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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怎么从没听他二人提及?
怕我担心?
我僵坐在床上,匪夷所思外,头疼万分。
“相府中你那院子里的宁静,不知是多少人日夜不眠换来的。皇上自身武功修为不弱,早探知你没有习武的资质;之所以同意你去莲花寺,实指望我能把易容术倾囊相授;哪知你……”
我听后,懊恼道:“易容易容,太难学了。世上要是有什么东西一吃就变丑,那该多好。”
妙音听后,欲语又止。
怎么?
我不由兴奋地抓了他宽大的衣袖:“原来你真藏有这样的宝贝啊。给我看看?”
妙音看我半晌,微笑道:“有意思。除了情事上迟钝得不像话外,你竟似生有七窍玲珑心。将来要是开了窍,会是什么样子?”
无暇细想他话中意思,我笑着催促:“妙音大师——师兄……”
“阿弥陀佛,这样的求恳只怕世上无人能拒绝。”
说着,摇头叹息,自袖袋中取出一白瓷小瓶,递给我。
一副忍痛割爱状。
我接过,笑出声:“师兄,你真小气。”
瓶子打开,一股清气袭来。
“皇上提起过,我犹豫着没给。它是莲花寺不传之密,配方已失,如今只剩这十粒。”
听着这话,我顿觉自己要求过分,忙盖上瓶子,还给他:“从明天起,我加倍勤学苦炼易容术。”
他一怔,看了我良久,看得我不自在。
我嗫嚅:“我尽力学,学不好罚我没饭吃。”
“世上怎么会有你……”他顿了顿,“这易容丹吃下去,浑身肌肤会变黑、变糙,散发出不同的气息,有时极难闻,有时则完全相反,因人而异;遇水即失去效用,过后人的肌肤会变得更加晶莹,且有极强的驻颜之效。”
说罢,递给我。
我一听,更拒绝:“被这容貌所累,想要的自由至今难求,我恨不得一夜间变丑,驻颜?这不自找罪受么?再说,它遇水即溶,我有每天沐浴的习惯,用它,岂不是暴殄天物?”
妙音微笑:“只怕你再丑,人家一样不愿放手。”
什么?
“我突然很好奇你吃下去后,会散发出什么气息。”
他一副心痒难耐的样子。
“妙音,出家人是不是全像你这样?莲花寺事了,我怕不舍得与你分手……”
“阿弥陀佛,睡吧。”
妙音打断我,手一拂,我顿时睡意上涌。
“抱歉,突然瞌睡如山倒……”
我含糊一句,遁入黑甜乡。
耳边依稀有笑声传来。
随后的几天,路上我除了修习易容术,就是听妙音讲佛法。
修易容术时,妙音看着我,是皱眉连连,摇头叹息;
听讲佛法时,我看着妙音,是连连皱眉,叹息摇头。
什么教法、理法、行法、果法;心法、色法……
我听了,真正云里雾里。
看来,速成是无效了。
最后,妙音想了想,微笑问我:“妙莲小师弟,你如何看待自然与人?”
这问题真够笼统的。
我细想想,作答:“自然与人,应是浑然一体的。问题是,人,有时糊涂,看不透这点,常常被外物所累,营营汲汲,面目全非。这样的人,是无法得自然真趣的。”
他微笑加深:“如何才能得自然真趣?”
我不假思索:“心静,意闲。做到这点,即使身处红尘,亦能超象先,游物外。”
他追问:“你做到吗?”
我摇头:“不能时时做到。”
他看我半天,突然抚掌一叹:“简非,你真该称妙莲才对。”
我疑惑地看着他。
“行了,遇到迦叶禅师,你想什么就和他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别管那佛法佛理。”
什么行了?
他微笑,不肯多说一句。
这故弄玄虚的家伙。
我在心底嘀咕一句。
“阿弥陀佛,妙莲小师弟,腹诽是不对的。”
我瞠目结舌,顾不上尴尬,苦笑着求助:“妙音,你还是先教我如何掩饰心底所想吧。”
他微笑:“这个,只怕你一辈子学不会了。”
我一听,大懊恼。
“这是你身上最动人的特质之一,掩饰了做什么?”
可你心中所想,人家一眼即知,整个人如透明,有什么好?
他看看我,了然状:“简非,你想掩饰什么心思?”
被他一问,我又糊涂起来:“想想,似乎也没有什么是必须掩饰的。”
他一听,又开始微笑不语,莫测高深样。
不说就不说吧。
我继续揣摩易容术。
他看看看,最终叹息:“罢了罢了,我把你这张脸变了,其余就这样吧。”
莲花山,莲花寺。
下了马车,我随他进山。
天下名山僧占多。
幽径云封,峰峦及天;烟霞萦绕,恍若山移;岩壑风来,松涛如海。
放眼远眺,一时间心神俱融。
云钟浩荡,谷答山应。
妙音笑催我:“寺中知道我们回来了……简非,此地以后有的是时间任你流连。”
见他归来,僧人们集于大殿前,有人掩不住好奇,不住打量我。
他简单介绍:“此次下山,接回了妙莲小师弟。大家互相认识一下吧。他需静修,住后山莲花峰。如无十分必要,不可打扰。”
众僧目露惊异之色。
“住持方丈,他一人在那儿,吃饭怎么办?”
问话人二十岁左右,胖乎乎。
诸僧笑起来。
“圆智,你尽挂着吃。”
有人打趣。
圆智嘿嘿嘿笑起来,笑容十分憨厚。
“多谢圆智师兄……”
“不不不,喊圆智即可,”他涨红了脸,“你是妙字辈,与住持方丈同辈,比圆字辈高出太多了……”
我忍不住笑起来。
寺庙里僧人也讲辈份?
是依什么分的?
诸僧看着我,又看看妙音,微露不解,似乎觉得我喊乱了辈份有些不该。
“阿弥陀佛,散了吧。”妙音看我一眼,“妙莲小师弟且随我来。”
后山,莲花峰。
精舍数间,掩映在竹径、梅林的深处。
阶前白云轻流;槛外青山相对。
走进去,石室藤床,几净窗明,极为干净。
我看着,真是满意到极点。
“如何?”妙音微笑问我。
“太好了,以后我要是归隐山林,就住你这儿,好不好?”
“此处乃玄觉大师当年静修之地,是莲花寺圣地。除了极重要的贵宾,一般僧人是禁足的。当然,妙莲小师弟愿住多久就住多久。”
我大喜,上前抓了他的手臂摇摇摇:“谢谢师兄。”
他笑出声:“看看还缺什么?”
我这才细细打量室内,这一看,不禁哑然。
器用多我惯用之物,只有琴是教阿朗时用的——霜钟。
那只琉璃净水瓶居然静静地立在桌上,瓶中斜插一枝生意盎然的古梅,清氛满室。
一盏白玉刻制的莲灯,线条简洁,纹饰古朴。
书架上,除了几叠雪白的纸外,一本书也无。
“精舍后面有一个温泉池,你放心使用,不会有人来的;沈都统他们在后山腰,扮作菜园僧人。你衣物浆洗、一日三餐全由他们负责。”
什么?
我听着发愣。
“阿弥陀佛,合寺上下只有妙莲小师弟有这样的待遇。”他居然打趣我。
我尴尬地朝他一笑。
“莲花峰周围风景清幽,就是长日无人,只怕你会寂寞,”他微笑,“既名扫叶僧,这边竹径、梅林的叶,你闲时就扫扫吧。”
“那你住哪儿?”我脱口问。
“我住莲花寺后丈室。你要是有兴趣,早课晚课时可以去看看。估计迦叶禅师与阿巴克王子这两天就会到了。他们算寺中贵宾,有可能会到这后山来转转的,到时候你小心些。”
说着要走,我忙指了那净水瓶问他如何处理。
他一笑:“就放你这儿吧。”
三天。
三天里除了见过沈都统几面外,这儿确实是人迹罕见。
我把莲花峰转了一遍,发现峰下一条溪流极其清澈,溪畔居然还有篷船一只。
沈都统他们大约也是闲极,把这船从里到外清洗得一尘不染,我有时带了书去,在舱中看;有时枕楫而卧,从流飘荡,静观山移。
这样的日子,水般清澈,我觉得十分恬淡自在。
这日静极思动,起了个绝早,想去看僧人们如何早课。
古殿昏灯,禅香袅绕中,众僧诵经、礼佛,神情庄重。
我算最后一个到的吧,暗道声惭愧,幸亏无人注意。
与殿门左侧觅得一浦团,静坐其上;大门高敞,寒风袭体,不由微一瑟索。
这时又有人来,悄然坐于身后,正好替我挡了寒风。
原来还有人比我更晚,看来妙音治寺,十分宽和。
大殿里诵经声不绝,许是起得过早的缘故,我渐渐眼皮打架,起初还免力支撑,后来看看他们全神贯注,并无人注意我,一边暗笑自身果然没有慧根,一边放松下来,坐着梦游。
……
“喂,再不醒,小心僧值僧发现了,罚你没饭吃。”
耳边有人压得极低的笑声,接着,脸上微痒,顿时惊醒。
环顾四周,早课即将结束。
晨光自门外透进,半明半昧间,只觉神思恍惚,周身温暖,背后尤为温软。
……温软?
一愣,忙回头,猛然发现自己整个人全蜷在身后之人的怀中。
我吃惊过甚,紧盯着这人,发呆。
此人背光而坐,面目难辨,他双眼幽幽两点光,落在我眼睛上,也是一呆。
“竟如幽暗的背景上画出了最明净的花……”
他喃喃自语,语声中带着迷惑不解,手差点抚上我的眼睛。
我清醒过来,方意识到自己还倚在这人胸前,忙烫着一般坐直了,动作幅度过大,要不是这人眼疾手快,我差点没向前方摔出去。
暗自羞惭。
他笑起来,压低了声音在我耳边说:“你这偷懒的小沙弥有趣。法号什么?”
有趣?
我满心里为自己的行为懊恼着。
幸亏没看出什么破绽来。
我自我安慰般在心里补一句。
这人在我身后催促。
怕惊扰了僧人们早课,略平静了心神,低声道:“明自暗出,净由秽生,妙莲见过……”
略犹豫,看他服饰,并不是僧人。
他一听,微惊异地“咦”了一声,刚要开口说话,妙音出现在大殿前。
趁那人听妙音说话间,我退出了大殿。
自前天早课后,再也没有离开过莲花峰;妙音来看我时,我已解衣将寝。
他细细看了看我脸上的易容,笑道:“难为你了简非,不过涂抹的这些东西无损肌肤。”
说着把一粒黑色的丸药塞进我口中,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法,丸药竟自动滑下,只余清氛满口。
“喂,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他微笑:“易容丹。迦叶禅师与阿巴克王子已到莲花寺。他们也奇怪,并没有提及比试的事,只整天在寺内转悠,似参观,又似寻人。”
他看看我,似乎想说什么,终于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