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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半年没有沾酒,本就没多少的酒量更加减缩,才一小杯下肚,便眼冒金星脸泛酡颜。
朦胧中似乎有人进了屋,忙碌着什么。
“蔚潼哥哥身上好冷呢……”于飞一边说着一边用最轻柔的动作解脱蔚潼的衣服,“我备了水给蔚潼哥哥暖和身体,就让于飞伺候你吧。”
他的声音软腻腻的,教人无法招架。
“……不,这里不好……”
连呼吸也混着酒气,蔚潼头昏得不能思考,一面觉得这样做不好,一面又想不出怎么地不好……似乎也无伤大雅……
还迷迷糊糊地,不知怎的身子已经泡在水里了。
微烫的,漂着花瓣添了香料的水,盛在巨大的椭圆木桶里,人坐在桶底的台阶上,水面刚好没过肩膀。
……好舒服……
蔚潼幽幽地吐出一口酒气。
“哥哥我给你把头发放下来吧。”于飞伸手去拔他的簪子。
“别……”
话音未落,簪子已被抽掉——本来紧紧地盘绞着的头发全是依靠那一支簪子在固定着——失了依托的发髻鱼跃也似的在空中旋转弹跳了几下,终于全盘散将开来。
一时间,乌瀑奔流,黑缎倾垂!
“啊……”
蔚潼哀鸣般轻轻叹气,这一声,销魂至极。
同时,头发的香气随着水雾袅然飘散,渗及每个角落。
长得几乎触及地面的,应该是到达腰部以下吧——于飞暗暗惊叹——披散的头发反映出迷人的光泽,全无主人的憔悴感。
于飞拿起玉石的梳篦。
蔚潼闭上了眼。
一下……一下……
……仿佛时间就此停顿……
从头顶到发梢……又回到头顶……直落发梢……
……好像不会完结似的……
痒痒的……酥酥的……麻麻的……
……无止尽的快感……
在他快要睡过去的时候,于飞又把他拉出澡盆,给他吸干身体,换上不属于他的簇新衣裳——低头一看,素白依旧,却是女装。
“于飞,这是……”
“不要紧啦,偷偷试穿看看,我觉得蔚潼哥哥比宫妃还美丽啊。为什么要用朴素的衣服把自己掩盖起来呢?”
“于飞……”
不言语,任其摆布。
过着这种不被当做男人看待的生活十年多,蔚潼有时也会怀疑自己的心已经完全不是男性的了。在身体还未发育,男性意识还没觉醒的时候就开始被蓄养起来;蔚潼从来没意识到自己也有男性的一面;而且周遭的人里也没有一个合适的榜样。
说不定虽然我每天穿着男装,其实已经不是男人了。
蔚潼悲哀地想着。
那么穿什么衣服也不会有所改变了吧。
他突然想起父亲来。
这般光景,父亲大概会以我为耻吧?还有母亲、大哥,恐怕也不愿意承认有这等“妖孽”的亲人。
心里一阵酸楚。
“于飞,你有家人吗?”
“啪!”
于飞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缓缓弯下腰去,捡起那无端跌落的梳子,重新挽起那意外散落的发髻。
“死了。”
“喔……”
听到于飞寂寞不堪的回答,蔚潼再怎么好奇,也不敢问“死光了吗?”。
“哥哥你的家人呢?”
“啊,这,”蔚潼也不知怎说好,“大概还在吧……”
“……想回去探望他们吗?”
“我想,就算我能回去,他们也不会认我……哈哈。”蔚潼装出苦笑的表情,免得在于飞面前哭出来,自嘲说,“我的名声,好像很不好。”
“不会的!”于飞口气坚决得令人惊讶,“父母是不会嫌弃自己孩子的。”
“啊,哈哈,是吧。”蔚潼压抑着泪意,一面苦笑敷衍着。
“……”
一滴液体跌坠擦过蔚潼脸颊,带来丝丝寒意。
“于飞!”
蔚潼回头,却看不到于飞脸上有任何哭泣的痕迹。
也许,泪水都已经干了吧。
“可以的话,我真想回家。离开这里。”蔚潼自言自语,“我不想……”
“不想什么?!”
身后响起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
无恒!
他从哪里出来的?什么时候?怎么会?!
蔚潼回身怔怔地望着对方,脸色刷白,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想留在这里是吧?你刚才笑什么?笑得那么淫荡——已经想好怎么勾引别的男人是不是?!”
无恒完全被怒火支配着。
“看看你自己,”
用力捏住小巧精致的下巴,抬高那张被妆成女性的脸,
“淫乱又下贱的身体。只会迷惑人,”
他的语气飘忽不定,仿佛沉迷,又似乎是抨击。
“……我……”
鲜艳欲滴的嘴唇只有发抖的份儿。
“像你这样的妖孽还敢说什么回家?!”无恒的声音陡然提高。
意外地,蔚潼没有落泪,却在漫长的僵持沉默之后发出几近绝望的哀号:
“既然那么的讨厌我,为什么不赶我出去?!”
说完这话,蔚潼又万分惊恐起来,便趁着无恒还在发愣,夺门而逃。
(十二)
“公子,来仪轩那边差人把公子的衣服送回来了。”
蔚潼回来的时候,气喘吁吁,汗如雨下,沈嬷嬷从未见过这样惊慌失措的蔚潼;而且又穿着女服化着女妆,粉白胭红溶化得支离破碎,狼狈不堪。
无论怎么问,他就是一句也不肯说,阿卫又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沈嬷嬷正担心得要命。听说来仪轩有人过来,连忙就去打听了。
却另外有随从的侍童绕开其他人,直接找到蔚潼。
“柳公子,这是你留下的香囊。”
扁而宽的香囊,绣着百鸟花样,明显是于飞的风格。
“不。这是你们公子的,你搞错了。”
小侍童急了,丢下就走,还补充一句:
“请公子打开来看就明白了。”
打开?
蔚潼惊魂未定,心绪难平,哪里有心思看?便把香囊掖在枕头里,一发脱了衣裳卸下妆饰倒头睡去。
免得沈嬷嬷回来了,又缠着问。
…………
但是睡不着。
也许会被杀。
啊,竟然说了那样的疯狂的话……
父亲会被牵连吗?
真是太糊涂了,哎呀呀……
…………
翻来覆去,
翻来覆去。
…………
也许于飞也会被惩罚?
真是太卤莽了。
哎呀呀……
怎么好呢?
……于飞……
打开来看看吧。
啊,沈嬷嬷来了!
…………
装睡,装睡……
…………
偷偷打开来……
这是?!
“如欲回家,明日子夜雨木云林院门前等。”
于飞有办法带他回家?!
蔚潼的心再次剧烈跳动起来。虽然心情无比混乱,还是强作镇定地下床来,颤抖着手把那小小的一卷纸条送入炭盆的红炽里。
小小的纸条被炭火玷污,沾上黑色的小点。
黑点扩张着。
蔚潼的思绪一度争斗激烈。
只是想起惹怒无恒可能出现的后果,蔚潼就恐惧莫名。
从无恒身边逃走,可是死罪。
纸片不堪煎熬,难过地抱成一团。
如果自动回来投案谢罪,不知道能不能赦免家人?
炭火不肯轻易放过纸条,魔鬼的火焰延伸成丝,在变黑的纸球上下游走。
也许态度良好的话,不会罪及家人吧?
不复纯洁的纸片痛苦地挣扎,呻吟,发出细微的必剥声。
自己可是在所难逃——不过,只是自己的话,就不要紧了。
渐渐地,它终于化成灰白的薄絮,重新舒展开来,被热气托着冉冉飘升。
粉身碎骨、灰飞烟灭。
怎么样都不要紧了。
蔚潼看着点点白斑——那是纸片的尸骸——颓然感叹。
……怎么样都不要紧了……
不要紧了……
…………
午夜的时候,前天积下的薄雪已经化掉了,天空变得很晴朗,月光强烈得把天都映成宝石样的深蓝。
有点冷。
“来了吗?”陌生低沉的男声透过院门——反锁的,钥匙当然的不在蔚潼手上。
“你是谁?”
不是于飞,蔚潼警戒地反问。
“蔚潼哥哥!”压抑,而且兴奋,正是于飞的声音,“你决定了吗?”
“是的。”蔚潼看看墙头,蛮高的,不免忧虑,“可是我怎么出去呢?”
还没说完,墙头上已无端多出一个人影。
惊讶间,那人便纵身跃下,落在蔚潼身边,竟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这是个略高而且瘦削的男子,月光洒在他脸上;蔚潼于是看到一张平淡无奇的脸——看过一眼,不会记得;再看一百遍,也很快就会忘记。
没有特征,就是眼前男子的特征。
“柳公子?”那人的语气含着疑问,是要确认身份吧。
“是……”
蔚潼继续上下打量他,猜度他要怎样把自己弄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蔚潼只觉得眼前光暗有变,再定过神来,已然身在墙头。
男子单手将他挟在腰间,生生跳上了墙头。
“啊!”
恐惧于倾斜的视角与陌生的高度,蔚潼轻声惊呼。
于飞就在墙外面等着,再没别人。
“阿壮,小心点。”相当紧张。
叫阿壮的男子依然轻松地挟着蔚潼,从容跳下,把蔚潼轻轻放在地上。
“他比你还轻,这点小功夫有什么好担心的?”
于飞娇嗔地使个眼色。
阿壮作无所谓状退立一旁不再作声。
于飞上来挽住蔚潼的手。
“哥哥,今日一别,以后可能无缘再相见了。请你千万要保重……”
是吗?
如果可以不被逮回来,也是好事,只怕……
“知道了,我不会忘记你的,于飞。”
“那么,哥哥你快换了这侍卫衣服,就跟他走吧。于飞不能远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