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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惊惶地看看他,他微笑:“快站起来,穆非小友。”
声音从齿缝里发出。
从我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右眼皮微微一跳,眼神沉且阴。
趁他暗地里再加力,我怕了般陡然松开了双手;
拉扯一下子失了抵抗,他拖着我连退几步;我撞在他胸前,他则咚地一声撞在桌角上,桌上杯盏乱响,只听见一声闷哼,身后传来他克制又克制的轻颤。
呵呵,看来撞得不轻。
我似乎傻了般也不晓得移开身子,背倚着顾问峤,笑嘻嘻面对简宁诸人,眨了眨眼睛。
简宁眼中笑意一隐;宋言之忙低头去接住一只快要滚出桌面的茶杯。
“顾大人不要紧吧?”阿敏似乎惊醒,忙关切地询问,又呵斥我,“哪儿来的山野小子?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
我忙转身欲扶顾问峤,他大约是疼痛难忍,因此温雅不再,使劲一推:“走开!”
我“啊”地一声大叫,向后跌去。
果然。
一双手稳稳地扶住了我。
宋言之。
“谢谢大……大将军。”我微仰了头,看向他。
“还想玩?”他微不可察地在我耳边问
我快速点下头。
他立刻冷淡地推开我:“别谢。摔坏了你,今晚谁来泡茶弹琴?顾大人,你不要紧吗?”
顾大人不知是疼的还是什么,脸上红得赛醉酒:“多谢宁王爷宋将军关心,下官没事。”又转对我,重新笑得温文尔雅,“穆非小友你没事吧?刚才是问峤失礼了。”
我忙摇手说没事。
简宁盯着我的双手看。
宋言之也微皱了皱眉头。
阿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顾大人,你刚才说这野小子与顾公子同窗?顾公子来了没?孤想见见。”
顾问峤这一次是真正的意外兼喜悦:“小犬愚鲁,恐令各位大人见笑。他约了南山书院几位朋友一同来的,这会儿肯定到了。”
宋言之微笑:“就请顾大人亲自去把他们全请过来吧。好久没和读书人一起切磋了。”
“好!……咳,好,下官这就去,”顾问峤伸手揉揉腰,勉强走得很正,走到门口,又停下来,微笑着对我,“穆非,小心侍候各位大人。”
“小心”二字他咬得略重。
简宁接口:“放心吧,顾大人。门外那些侍卫也请顾大人一并撤,有宋大将军在,还有什么不安全的?书院里的读书人来了,也少了一份拘谨。”
“还是简相考虑得周到。”顾问峤盛赞。
待门外的脚步声消失,简宁一把拉我过去:“非儿,这手怎么了?怎么受的伤?为什么又瘦了?书院里生活是不是很不习惯?穿得这样薄,冷不冷?你……”
阿敏笑起来:“简相,你要他先回答哪个问题?”
简宁自失地笑了笑,却抓住我不放:“非儿,明天跟我一同回家吧。”
我眼里热一阵酸一阵,只是碍于阿敏宋言之在场,不好意思再像过去那样缠着他:“爹,害你担心了。前两天受了风寒,有同寝室朋友照料,现在好了。这棉衣也是那朋友替我做的,虽薄却特别暖和。书院生活很好,我很喜欢。爹,你还好吧?明于远他……”
“简非你真偏心,只记得明于远。”不等简宁回答,阿敏受了委屈般抱怨,“亏我们一来就想着去看你。”
我笑着转过身,大力一抱他:“阿敏——”
“这还差不多。”他笑嘻嘻深吸一口气,蹭蹭我的脖子。
我受痒不住,用力推开他。
阿敏大笑着,坐回椅子中。
“大哥,别来无恙。”我走过去,抓了宋言之的手臂,笑着摇摇。
他微笑着静静地打量我:“确实瘦了很多,你……”顿了顿,低头反握了我的手,语声自刚才的温存变得亲疏得当,“指节处红肿,受力不均,被踩伤的吧?顾问峤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如此对你?莫不是他的儿子……?明国师很好,只是国事繁忙,一时走不开。”
说着,他放开我的手,坐下来;我倒了杯水笑着递过去:“大哥,等会儿他们来了,我们一起玩好不好?”
“啧啧啧,小非非,你变坏了。”阿敏不等宋言之回答,摇头连连叹惋,却又笑嘻嘻地接一句,“也算我一份。唉,简非,你不在京城里的时光变得十分无味。总算又见到你了,……为什么只倒茶给你大哥,不倒给我?我这朋友做得真失败。”
阿敏黑黑的眼里全是满含笑意的幽怨,看着这样的他,我不禁笑出声:“好好好,阿敏。待会儿寒门小子穆非会非常殷勤地替宁王倒茶的。你可一定要好好玩,要是……”
简宁笑起来,居然笑得开怀:“非儿,你又开始顽皮。自那天你醒来,还以为你……原来你只是藏着、读书收了心……嗯,想玩就玩吧。似乎好久没见到你玩了。十年来竟不再有人上门告状,想想,还真有点寂寞。”
说着,目光温温热热地落在我身上,极清秀而书卷气的一张脸,关爱横溢喜悦无限。
满是纵容。
我再也忍不住,上前抱住他,闷声闷气地喊一声:“爹……”
他一定是怀疑过什么的,可是他从来都没说,只是一味地对我好好好,好得我……
眼里酸涨难忍,不知怎么的,我大脑未转,动作先行,竟一把抓了他的衣袖,就要揩。
简宁一怔,突然紧紧地搂住了我,笑得很开心:“非儿,你幼时也是这般,哭起来就蛮横地把眼泪鼻涕全擦在爹身上。”
我傻了般,忘了所有的动作,看向他。
与我一样傻了的,还有宋言之与阿敏。他们全愣坐着,看简宁。
这一刻,简宁眼底的忧郁全然不在,他那张温润如玉的脸,明亮一片。
阿敏先醒过来,骇笑:“先前听人说简相最是爱子,今番得见,真是大开眼界。难怪简非早先无法无天,原来真是简相自己纵容出来的。”
简宁竟开起玩笑:“哪里,多谢宁王夸奖。”
宋言之端坐着不说话,一抹审视之意自眼底掠过,见我看他,他微微一笑:“你准备怎么玩?”
我想了想,反过来问他:“顾问峤给我的印象是十分狡诈。不知他在官场中,声誉如何?”
阿敏满脸微笑:“这人利欲熏心,偏偏一副清高风雅的模样,堪称官场混混。先是攀上左恂德,现在左氏一门垮了台,他又挖空心思想攀上明国师。不过,可能明国师飘忽不定的态度令他很摸不着头脑吧,前些时候,他开始走我与简相的门路。京畿要枢,交于其人之手,皇上是不放心的。早就想动他了……”
宋言之打断了阿敏:“简非,你要玩可以。官场中事,少掺和为佳。”
语声温和,话却不温和。
我一听,忽想起那日在亲兵营外他也是这样反对的。
——“简非,大哥不爱听你说这些,更不希望你去琢磨它。一旦浸染上官场习气,你会渐渐面目全非的。”
那天他说的话我怎么会忘?
感激之情化作行动,我走过去一把抓住他的左手:“大哥你放心……”
“简非,你别听他的。你这样,我可不放心……”阿敏似真似假,目光落在我的手上,出了神。
宋言之微笑不语,只拍拍我的手。
简宁轻咳一声:“顾问峤去了有些时候了,怎么还不回转?”
我接口:“一定是忙着培训他的‘小犬’了。毕竟要见的是宁王爷、简丞相以及我们的宋大将军啊,失了礼仪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们全笑起来。
“对了简非,你刚才说病了两天,全是同寝室的帮着照料的?听你提及他时颇为亲近的口吻,这人……是谁?”阿敏似乎突然想到,一副好奇的样子。
我想起容珩,想起几次三番把他当作阿玉的事,不竟微笑:“是我在书院里认识的第一位朋友,容珩。他清清冷冷的,极孤傲,话也不多,但是人很好,内里很洁净,我很喜欢他……”
……
室内突然静得出奇。
他们全古古怪怪地看着我。
“非儿,你……说的是谁?”简宁微皱了眉头。
“容珩啊,怎么了?”
简宁放缓了声音:“来之前,明于远只让我问你一个问题:同寝室的是谁?”
宋言之、阿敏一瞬不瞬,目光全在我脸上。
看着他们,我十分困惑。
……
一个可怕的念头冒上来,我失声惊喊:“不不不不不!他就是容珩。是……”
“小雍,你……”
“放手,爹!”
话到人到,帘子掀起,卷进来一团火,一阵冷风。
顾惟雍外着大红描金披风,内穿雪白貂裘,直指着我,漂亮的五官扭曲着:“黑炭头!不许你再提容珩。纵使我顾惟雍不要他,也轮不上你……”
简宁他们相顾一眼,神情既疑惑,又约略有些放松。
“唉,孽障!见了王爷简相大将军怎么如此无礼……各位大人,下官教子无方,汗颜无地。”
随后进来的顾问峤紫涨了一张脸,鼻头汗都冒出来了。
他的身后,是顾惟雍的同桌,还有那天跟着顾惟雍一起在山里围攻我的几个。
阿敏背靠在椅子上,把玩着手中茶盏,笑得十分王爷:“无妨。顾公子真性情,孤看着很喜欢。……那容珩是顾公子的好友么?”
顾惟雍许是才猛然惊觉自己面对的是何人,不禁愣怔当场。
顾问峤鼻尖的汗都要往下滴了:“这个……让各位大人见笑了。那些全是两年前的旧事了……”
简宁与宋言之,端坐着,笑容云遮雾罩,令人看不清笑容背后的一切。
我不竟暗笑。
“哦?两年前?”阿敏抬眼间似乎才发现众人还站着,“诸位别拘礼。皇上十分看重读书人,你们皆我昊昂未来才俊。请坐请坐。”
顾问峤似乎松了口气,转眼看见我:“泉水,卫明府已经备下了,你去把它拎过来。”
宋言之微笑:“顾大人,这样做似乎……传出去还以为我们轻视寒门小户。”
顾问峤一愣,十分汗颜般,可又笑得很开心:“多谢宋将军提醒,是下官疏忽了。小雍,你去把水拎来。”
这下,轮到顾惟雍发呆。
顾问峤轻咳一声。
顾惟雍恨恨地暗瞪我一眼,出去了。
来而不往
是真是假聊作戏。
室内一时有些沉默。
阿敏微笑:“委屈顾公子了。顾大人如此心胸,堪称百官楷模。”
顾大人照例是要谦虚一番的。
阿敏又率性地对站着的诸人挥挥手:“大家别拘形迹,随意坐吧。”
说着顺手一拉,把我安置在了他与简宁中间。
顾问峤脸色变了几变:“穆非,快让开!你怎能坐在简相的上首?!”
“无妨。他将来得了皇上的心,就是坐在孤的上首也是可以的。”阿敏话是对顾问峤说的,可却看着我,眼里一抹笑,别提多意味深长。
这话什么意思?!
我盯着阿敏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最后朝他微微一笑。
大约没料到我会是这样的反应,阿敏愣了愣。
趁他分神,我面上微笑,借着桌子的掩护,狠狠地踩向他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