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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纯种族的概念促使大多数部落和民族认为自己是独一无二值得被称为真正的人民的人,这一点我就谈这么多吧。但这只是一个细节,因为伴随这种奇怪的排外和优越感的种族意识,还有对宗教、道德、风俗这些不同但至关重要的问题的特定的信仰。结果,每个集团无论大小都总是居住在壁垒森严的城堡里,用偏见和固执这个坚固的屏障抵御外界和外来的影响。
美国已经独立地生存一个半世纪了。诚然,清教徒的不宽容行径是没有什么可吹嘘的,但是我们毕竟避免了最危险的极端行为。可是现在,边远地区已经开发了,国家正迅速地走向定型,我们却似乎没有从地球上古老一些的种族的错误事例中吸取足够的东西。就在我们的土地上,各个种族团体仍紧紧地抱成团,各自推行自己的禁忌,好象根本没有听说过《人权宣言》一样。宗教团体好象从未谈过宪法中对出版自由的规定,不但强令自己的成员应该阅读和思考什么,还不顾由全体人民选出的代表制定的法律,自己制定起法律来。在咫尺之间,我们就能看到(如果我们愿意这么做的话)一种狭隘的精神和种族排外性的发展,它直到一九一四年战争爆发时一直被认为是黑暗时代的不幸残余。
很明显,我们对形势的乐观看法有点过早。在近六年的发展中,纳粹主义、法西斯主义以及各种形形色色偏见和片面的民族主义、种族主义意识形态的增长开始使最抱有希望的人们相信,我们已经不知不觉地回到了几乎是不折不扣的中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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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并不是一个愉快的发现,但正如一个喜欢哲学的法国将军不久前说的那样(几乎是预言):“对不愉快的事情生气是没有用的,因为事实根本不在乎,因此也不会改变”。所以让我们勇敢地面对这些最不受欢迎的发展,作出合乎逻辑的结论,找出对付它们的方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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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最广博的意义讲,宽容这个词从来就是一个奢侈品,购买它的人只会是智力非常发达的人——这些人从思想上说是摆脱了不够开明的同伴们的狭隘偏见的人,看到整个人类具有广阔多彩的前景。他们就象我在这本书的一开始引用老朋友昆塔斯·奥里利厄斯·希马丘斯向我们提出质问:既然我们举目共望同样的星星,既然我们都是同一星球上的旅伴,既然我们都住在同一个天空里,既然生存之谜深奥得只有一条路才使人找到答案,那我们为什么还总是彼此为敌呢?但是如果我们敢于这样做,并且引证一个古代异教徒的高尚之语,那些坚持只有一条通往拯救的道路(也就是他们的那条道路)的帮派的不宽容首领就会马上向我们嚎叫起来,并投来石块和木捧,那些没有沿着他们的狭窄小路走的人注定要永远沦入地狱,因此便严厉镇压他们,来防止他们的怀疑影响别的人,使别的人也去试一试在“唯一权威性的地图”上没有标出的路径。
昆塔斯·奥里利厄斯·希马丘斯生活在公元四世纪。从那以后,有高尚思想的人们偶尔用提高嗓门的方法来捍卫这种精神和种族问题上的中立态度。他们偶尔(但仅仅是很短的时间)甚至成功地创建了自己的团体,在那里人们可以随心所欲地思考,并且允许按照自己的方式寻求拯救。但这种宽容的态度总是由上层领导强行实施的。它从不来自下层,他们不甘于接受来自上层的干预,使凭借着传统的权力,总是要强迫别人接受自己的观点,而如果没有别的方法使别人开窍,就用武力迫使他们“入会”,因而为了防止流血,常常需要由警方出马。
所有的美国人应该永远感激不尽的是,他们的联邦是由一批真正的哲学家缔造的,这些人无愧于哲学家这个词,他们具有广泛的实际经验,完全摆脱了十三个移民区早期历史上典型的狂热宗派主义。这一代人得到了最后的报答,但等他们过世以后,千百万饥饿的欧洲人便潮水般地涌进了他们曾希望建立理智王国的美丽土地,这些欧洲人不仅带来了强壮的臂膀(这是他们必需的),还带来了古老的先入为主的偏见。他们只相信自己见解的正确性,在各个问题上只能依从自己,绝不能兼听旁议。
当时我们太乐观了,又忙于勘探大陆的资源,以至于觉得有了这口大熔炉就能解决一切。但是要熔化任何物质,最好是经过缓慢复杂的过程,还需要经常的监督和照管,因为人的灵魂不愿意被液化,它比我们知道的任何物质都顽固。结果便是现在这个局面,用机关枪和集中营武装起来各种各样现代的不宽容比中世纪的又胜一筹,因为中世纪要“说服”异教徒也只不过使用地牢和缓慢燃烧的火刑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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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向我们提出一个问题,我们能做些什么?前几页我讲过,我并不信赖对不愉快的事采取熟视无睹的政策。因此我得出了不乐观的结论:至少在目前我们对眼下非常不幸的事态是做不了建设性的事情的。我们必须接受这种形势,同时又要缓慢地为将来作出细致的计划,这点是确定无疑的,我们再也不能让自己措手不及了,因为文明再也经受不住类似近六年中所遭受的各种无休止的打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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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一四年到一九一八年的战争象一场飓风。它不仅摧毁了大部分人类组织,而且使许多人死去或陷于穷困潦倒之中,要在不长的时间里消除这些损失是不可能的。那些在这场灾难中幸存下来而且一毛未损的人们,兴致勃勃地只顾修理自己的房屋,根本不管别人变成了废墟的大厦。最后,在周围受打击最重的被遗弃的里弄里,要进行各种正常和健康的生活已经完全不可能了。接着,在一些凄凉的地窖的废墟里,谁也不知道从那儿跑来了一些陌生的、不健康的人,他们聚集一些被抛弃的人,开始宣讲自己发明的学说,这些人是在荒凉的灌木丛里长大的,那里根本不会培育出健康和理智的生活哲学。
既然重建工作已经落后了许多年,我们就可以用正确的观点观察它。世界大战后,世界需要大量的新鲜空气、阳光和好的食物,这比任何东西都迫切,但它得到的却是饥饿和失望。于是许多有害的新学说应运而生,它使我们想起了那些难以置信的信条,它们是在三、四世纪小亚细亚衰败的沿海城市里的臭气熏天的弯曲小街里发展起来的。
但是最后,新的拯救预言家们的信徒饿得受不了,便逃了出来,涌入我们相对平静的村庄里,我们对此毫无准备,就象十七个世纪以前的亚历山大人一样,那时附近沙漠里的暴徒圆睁怪眼,闯入学校,处死了哲学家,因为他们传授的宽容学说意味着对那些自认为掌握了唯一真理的人们的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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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们现在象过去一样惊讶和绝望。现在我们再想扫除席卷了整个地球的瘟疫——偏执和暴徒精神的瘟疫——已经为时过晚了。但至少我们应该有勇气承认它们存有的现实,把它们看作某些非常古老的人类性格在现今生活中的再现,多少年来,这些性格一直在沉睡着,等待时机东山再起。时机一到,它们不仅要凯旋而归,而且由于受了这么长时间的压抑,其狂暴、愤怒和凶残的程度比历史上任何时候更甚。
这就是现在展现在我们恐怖的目光前的图景。我们自己(为辽阔的大西洋祝福吧!)在最近爆发的这场种族和宗教狂热的恶果中还相对安全。但如果我们不常备不懈,病毒就会登上我们的海岸,把我们毁掉。
刚才我问自己:“我们能做些什么?”就我看来,除了保持头脑冷静和时刻做好准备,没有什么事情好做。磨嘴皮子不会有什么成效。幻想自己如何优越,这种思想上和感情上的冲动只能加速崩溃的过程。因为民主的敌人会把我们的怜悯和长期容忍的态度误解为单纯的软弱,因而会采取相应的行动。将来我们被关进集中营的时候,我们才会想到,欧洲中部的民主国家和我们一样,也是这样被毁灭的,他们对持完全对立的理论的人大谈什么宽容,就犹如对白蚂蚁甜言蜜语地吹嘘“大家具有不可分割的权力”,而这些白蚁却正在摧毁我们脚下的基石。
不——就我所理解的当前形势,进行直截了当的反攻已经太晚了。是我们鼓励了敌人进来。我们给予他们各种安全保护,直到他们有足够的力量反对自己的保护人,并且迫使保护过他们的人过下等的生活——没有自由的生活。但在我们星球上屈指可数的几个角落里还残存着自由,那些正直的和有正义感的人有责任——迫切的和绝对的责任——养精蓄锐,保存自己,以便迎来开始进行重建工作的那一天。
任何人都不应该认为这是失败主义者的表现,或是不敢应战的人提出的想法。根本不是!事实就是事实,由于不可饶恕的粗心大意和缺乏承担责任的勇气,我们暂时丧失了许多领土,因而多少在目前我们应该撤退,然后为再发动一次启蒙运动作好准备。
这样就给予我们在宽容问题上实际锻炼自已的任务。我们应该结束得过且过、漠不关心的局面,首先要摆脱这种事情不会在这里发生的想法。它们不仅可能发生,而且已经发生了,还屡见不鲜。当我们勇敢地接受军队式的严明纪律——这支军队受命进行一场决战——的时候,必须为那个快乐的时辰做好坚实的准备,那时我们能够又一次为带来最后和永久的理性而前进,使它发挥威力,给予自由。
朋友们,这儿有一项留给几个坚定的自愿者的工作。我承认这将是我们所接受的最困难的一场斗争,但是担当它的人将流芳百世。这场光荣斗争的幸存者将作为人类真正的慈善家而受到人们的欢呼——他们使人类解脱了多少代以来的偏见和自诩正确的优越感的束缚,这种偏见和优越感一旦加上怀疑和恐惧,会使最谦卑最温顺的人变成万物之中最残忍的畜生和宽容理想的不共戴天的敌人。
1940年8月于康州老格林威治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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