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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生目不忍视,皱眉龇牙,金如民不住瞪他。正是考验知识分子有没有劳动人民感情的时刻!
这就是红烽大队。
躺在冰凉的队部的土炕上,金如民思绪万千,这地方的“四清”
还咋搞呀? 只不过一闪念:据说,这地方可不简单,古时候过去了王昭君,现在还有地主刘玉计哩!
印证了毛主席的伟大论断,阶级斗争无处不在。
红烽的生产不发展,就是阶级斗争盖子没有彻底揭开的缘故。
文件上反复强调,阶级斗争一抓就灵啊!
金如民开始以火药味浓浓的目光审视红烽的历史和现状。
他一再敲打自己:“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千万不可掉以轻心啊! ”
这根弦得绷得紧而又紧,绝不可麻痹大意。
金如民坚守了自己的理念,当水汇川向他说,刘玉计那叫甚地主时,金如民严厉地批评了他。
后来……
金如民有些不堪回首了。从撤出红烽,他还没来得及认真回味回昧“四清”的果实,自己的厄运就开始了,当他自己也陷入地狱的时候,才有心境去体会一下被他打人地狱中的人是什么滋味。
从那以后,金如民最不想回忆的,就是曾经认为辉煌的“四清”。
他只要一想到红烽,就情不自禁想到刘改芸。
风华正茂,如花似玉的刘改芸,刘玉计的女儿,是他“四清”果实中最鲜艳饱满,也是最枯萎的一颗。
落在地上的果实,是不可能再回到树上的,尽管它本不该先落下来。
“四清”以后,金如民再没去过红烽,有了“文革”中自己的一番经历,他可以想象到,刘改芸过的是什么光景,何况她还是个身背骂名与污点的女人!
他几次见到水汇川,连向他打问一下刘改芸境况的勇气都没有。
水汇川的一双眼睛洞若观火,清楚他的心思,目光明白无误地告诉他:“那还用问呀? 地狱的滋味你也尝过! ”
是的,自己的爱子死了,从某个方面看,儿子还是幸运的,不用再忍受心灵与肉体的折磨了。
她呢,身背重负,还在人生的路上艰难跋涉。
“唉,刘改芸呀……”
结束“四清”以后,他第一次这样呼唤这个女人的名字。
月光淡下去,晨曦露出来。
金如民想好了,他要到结发妻子和儿子的坟上去,看望看望母子俩。许多年来,诸事冗杂,他一直没去过。
金如民不惊动别人,骑自行车向城镇东北的一片坟地走过去。
亲人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使他阵阵酸楚。
天蒙蒙亮,路上行人还不多,往坟地来的人更少,既不是七月十五,又不是腊月三十,祭奠亡灵的人寥若晨星。
金如民被一条新开的渠挡住去路,他恍然大悟,多年不到此处,他已陌生了,那年挖排干,一条支排从这里经过,他早忘记奇。сom书,渠上又没桥,只好绕远路了。
金如民从西边的公路上往过走,这时,朝阳喷薄而出,大地一片光明。
儿子和他母亲埋在一块,那块当年立的墓碑,上面的字迹依稀可见。
金如民大吃一惊,一个女人,正在坟前点纸,火光还没有腾起,她口中念念有词。
金如民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来。
从背影上看,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
女人听见动静扭过脸来。
“啊,咋是你? ”
“是我。”女人站了起来,走到他对面。
“你咋来了? ”
“我咋不能来? ”
金如民语塞,是呀,她为什么不能来,而她又有什么必要到这儿来?
女人的容貌风韵犹存,上面多了一层岁月的沧桑。她肩上挎着一只旅行包,一副出门远行的装扮。
这是他的第二个女人。
“你……”
“我去深圳,看看能不能有活路。”女人向他嫣然一笑,从笑容中,他找回了失去的那个女人。
“深圳? 一个人? ”
“对,听说那地方红火得不得了,想发财想发展想投机想碰钉子的人都一窝蜂往那里涌,我也去凑个热闹。人嘛,挪一挪不敢定还能活,我又不是一苗树。”
女人侃侃而谈,还是造反派的气概,金如民的眉头微微一皱,想讽刺两句,又放弃了。
她咋说,她去哪,还关你屁事? 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可他们的恩爱早已云消雾散。
“你咋知道他们在这儿? ”金如民看了她一眼。
“贵人多忘事呀,刚结婚那年,你不是带我来过一回吗? 我不知道,孩子也在这里,可惜呀,十几岁就成了炮灰。那革命也不知道是咋搞的,好人成了坏人,坏人成了死人……”
她义愤填膺,火在眼里燃烧,仿佛为自己今天的境况做诠释似的。
金如民没回应她的牢骚。
“还一个人吗? ”女人的眼里闪过一丝忧怨。
金如民点点头。
“我也是。”女人在回答他“一个人”的问题。
金如民说:“谢谢你,来看他们。”
“不管咋,还在一个枕头睡过嘛! 我想来,你也想来,如民呀,咱俩还真心心相印呢。”女人格格地笑了起来。
金如民气恨交集:“你还记得一个枕上睡过啊! ”
女人笑而不答。
金如民转过身去,面对远处的一脉山影。
“我那也是革命呀,如民,世上的事谁能料定?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山不转路转路不转人还转呢! 说不定呀,哪天咱俩又转到一个被窝里头了。”
金如民忿忿地转过来,女人朝他扬扬手:“我的金书记,毛主席教导我们,风物长宜放眼量,何必那么心胸狭隘呀。”
她走了,走远了,从金如民的视野中消失了。
他只能听到她唱歌的袅袅余音:“再过二十年,我们再相会……”
这个狭路相逢,叫他哭笑不得,冷静一想,又觉得女人怪可怜的,从和他分道扬镳一直孤身一人,人生易老,年华将失,不惑之年已过,又去闯荡江湖了。
她还有心到这里同逝者告别,可见心肠并没有完全彻底冰结。
“能到这里来,为什么不去找我? ”他迷惑不解。
也许,怕他把话说绝,把门堵死。
金如民在坟前默立了几分钟就往回折,已经有人为他们点过纸,祈祷过,他也心满意足了。
人啊,真难以琢磨啊!
在自行车上,他回味女人的话:这革命是咋搞的呀? 不光她不得要领,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在梦中。
由她,金如民情不自禁联想到刘改芸,两个不幸的女人,又各有各的不幸,她们是一棵树上的两只苦果。
金如民回到招待所,一吃过午饭,就驱车向旗里南面的几个乡奔去。那是几个比较富裕的乡,他全面推开的土地承包,先从那里下手。
他清楚,干部队伍中,对土地承包怀有疑虑的还大有人在,阻力并不小,不是开一两次会就能迎刃而解的。
旧轨道上走顺了,惯性相当大,他自己转那个弯就费了相当大的力气。何况下面的干部,多少年来,左一下右一下,翻来覆去,把人们的头脑搞得一塌糊涂,左右为难。有时紧跟对了,有时紧跟又喝了呛坡水。
金如民在南片的工作还算顺利,沉闷的局面总算有了突破,人们不断问他:“这回没闹错哇? ”
心有余悸,挂在脸上。
明知大锅饭吃不下去了,一旦把它砸烂,陈规陋习又把人吓住了。
金如民从南片回来,正赶上传达几个中央文件,他趁机喘息了几天。
对北片的情况,他心中有数,自从大排干挖成,那边的情况一年不如一年,土地大面积盐碱化,粮食产量逐年递减,草地少了,畜牧业也不容乐观。
挖排干是顾此失彼,好了上游,又害了下梢。
当时可想的是两全其美啊。
北片的现状比较复杂,金如民想找个点,叫它先行一步。
他想到了田直,当年的财粮秘书已经熬成副乡长了。他也想了解一下,“四清”后红烽大队的近况,毕竟二十几年过去了啊。
他亲自给田直打了电话,那头怔了片刻才惴惴地问:“你是金书记? ”
金如民笑着说:“咱们田副乡长就这么胆小呀! ”
田直这才松口气,连忙开始说话。
金如民没有在办公室跟田直见面,他把田直领到招待所,并且要了酒菜,在他的房间里边谈边喝。
这样气氛轻松,田直就不会感到紧张了。
“田直,咱们可有些年不见面了。”金如民先开头。
田直几杯酒落肚,神情自然起来,先叹口气说:“金书记,二十来年呀,能活出来就不简单。”
金如民哈哈大笑:“你哥咋样? ”
“他挺好,开头,叫水成波一帮子触及了几下,伤点皮毛,不碍大事。倒是赵六子,挖排干伤了腰瘫在炕上了。……”
“光景挺难了吧。”金如民面前浮现出刘改芸的影子。
“还拉扯个娃娃,雪上加霜哇! 可把刘改芸害苦了。”田直刚说完,马上意识到失言,急忙解释,“改芸命不好呀! ”
金如民嘴边闪过愧疚、苦涩地一笑:“你不用多心,甚叫命不好? 我有责任,就是知错也没法改了。”
“唉,那会儿,就那套数嘛,一个人,手大遮不住天呀! ”田直替他开脱。
“老苏还好哇,我是说那个车倌。”
“凑凑合合,饿不死也撑不坏,庄户人,能混个饱肚子,就烧高香了。”
金如民连声唉息,把一杯酒倒进嘴里。
田直注视着书记,小心翼翼地问:“金书记,找我,有甚指示? ”
“批示没有,事情有一件。”
“甚事? ”
金如民把他的想法讲出来:“能不能叫田耿推动推动? ”
田直一身冷汗就冒出来了。
他清楚,红烽大队没议论过土地承包的事情。田耿坚决抵制,出腔也不好听。李虎仁当然听他的,红烽在这上头是铁板一块。
原来书记这样打算。
他不敢把实情说出来,就绕个弯子:“我估计问题不大,我哥可是你那会儿提拔的呀! ”
金如民点点头:“你把形势回去跟你哥谈谈,旗里还想抓个顶风不办的典型哩! ”
田直连忙说:“好好好。”
两个人一连碰了几杯,田直怕喝出丑态,连忙告辞出来。
金如民脑海中闪过一个情景:“老苏家那个屙在炕上的娃娃二青,也该有二十来岁了吧? ”
从苏家他又想到刘改芸,心有所动,动什么,他一时也弄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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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的大青,直到停止了呼吸,也没闹清自己是咋死的。他没法弄清楚。
四川女人跟他过的那几天,大青无法挑剔。女人确实在尽自己的天职,又正值芳龄,欲火如炽,还有十分娴熟的技巧,使大青享受了从未有过的快活。
“女人真不赖! ”不善辞令的大青,在一个晚间,揣摸着女人肥硕软绵的大奶头子赞叹道。
不等说完,他又爬到女人身上去了。女人如饥似渴,有使不完的精力,对他的每次求欢来者不拒,极意逢迎,还发出让大青肉麻的哼哼叽叽,以及不明含义的絮叨。
大青多少年来积压的欲望,在短短的时间里得到了补偿,多少年积攒的欲火,有了排放的地方。
除了言语不大沟通,在肉体上,他们合作得天衣无缝,烈火干柴。大青没有品尝过女人,因此,也搞不清女人是否头一次跟男人睡觉。对四川女人的做法,从没考虑过。没人暗示,也没人指点,他也没有可比较的经验。
有了四川女人,大青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以至对猪生意也疏淡了,总想守在女人身边,看她,摸她,睡她。
大青的父母,对大儿子的如醉如痴十分满意,这样下去,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