不开眼睛,无法呼吸。海水从我的嘴巴,耳朵,鼻孔里灌入,流进我的血管,钻进我的神经,我感到死亡已经统治了我。
“阿良……”
“阿良……你知道我的背上为什么会有一个翅膀吗?”
“阿良……那是因为我相信有一天,我的翅膀会让我飞起来,飞到海的中央,去把我的冬雷哥带回来。”
“阿良,你,就是我的冬雷哥啊。”
4 孤独的孩子,你是造物的恩宠
在梦境结束之后,我无法再呆在屋子里。我又跑到街上乱走,不知不觉,我产生了一种极其强烈的预感。我感觉到骆海庭并没有走,他还在那577号的公寓中,在那里静悄悄地画画,在等待我去找他。我发足狂奔,以很可能一打破某个地区纪录的速度来到了那熟悉的房门前。我哆哆唆唆地把钥匙插进锁眼,没想到竟然顺利地打开了,我心里狂跳着,战战兢兢地打开了门。
可是我一进来就失望了。房间里空空如也,好象好久没有人住过了,只是那几件随房出租的家具还蒙了灰尘摆在熟悉的地方。我走进落海庭的画室,却大吃一惊。
那小屋子里很空,那些乱七八糟的画架子和纸卷都不见了,只是在相对的两扇墙上挂着两幅画。其中一副画竟然是他在香港得过奖的《精卫填海》,就那么无遮无掩的挂在那里,蜘蛛网是唯一的保护。我失魂落魄地走上前,抚摸着那油迹干裂的画卷,睹物思人,痛彻心扉。我想难道我真的是伤透了他的心吗?他连这幅画都不要了,见到我他就这么厌烦吗?
我细细观察这幅画,擦干眼泪后我发现这一幅画和我以前看得不同,以往只是大海和天空下的男子;而现在,在那一片红云与闪电中多了一只小鸟,在风云变幻的天上展翅而飞。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加上的,我把那画从墙上取下来,要把它带走。刚要出门的时候,我注意到另外一幅画,那是一景物画,很简单,是一条公园里白色的长椅,后面是绿油油的榆树,一个五、六岁的胖胖的小女孩站在长椅后面,笑盈盈地在对我笑。我感觉我也曾去过这里,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回到家,把两幅画放在屋子里。我在吃饭的时候脑海总闪现出那公园里的绿树和长椅,我想起来那里实际上就是在公寓大楼后面的社区花园,我以前和骆海庭总去打羽毛球,他总逗小孩子玩的地方。
我对骆海庭的想念让我发疯,我只想寻找一切有关与他,他的世界的东西。我流浪到那个小花园,坐在那条长椅上,感觉骆海庭就在我身旁,我闭上眼睛,他就真真切切地还没有远离。从那以后,我几乎每天都要去那里坐上一会儿,渐渐成了习惯。
那是一个大雨过后的下午,星期六,地上的积水可以照出人的影子。云层散开来,阳光四射。我坐在长椅上看报纸看南方招聘的广告。看着看着我感觉到一个小影子在我身边绕来绕去,我抬头,见是一个扎着大蝴蝶结的胖胖的小女孩。她瞪着大眼睛苦恼地看着我。
“小妹妹,你有什么事啊?”我问她她把手放在背后,眼睛眨啊眨的,一会儿咬咬嘴唇,一会儿皱皱眉毛,好象有一件事犹豫不决很难决定。我笑了,我问她:“小妹妹,你自己出来的吗?”
“嗯……叔叔,我问你,你为什么天天都坐在这里?”
“叔叔?我是哥哥啊!怎么了,小妹妹?”
“是不是有人不要你了,你天天在这里等他?就象上次我和我妈妈去买文具,我走丢了,我在百货商场的儿童部里等她来接我一样?”她还挺有一套的。
我想想说:“差不多吧。”
她狡猾地笑了,她勾勾手,让我低头;我伏身后她在我耳边偷偷地说:“你知道吗?我看你好几天了,你在这里都坐了十天了。”
“那又怎么样?”我感到好笑。
“有奖励啊!”她得意的说。
“在这里坐就会有奖励?什么奖励啊?”我感觉这小孩子真有意思。
“很长时间以前,我们的白哥哥对我说,如果圆圆见到一个高个子的叔叔天天坐在这里等人,那么到了第十天的时候,圆圆就把奖励给他!”
“啊?真的?什么东西?在哪里?”
“不过你得先回答一个问题,要诚实啊!”
“好,你说啊……”
“你是不是对白哥哥撒过谎,骗过他?”
“……”
“快说啊!不许耍赖皮。”
“有,很多很多次,我对他撒过谎,让他很不开心。”
“哼!叔叔你都这么大了还撒谎骗人,真丢,丢,丢!你一定不是好孩子!咦?叔叔。你怎么哭了?你是大人啊?大人是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