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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茅屋的木门突然被一把推开,随着风中一股清雅的淡香,一道人影缓缓走进来。
豁然照亮堂内的日光里,我不由自主的张大嘴巴,嘴角的伤口又破开也不自知。
进来的人先看见了我,又看看台甫,然后再看向我,神色莫测。
我看他却已然看到呆了。
这般风华绝代的样貌,玉树临风的身姿,世间能有几个?明明很温和的笑脸,只是狭长的凤目中微微闪烁着毫不掩藏的鄙视的眸光,他微微翘起嘴角,自上而下俯睨我。
“你是谁?”清冽的嗓音划过空气,仿佛万年寒冰的利刃。我在他冷酷的视线中冻结成冰。
他无疑是位极高傲之人。从见到我至以后,除了“你是谁”三字的诘问外,再未同我说过半个字。
台甫请他为我医治,他佯怒,说金翎儿巴巴的拖我来,就是为了你要我替个凡人医治?台甫对他一笑,你不愿就罢了。他却也笑出声,说我怎敢不愿,难得无所不能的你求我一回,我岂能拂你的面子?后来就真替我治了。
他医治我时双目里仍旧是冷冷的眸光,看着台甫时还有一些温度,朝着我时却能冻死人了。我听见台甫唤他,水然。这个名字,不可谓不振聋发聩,当日翎儿姑娘口中那个恨到极处的人,便是这名字。
——原来,他便是台甫心中之人。
这一日,台甫有些高兴。虽然未曾表露,但那双清目中淡淡弥散的欢喜却是确实的。翎儿姑娘后来也来了,她先不怎么与台甫他们说话,只管照料我,倒是令我受宠若惊。自她口中我才晓得,原来我整整昏睡了十二个时辰,毓儿则安排在隔壁。提到毓儿我心中一痛,挣扎着要下床去瞧她,翎儿姑娘冷冷说,死人有什么好看的?说完却看到我眼眶一红,便怔了下,垂下头去。半晌,才说,好啦,是我说话难听,你别怪我。
又伸手将我压回床上躺好,道,你急什么,有大哥在,保管还你一个活生生的美人儿。她见我闻言满面惊诧,啐的一口,说你是呆子吧,相处这些日子还猜不出我们来历么?说完撇撇嘴,出去同台甫他们饮酒说话了。
留我傻愣的躺在床上。
窗外本来偶尔才有一两句说话声,打翎儿姑娘出去后,总有意无意地同水然公子抬杠,这才热闹起来。这二人口才旗鼓相当,辨到精彩的地方,连台甫也会笑出声来;只是笑过之后,笑容会在他嘴角慢慢凝结成一种孤单的纹路,很浅的,几乎察觉不到的,悲伤。灿烂的笑容于台甫总是出现得太过短暂,他的笑容似乎向来只甘于淡薄,轻松的神情昙花一现后面上便只剩下更加琢磨不透的朦胧。
……我在什么地方见过这样的表情。
似乎是在并不遥远的记忆里,平静的永月湖湖水所映出的一张男人的面庞,憔悴而疲惫,又有着下定决心的坚持,那是我,在决意放弃毓儿的时候的表情。
台甫与我不一样的,只是没有我那份憔悴与疲惫。他明亮的眸光凝视着远方,已经越过他身边的两个人,看向不知名的某处。决然又不舍的眼神,这是割舍所爱的表情。
我忽然想起那日翎儿姑娘曾说,台甫三日后要远行,算时候,今日已是第三日了。我怔怔的想,莫非——
莫非……
“月来可好?”
“很好。他近日是越来越懂事了,也会学着体贴我了,多亏了你平日多陪他开导他。”
台甫笑了笑,“日后,除了他,还有谁能体贴你呢?”
“不是有你嘛!”
水然公子朗声长笑,我听着,缓缓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有脚步声进来,睁开眼睛,翎儿姑娘刚好坐到我床边。她闷着声音说,我替你换药,然后一颗晶莹的泪珠,随着她的话音从她腮边滚落下来。窗外的两人,有一人还开心的笑着。另外一人则安静的舒展开淡泊的纹路。
我想,台甫这次一别,定然是永生了…………
台甫果然非常人能比,他一生所书的一个情字,不似我的懦弱,不似常人痴狂,细流一般自然安宁无声无息。他爱人并非要人爱他,只为此生值得了,他便满足了。我却竟然还忧虑什么日后若是毓儿不再爱我该如何……果然贪心。
入夜里水然公子起身告辞,趁着酒意笑道,你得送我。台甫竟然点头答应,我送你。
他扶着水然公子的臂膀,陪他缓缓走进氤氲的梅花林里。恍惚传来声音,“走慢些……”“还慢,那我回去可得天亮了。”“……我扶着你,慢慢走吧……不急……”
有细碎的闪着菱光的冰花儿开始飘落下来,我惊道:“下雪了!”
翎儿姑娘微微点头:“下雪了。”
冬日最后一场纷飞的扬雪,带着梅花儿瓣瓣地飘,一贯幽静安详的此处,在春阳来的前宵,静静流走最后一丝清香。
“你走慢些。”
远处有人轻轻说。
……挽着我,走慢些…………
翎儿姑娘长长的叹息,我与她一齐无言地凝视窗外。秀美簇锦的梅林,竟然败了。
随后我沉沉的睡去,梦里又回到那片灿烂金黄的油菜田,毓儿扎着几朵小花,忧伤的对我说,悦方,并非我负你。
我流下泪来,颓然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她抱住我,陪我哭。我不负你,悦方,我不负你。我在这里陪你,在你心里,陪你。
呜咽的弦声又响起,她轻道,好悲伤的曲子……悦方,每一夜每一夜,我总听见这样的曲子,仿佛那就是专弹给我听的,让我在这样悲伤的弦声里想你。
……不是的……毓儿,这是弹琴的人在告别爱情……
醒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弦声。看向窗外,翎儿姑娘呆立在旁边,台甫背对我坐在琴桌前,不言不语。
这已是最后一夜了。
台甫墨黑的长衣逶迤于地,白梅的绣样混在一地的落花里,分不清哪一朵是实,哪一朵是虚。月色本来就冷清,快要远去的人,总会令人觉得分外的寂寞。仿佛离别的悲伤已弥散到空气里,再被吸进了每个人的身体里,惆怅而压抑。
台甫忽然慢慢站起身来,微侧过脸。细碎的水光闪烁在眼底,他一笑,翎儿,我走了。
这一刻,她傻了,我也傻了,台甫却转过身去,渐渐消失于我们的视线里。
她终于回过神来,“不——!!”跟着消失踪影。
我愣在那里。片刻后,我挣扎着下床摸进隔壁的房间。毓儿静静躺在床上,苍白的容颜,没有呼吸。我跪在她身畔,握住她的手,一手都是冰凉。可是你没有消失,我欣慰的想,你没有消失。
你没有消失,我还可以碰触你,我还可以抱住你,我还可以凝视你秀丽真实的脸庞而不用只能在记忆的长河里默默的悼念。毓儿,你没有负我,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
我将额头放在她的手背上,默默等待。等了很久,一直等到有迟缓的脚步声响在身后。
翎儿姑娘面无表情的走进来,拿着一块玉佩,施法后玉佩晶莹的光泽化作一道长虹融进毓儿的身体里。
“这是大哥送你的。你有慧根,百年之后,我再来迎你。”
这时床上的毓儿轻轻呻吟一声,缓缓张开眼睛,转过头,看向我。我张了张口,还没能说出话来,泪水终于先行缓缓落下…………
矫矫千年闲鹤,茫茫万里轻风,阑千三面看晴空。空落落,情寞寞……
有人走了,总有人留下。
台甫曾说,我还有上好的日子。
所以我陪毓儿回了白家,毓儿的爹在惊愕之下以为这段姻缘是老天注定,终于准我们在一起。白家只有毓儿一个独女,我还是入了赘。成亲后陆续添丁,岳父辞官告老还乡后,一家人日子过得还算完满。家里的两个儿子,日日被我耳提面命往后我的孙孙要叫泽琰,弄得全家哭笑不得。毓儿总说老头子老疯癫了,说完掐我一把,掩唇而笑。我也笑,我从未想过此生会如此幸福,握着毓儿不复娇嫩的双手,终于了沧海桑田之感。
雍熙三年,毓儿先我而去;至道二年,我也撒手人寰。
接我的不是翎儿姑娘,是位眉目清秀的仙人,他说他叫意柳。他说我原本是王母发上的一只朱砂蝉簪,王母游玩时不慎掉入凡尘,借身成人。他将我的魂魄凝成原型,将我送给了他的爱人。
我看着他的爱人,那样熟悉的样貌,却少了许多当年的悲伤,一付娇憨可爱的样儿。原来就是翎儿姑娘。我笑了,日后便插在翎儿姑娘的发上,随她修行,随她重返人间,见着了我的孙儿,见着了另一场离合悲欢。
她曾问我,呆子,你还想修行么?你想不想随你娘子再世投胎续缘?我摇头,我的娘子只有毓儿,纵使她再世为人,也不会再是我的毓儿了……她点头,随后又叹息。
是的,一生一世情,斯人已去,最爱你的人,从此,便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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