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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有黏黏稠稠的液体不停地涌出,但凌所能够感觉到的却是夜环绕住他的双手,那样细腻的、像丝一样轻微的触觉透过背后那道裂开的伤痕、透过血、透过肉,传递了进来。
夜急促地呼吸着,在他的怀中散发着阳光般若有若无的清香,只属于他的味道。
头有些沉,眼有些花,但凌却笑了:“夜,来吧,我们回去吧。”
夜的身体一震,像被火烫着似的撤回了手。
“怎么了?”凌抓住夜的手,不让他收回去,“是不是伤到你哪里了?”低头一看,那白皙秀美的手掌上满满地是血。凌认真地想了想,皱起了眉头,“是我的血啊……对不起,又把你的手弄脏了,来……我来给你擦干净。”这么说着,他想动,但惊异地发现身体竟无法动弹,软绵绵、沉甸甸。
夜挣脱了凌,退后了。
当夜离开他的怀抱的时候,凌才发现那种剧烈的疼痛从背后一点一点地传来,像要撕裂身体般的苦楚。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人就在他的眼前,他摇晃着,拼命想伸手抓住夜。
夜的眼中现出一刹那的徘徊,举起了沾满血的手想要伸向凌,但只是一刹那而已,指尖尚未触及之际便退却了。
“为什么……”凌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痛,痛得彻骨,他嘶声叫道,“夜,为什么不到我的身边来?为什么?”
夜静静地望着凌,苍白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冷冷地转身,长发如丝飘拂,是血色弥漫中那一段最深沉的黑。
“梆……”遥远地又传来了三更的声音,夜忍不住下了床。四周静悄悄地没有声响。冽在隔间想来已经睡熟了,值夜的内侍也靠着墙打起了盹。
初冬的深夜,寒气逼人,才开了一条门缝,夜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但咬了咬牙,他还是出了门。
想见凌,发了疯似的想着,心如海潮,沉了又浮,满满地载着,都是那个人的影子。想见……只是最后一面,最后偷偷地见一面……他不停地对自己说着。
风很大,从遥远的天方穿透了夜幕,呜呜咽咽地吹着。
夜才一踏出殿门,便瞧见了一个人远远地立着,英挺的身形、高傲的气质,影影绰绰的光线下,面目不是很真切,淡淡地,只有那银色的长发和白色衣衫在风中飞扬。于此时、于此地,他……只有他,在默默地望着夜。
凌,是凌。忽然间有一团火在夜的胸口燃烧了起来,烫得发疼。夜情不自禁地想要冲过去,而这时,那个男人却掉头踉踉跄跄地走了。
想见他,无论如何想见他,夜追了上去。天很冷,迈出的步子如踏在云里雾里,轻飘飘地没有知觉,即使这样,还是本能地追逐着那个男人的背影。
宽阔的、曲折的宫殿,在静夜里无声地沉默着,掩埋了一切,或是繁华、或是寂寞,在这暗里都归于虚无了。
拐过了一个弯,前面的人突然消失不见了,夜呆住了,茫然地扶着柱子,打着寒战四下里张望。
白色的影子在前面又是一闪,夜大喜,急急地跟了上去,稍微靠近的时候才大吃一惊,原来不是凌,却是他的母亲玉绮罗。
同样银丝般的长发如冬日里的流水,清清冷冷地淌着幽幽光泽,宽大的缎白长袍随着她婀娜的身姿而款款摇曳,月光下,娉娉婷婷,优雅如风中一株洁白的兰花,而如花的风情中,那素手所捧的头骨却愈显得诡异。
玉绮罗带着迷离的神情自顾自地垂首而行,毫不知晓身后有人。
找不到别的路了,夜只好紧紧地跟着玉绮罗。渐行渐远,待抬头时,才发现已到了一幢高高的楼台前,夜依稀记得这是扬风阕,白虎族长西翮明朗的居所,他犹豫了许久,想见凌的愿望还是占了上风,尾随玉绮罗拾阶而上。
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连守宫的侍卫都不知到哪里去了。夜心中隐隐觉得有几分不妥,但任性的脾气还是驱使着他继续向上走去。身体越来越冷,已经开始有不灵便的感觉了,每一步都迈得艰难无比,针刺般的寒冷慢慢地变得麻麻软软的。玉绮罗进了一间宫殿,夜机械地抬动着脚想跟上去,但脚却无法抬起,重重地摔在了石阶上,恰在此时,听见了玉绮罗一声凄厉的尖叫。
夜的心差点跳出了胸膛,挣扎着爬起,冲了进去,一进门就撞上了一个柔软的女人的躯体,两个人跌做一堆,摔在地上。
“啊啊……”
原来是玉绮罗,她还在不停地尖叫。
屋内的光线很暗,沉沉地,有一种潮潮湿湿的霉味,另外,还有一股浓浓的让夜感觉很熟悉的味道。夜用手撑着地,想起身,触手处黏黏稠稠的。夜慢慢地、慢慢地抬起手来,满手是血,原来那是血的腥味。
夜猛然抬起头来,却见西翮明朗赫然倒毙在地上,身首异处,血流了一地,那颗苍白的头颅上,眼睛兀自瞪得很大,充满了恐惧与愤怒交织的神色,定格在没有生命的脸上。
玉绮罗发出了小兽般的低喘,一身沾满她父亲的血,死死地抱着头骨,愣愣地瞪着她父亲的尸首。
夜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哆哆嗦嗦地指着玉绮罗:“你、你……杀了……他?”
“我?”玉绮罗呆滞地转过头来看着夜,口齿不清地重复着,“我杀了……他……杀了他……”
“你杀了他?”夜慢慢地向后退却。
“我杀了他……杀了……”玉绮罗低下头,看着手中的头骨。白森森的头骨被她紧紧地抱着,亦染上了丝丝血痕,惨然中的艳然,空洞的眼眶下,如红色的泪痕。玉绮罗的眼神越来越迷离、越来越凄楚,“不是、不是!我没有杀他……没有!”手一松,头骨“咯”地落到地上,在血泊里滚动。玉绮罗惊恐万状地盯着自己满手的血,拼命地摇头:“不是我杀的!我那么爱他……那么爱他,我怎么会杀他呢?不是我!不是我!”
外间隐约传来了喧杂的人声和纷乱的脚步声,打破了黑暗的沉寂,也惊动了玉绮罗,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疯狂地夺门而出。
夜不知所措,看着玉绮罗颠狂若痴的举动,他颇有几分不祥之感,心跳得快要炸开了。记起她是凌母亲,终究还是按捺下恐惧追了上去。
身后传来了宫女们的尖叫和侍卫的怒吼,刹时灯火通明,将扬风阕照得雪亮如白昼。玉绮罗摇摇晃晃地跑着,眼看着到了栏台边,却仍不停步,栏台之下乃是百丈悬空。夜惊极,僵硬的手脚却怎么也赶不快,只能焦急地大叫:“停下!快停下!”
玉绮罗的脚被栏台绊了一下,踉踉跄跄地停住了,立在栏台边缘,呜呜啜泣。狂风撩动银发白袍,恍惚间飘飘若仙,似欲乘风而去。
扬风阕下亦惊动了许多宫人,聚集过来,却不知所措,只能仰头战战兢兢地看着。
夜挪动步子,勉勉强强地向玉绮罗伸出手去:“太危险了,你快过来。”
玉绮罗哽咽着回首,月光下,泪水如晶,缀在她昙花般的脸庞上,近乎朦胧的美丽。她恍如梦幻般地呢喃:“不是我杀了他……不是我……”
“快点过来。”夜的手已经麻木得无法动弹,但他仍然挤出僵硬的笑容,试图安抚玉绮罗。
玉绮罗的脸上露出了诡异而扭曲的笑意;“不……是……我……”她的身子慢慢地向后倾斜。
“小心!”夜拼命地想伸手,他的指尖触及了玉绮罗的头发,像冰一样冷澈的质感绕上指头。
“不是……”玉绮罗微笑,后退,如落花般坠下扬风阕。
暗夜张开了黑色的羽翼,飞翔,卷起狂风如幕,冰冷地拥抱天、拥抱地。在风的拥抱中,白色的人影如沉睡的蝴蝶,于梦酣处幽幽地拢起双翅,无声地坠落,坠落。丝一样的长发、花一样的衣裾,是蝴蝶留下的最后的影子,在漆黑的底色上划过一道透明的痕迹。
夜苍白的手紧紧地抓住扶栏。楼下,远处,凌状若疯狂地冲来,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玉绮罗的身体接触到地面,跌落尘埃的沉重叹息,身下绽开浓浓血色。
相隔着很遥远的距离,可是那一瞬间,夜还是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凌眼眸里绝望的悲哀,最深、最浓,甚至掩过了黑夜的黑、覆过了寒风的寒。
“啊——!”凌发出了野兽般沉闷的嘶吼。
没来由地,夜感到心里有一根紧紧绷着的弦断裂了,莫名的惶恐像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他的喉咙,令他无法呼吸。
几个侍卫从后面冲了过来,粗鲁地抓住了他:“是他!就是他杀了族长,还将玉绮罗公主推下楼。”
夜在恍惚中不及反应,已被侍卫们拖了下去。
不是他。夜想呐喊,但已经十分虚弱的身体只能发出微小的声音,淹没在沸沸扬扬的喧闹中。
夜被拖到了扬风阕下,侍卫们狠狠地推了一把,跌倒在地上,伏倒在玉绮罗冰冷的尸体边,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色在火把的照耀下分外地令人发觫,夜开情不自禁地向后缩去,抬头,看见的是凌那已经变为赤红双眸,与血同色。
不是他。就算天底下所有的人都误会他,凌也会相信他的,只有凌。
夜挣扎着、颤抖着向凌伸出手去。很冷、很冷啊,温暖的怀抱就在眼前,所有的倔强与固执在顷刻间烟消云散,在这寒冷的冬夜里,在这陌生的宫阙里,他所渴望的,只有凌的怀抱而已。
而凌,却用那样充血的眼眸狂乱地瞪着夜:“是谁?是谁杀了她?”他的声音凄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和着泪。
“不……是……我……”夜那么努力地想告诉凌,而发出的声音却只有他自己能够听得见。
一个娇美声音传来,幽幽地、清清地:“我早就告诉过你,日魂之子是你命中不祥的变数,到了如今,连玉绮罗公主都已因他而死,你还不相信我的话吗?”
黑发玄衣的冥香静静地立在一旁,幽雅清高如同月光下的仙子,微仰着下颌,冷冷地睨视着夜。
“为什么?”凌扭曲着脸孔,死死地盯着夜,声嘶力竭地吼叫,“为什么?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不是……我……”夜的嘴巴一张一合地动着,终于挤出了破碎的声音,“不是……”
所有的话语却在下一瞬间被犀利的寒冷冻结住了。夜睁大了美丽的、迷离的眼睛,僵硬地、缓慢地低下头去。胸口,一柄银剑深深地刺入,穿透而过,而剑柄,正握在凌的手中。
那一剑的伤痕就刻在心头,越扩越深,“铮”地一声,从心底深处传来了像琉璃破碎的声音,有一种东西脆生生地裂成了细小的碎片,一片一片地崩溃,教人无从拾起。
在淡淡的夜光中,凌的眼睛是纯粹浓郁的琥珀色,像血一样浓,他眸中的迷乱却比血更浓。负伤的野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狂暴过后,是无助的彷徨。他的手开始颤抖,抖得越来越厉害,以至于手无法再握住剑柄,颤抖着松开了,迟疑地张曲着手指,将手移到夜的脸上,试探性地碰触,然后捧住,那么用力地、却又是那么温柔地抚摸着,再也舍不得放手。
黑暗中的风是如此地寒冷,让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