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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根家事-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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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登记表对于我来说,假如我如实填写,那就是在“前途死亡”证明上签字画押了,我甘心。所以,我心一横,根本就没有填写,更没有上交到老师那里。刘老师催促过几次,我就说父亲在填写,或说在等大队盖公章呢。盖公章,那是必须的证明,严格的程序。

眼看就搪塞不过去了,刘老师突然金球“死亡”了,我们都相互离开了对方的视线。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终于有了正常的跳动。

可是,到了初三下学期,学校又发了一张大致同样的表格,限令一周内完成。我冒汗了,不填是不行了,这是一张涉及升学的报名表。

我预料到会有这一天,就加大力度的学习,想以学习成绩弥补“先天不足”。但我依然瞒天过海,填写社会关系的时候,那些地主、富农的亲属一个都没有。父亲的职业写得很醒目,他是老师。那时的老师就是国家干部,连商店的营业员、医院的大夫护士都是国家干部,有那么一点值得荣耀的亮点。

我终于被新民高中录取了,既兴致又幸运。

也许是小小的年纪经历了太多的“不幸”吧,所以即使遇到幸运的事儿也总往坏里想。人还没来到高中的校门,忧虑又在叠加。

录取通知书上面的名字不会写错吧?

老师给我的鉴定历来都是最恶劣的,倘若王老师也这么写,那是绝对考不上高中的。

初中的6个学期中,前5个期末鉴定那栏除了老师的评语,我的品行等级都是“可”。最后一个学期的评语,也是毕业鉴定,老师是不让我们看到的,也不需要像往常那样让家长看过再签字,那是绝密的文件。

“可”是什么概念啊?大概就是表现可以的意思吧。那个时候,学生的品行分为4个等级——优、良、可、劣。被开除的学生,品行等级为劣,恶劣至极了。我的等级是“可”,是“劣”的边缘,是在校生品德最差的了,我们班里只有3个,吴和梁加我,有的班级根本就没有一个。

这样有“可”的期末鉴定,我从来不敢让父亲看一眼,偷偷地盖上父亲的印章,再龙飞凤舞地模仿父亲的笔记,开学后再交到老师那里……

可以说,多年来我是在沉重的精神压力和难以摆脱的负担中生活学习的,没有一刻的轻松。即使在金榜题名的喜悦时刻,也难以得到欢呼雀跃的舒展,想起来好不悲凉。

我好委屈,因为我有过很多的积极表现,应该得到老师的好评,得到“良”的品行。初二放暑假的时候,我牺牲回家的休假,放弃享受母爱的温存,一个人给学校起早贪黑地放牛。这不是一种精神吗?不是,大概是我的精神错乱了,始终找不到一条通往舒心的路,只有走进死胡同。

1961年9月1日开学了。和我一起去报到的共有23名新民六中的同学,也许只有我忧心如焚地迈进新民高中的校门。

校门的两侧,贴着6个班级新生的名单,很是醒目。1年1班的名单里没有我,就去看1年2班的。倏然间,我的血液似乎凝固了,我看到了那3个字——“宋会元”。

原来我就担心录取通知书有可能写错了,现在“宋会元”就摆在我的眼前。怎么办?还是往下看看吧,也许我的名字在后边,也许“李会元”写成了“宋会元”,或者根本就没有“李会元”……

还好,谢天谢地,下面几行的中间位子看到了我的名字了,心怦怦地狂跳不已。直到后来,我看到了新的班主任老师手中的那张在初中毕业前填的表,我的心才稳定了下来。那张表里有我的照片,还有我录取的成绩……

新的班主任姓赵,一脸的笑意。他帮我翻厚厚的表格,一页一页地翻,很有耐性。此时此刻,我也翻开了新生活的新的一页,将坎坷进行到底的一页一页。

 4 高中时代的老师(岁月如歌)(1)

4高中时代的老师(岁月如歌)(1)

4、高中时代的老师

2007年,是新民高中建校100周年。欣值百年校庆,我将以我新近出版的小说《草根轶事》作为礼物献给母校,并表示了我的愿望,目前还不知道她老人家是否会笑纳。

据说,被约请参加校庆的人都是非同小可的人物,应该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之类的吧。比如,某某政府机关的要员、某某名人明星、某某大款大腕等等等等。这些我似乎都不是,我只想借机看看那些多年不见的校友、学友罢了。我没有钱捐给母校,那颗心也就难以用“拳拳”、“赤子”由校方来定位。对于我,这两个词汇得用钱来交换,市场经济的法则我是很清楚的。但我希望奇迹发生在我的身上。

1964年我上高中的时候,这个学校已经有57岁了。她犹如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女人,面色已经苍老,形容显得枯槁。用“半老徐娘”来描绘,对于她来说都是很奢侈的字眼了。

学校的办公室、教室以及“图书馆”,大都是青土砖绿铁瓦的装束,形象很是“古朴”,有些寒酸。“图书馆”原是英国教会在新民的一处教堂,我们新生的第一堂政治课就是在那里进行的。在那里,我们接受了入学后最隆重的洗礼,开学典礼。从那时起,360名新生被学校的团委书记赵恩海拉到“同一条起跑线上”。

“同一条起跑线上”,这句话我记得很清楚,也很亲切,感到高中时代的老师对每一个同学都很公平,这也让我在“古朴”中吮吸到一丝清凉鲜活的气息,没有分毫的铜臭味令我恶心。

第二堂课回到我们教室里上的,数学课。这时我才有暇仔细地光顾教室的功能与结构。教室的建筑材料和风格与教堂如出一辙。不同的是,西侧两扇对称的窗户很明亮,明亮得有些刺眼。窗户的中间是黑板,这布局很好,规范你时时刻刻地盯住黑板,不许你左顾右盼,不然那明亮的窗户就会狠狠地刺你的双眼。可是,我的眼睛还是被窗户吸引住了,我看到我们的班主任赵老师正在微笑着注视我们听课的神情。

1961年,3年经济困难时期开始由谷底向上反弹,学校对我们这一届新生也给予很高的期望,学苗很好,教学上也抓得很紧。作为第一次当班主任的赵老师,他也是雄心勃勃信心百倍地就位了,决心和其他班级一争高下。

赵老师,赵焕廷,外乡人,黑脸膛,瘦高个,衣着简朴。他是体育教学组的组长,教我们的体育课。我们第一次目光相对的时候,他略微打量了我一下就叫出了我的名字,令我惊喜。那么多的新面孔,靠“按图索骥”谈何容易?对班级没有信心,对自己缺乏恒心,是难以做到的。也许因此,他成了我学生时代最值得我尊敬的老师了。

新生入学,除了在录取通知书上写明的“伙食费”、“自带行李、牙具”等须知以外,最末一条至今记忆犹新——新生开学时必须带一把镰刀。

3年困难时期最后一年,人们看到了“复苏”的希望,刘少奇的“三自一包”在人们的心中荡起了一股春风。其中的“三自”就有自留地的内容,也允许农民自由开荒,填饱肚皮不再遥远,也不再是梦寐以求。

春光融融,但也乍暖还寒,学生的粮食定量仍然局限在每月30斤的低水平上。一个月9元钱的伙食费,柴米油盐都囊括其中,副食少得就像吃盐。诚然,比起初中的伙食来,到了新民高中有很大的改善了。这个改善,共有3个因素参与,好像三英战吕布对“饥饿”进行围攻。

其一是,定量由原来的每月27斤增加到30斤,多出来3斤,每天多了一两。虽然仅仅多出一两的粮食,但却使午饭多了一碗稀粥,代替了那碗没油少盐的清汤,天天都让你期盼它。期盼就是希望,希望就让你心里亮堂,好日子就不会阴霾雾瘴。

其二是,学校有个粮食基地——兰旗堡子农场,在沈山线巨流河车站东北的辽河东岸。每逢元旦、五一、十一等重要的节日,师生们会餐的主副食完全出自于这个不算太大的农场。也正是这个农场,我才懂得“会餐”这个词,以前没有听说过。

其三是,学生自己动手去“觅食”,镰刀就派上了用场。

开学不久,全校3个年级共一千多名学生进行了“五次东征”,全力以赴采集“落豆”(音laodou)。“落豆”学名是什么,我至今也不清楚,只知道它是野生的藤蔓豆科植物,草地里、树丛中随处可见,生存能力和适应性很强。每个豆荚里都结着三四颗像高粱米大小的豆粒,豆粒一副紫微微的花脸,很坚硬。把“落豆”磨成豆粉,或掺在窝头里,或掺些野菜做粥,比小根菜、“老鸹膀子”好吃得多,也有营养,只是窝头和粥都是紫色的。

所谓“东征”,就是步行到离学校20多里辽河西岸的巨流河地区,对“落豆”进行围剿,使其颗粒归仓。每次出征,赵老师既挂帅又当兵,身体力行,有“亮剑”中李云龙的风范。他不让我们这些小个子去冲锋陷阵,叫我们当侦察兵,寻找“落豆”又密又多,交通又方便的战场,然后迅速地向他报告行军的路线图。所以,每次出征我们1年2班都能攻城掠地,大获全胜,凯旋而归。

对于赵老师来说,叫做知人善任,指挥有方。对于我们身小力薄者来说,那是体贴入微,呵护有加。我们不会因此而心安理得地享受照顾,在完成侦察任务之后,就去协助同学们收割搬运。

那天,同学们满载而归返校了,我们几个继续寻求第二天的战场。等我们回到学校天就黑了下来,让老师和同学们十分担忧焦灼,被赵老师严厉地批评了。他越是严厉,我们越是感到温暖,怎么会有半点的怨言与不悦啊。打那以后,赵老师对我们真的生气了,不让我们离开他半步。

一晃几个月过去了,1962年的元旦来到静悄悄的校园。

怎样让同学们过一个困难时期的新年呢?赵老师始终没有想出一个最佳的方案来。元旦之夜,其他班级和校园一样,静谧的色彩涂抹着每一个角落。

县城内的走读生放假回家过节了,住宿生在教室里等待午夜的火车好启程。心早已回家,我们都无心翻书,就闲聊。

1961年到1962年的冬天,西伯利亚的寒潮不断袭来,寒气逼人。此时此刻的中苏关系也骤然降到了有史以来的冰点,8篇“评苏共中央的公开信”相继出现在广播里、报纸上。严峻的国际风云,加上“三年自然灾害”给我们留下的恐惧,谁都猜测不到眼下会发生什么更为严重的事故来。那天,我们一边在教室里等火车,一边讲述着一则惊魂的传说。

这个传说,在新民、在沈阳,甚至在关内外几乎家喻户晓,让人惊慌不已,因为有人看见了那是事实。

说,在长白山逮住一条大蟒蛇。这蟒蛇比大缸还粗,有四五节车厢那么长,现正在运往北京的途中。有人亲眼看见了,说,路过新民停留的时候,大蟒蛇突然间苏醒了,还压死了两名给它打麻醉剂的护士……

这则十分叫人窒息的传闻,直到1963年后半年才告平息。然而,一时间的国际风云突变,自然灾害挥之不去的阴影,恐怖谣传的心理笼罩,使本来就很漫长的冬天更加让人感到不安与严寒。作为学校,自然也在审时度势中窥视着时局的发展,那还会有心思强打精神去谋划这等不和谐的元旦晚会呢。

同学们正在以不同的方式打发着令人难熬的时间,赵老师轻轻地推开了教室的门。有的同学来不及站起来,但也异口同声地道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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