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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军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杨军如往常一样顺便吃了些东西准备上工。
刚走到工地,却被人叫住了。叫住他的人是包工地的包工头,叫荣兴,平日里为人苛刻吝啬,私底下他们都叫他荣扒皮。
“小杨啊,过来我给你说点事。”
杨军不明所以地过去了,荣兴拍拍他肩头。
“小杨啊,我知道你在这儿待了很久了,做事也勤快,人又老实。”
听到这话,杨军已经知道后面他说的不会是什么好话了。
“但是……你要知道,最近世道不好,上头的工钱还拖着没给,我这里也是心急如焚啊。这不,刚接到通知,说要削减经费。不得已……只好裁员了。”荣兴看了看他脸色,“这个……你能理解吧?”
杨军没说话,荣兴从裤兜里掏出了个信封,“喏,这是这个月的工钱,虽然你还没做满这个月……”
他看着没接,“不可以留下我吗?”
荣兴看他一眼,叹了口气。
杨军接过了信封,转身向住的屋子走去。
他耳边响起昨天男人对他说的话──
“我要你求着回来这里……”
收拾好了为数不多的东西,其它人都到工地上去了,屋里没有一个人。
杨军走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知道,也没有一个人送他。
不知道该到哪里去,但是总要把自己今天住哪儿的事解决了,杨军想起父母还有一处地方的房产没有卖掉。想了一会儿,他决定先到那里去,工作的事以后再解决。
到了印象中的地方,杨军拿出放了好久没用的钥匙,刚想开门,却听见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年轻的女人,惊讶地看着他。在看清了他身上的穿著后,眼中露出一丝不屑。
这是杨军常常从别人眼里看到的东西。
女人警惕地缩回了门后,伸出头来问他:“你干什么?怎么站在我家门口?”
杨军奇怪了,“你家?这是我家的房子啊……”
女人用看精神病的眼神看着他,“说胡话呢?一年前我老公就买下来了!”
一年前……
那是弟弟考上大学的时候。
“请问……这是谁卖给你的?”
女人说了个人名。
杨军懵了,脑子里嗡嗡作响。
这座房子是杨军爸妈到城里来时买的第一间房子,那因为地理位子好,今年来房价涨了不少。而在别处的房子都被卖掉,唯独它没有被动的原因一是房子的所有人写的是杨母的母亲,债主不能拿它来抵债;二是它是唯一能够拿来纪念父母的东西,杨军舍不得把它卖掉。所以宁愿自己辛苦点,多打点工也不愿卖它来赚钱。
无处可去的杨军找了公用电话,电话拨通了,里面传来对方的声音。
“喂?谁啊?”
“……喂,我是哥哥。”
“哦,哥啊?有什么事?”
杨明的声音明显不是很在意,应该说只要不是说给他寄了生活费,他对他说的话都很无视。
“小明……问你件事。”杨军犹豫着,“你……是不是把以前的老房子给卖了?”
电话里静了下来,好半天才听到他说:“是啊,是我卖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
“债主追着我要,说要打断我的腿,我能不给吗!”
对方的声音提高了,嚷嚷地对他喊道。
“我不是说你卖掉它不对,只是……为什么你都不给我说一声?”
“给你说?给你说你懂吗!”
杨军听到电话里还有其它人的声音,好象是女孩子,在软软地撒娇。
“以后没什么事不要老给我打电话!老在关键时候烦我!气死人!没事我挂了!”
杨军还来不及说,对方就挂了电话。
他茫然地拿着听筒,好半天才放下。
走在路上,他随便在一小摊上吃了点东西,就在街上无目的地乱晃。
注意墙上贴的招工广告,但没有适合他的。
人家要求的条件他都达不上,现在顺便什么工作都要求要高中以上学历,像他这样的,别人都把他当文盲看。
晚上了,他买了个面包,提着行李跑到了不要钱的公园。找了个没人的长椅坐下。
啃着冷掉的面包,他找出了件稍微厚点的衣服穿上。
现在天气还不算太冷,还可以在这里窝几个晚上。
明天一早去用人市场去看看,找一个能抱食宿的工作,工资少点也没啥。
很快,他的生活又会回到以前。
之前的一切只是个恶梦。
只是个恶梦……
12
在公园里睡了一夜的杨军醒来后用公园厕所的水洗了个脸,换了身干净点的衣服,就跑到用人市场上去了。
在里面绕了几圈,也没人肯用他。按说杨军的要求不高,看着身体也壮,做个体力活应该不成问题,但怪就怪在就是没人要他。
咬咬牙,他干脆工资也不要了,只要负责他三餐和有个睡的地儿就行了。
但即使是这样,还是没一个人肯请他。甚至在他上前问人时,那些人就像见了鬼似的躲开。
徒劳地晃了一个早上,没有任何结果。
杨军沮丧地坐在交易大厦前的水泥阶梯上,旁边还放着他从乡下就带出来的旧旧的旅行包。
找不到工作,以后怎么办?
不可能一直住公园吧?
杨军低下头,情绪低落。
买了两个馒头当午餐,杨军下午一家一家地问餐馆要不要请人,但得到的回复都让他失望。
晚上,杨军找了个空的矿泉水瓶子,把它洗干净后接了些自来水,这就是他一天的饮水了。
他的钱赚得不容易,马上下个月还要给杨明寄生活费。但现在工作都还没有着落,所以能节省一分,就是一分。
今天晚上比昨天还要冷,杨军蜷缩在长椅上,哆嗦着睡了。
睡到半夜,忽然被一阵强光晃醒了。
“喂喂,醒醒!快起来了!”
杨军无措地用手遮住眼,强光让他一时睁不开眼。只听到有人说:“听到了没有?叫你起来了!”
他放下手,看到一人穿著制服,拿着手电筒照他。
“知道这是哪里吗,居然在这里睡觉?你在这里对公共场所形象影响多大啊!”那保安骂骂咧咧地,一边驱赶着杨军。
“就是有你这种无业游民,才让我们的工作这么不好做。自己有手有脚的不去找工作,真是社会的垃圾!”
杨军默不作声,下了椅子,拿起包包。
在他走了很远后,还听到后面保安的骂声。
他笑笑,对自己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前又不是没经历过。
没有地方可去,杨军游晃到了公交车的站台处,那里有一排供人休息的塑料椅子。
他坐了下来,椅子坐着很冰,但对他来说足够了。
就这样坐在上面,慢慢迷糊了过去。
在他醒来时,天已是蒙蒙亮了,公交车也陆续有了。
有个等车的女学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把身体移过去了点。
杨军拿起放在腿上的包,揉揉酸痛的脖子。突然他觉得有什么不对,低下头,包的拉练是开着的!
他焦急地翻着里面的东西,却怎么也找不到他要的。最后他把包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一项项地找着。
没有……
还是没有……
杨军颓软地靠在了椅背上,脸上一片死灰。
他不得不承认──
他的钱包被偷了!
包里的东西被他翻得到处都是,那个女生小声说了句:“神经病。”
但他已管不了这么多,他只知道自己存了很久的钱和最后一个月的工钱都没了……
眼睛里好象有什么热热的东西要流出来,他仰起了头。
天空被初升的太阳划破了一角,阴暗的天空和一边灿烂的太阳形成鲜明的对比。
杨军知道自己就如那阴暗的一角,永远都在被阳光驱逐……
钱包丢了,杨军身上只有为数不多的十几块钱。
比起之前,他现在想找工作的想法更加迫切。毕竟要是继续这样,他连基本的伙食费都没了,虽然他一向节省……
跑了一整天,不管他用什么方法,也不管他怎么放下尊严去求人,也没有得到一份工作,连临时的都没有。那些人看他的样子,就像他是传染病毒一样,他还没有开口,就被人赶了出去。
到了这种情况,杨军就算再怎么白痴,也知道有人在搞鬼了。
莫名其妙地被人辞掉,找不到新工作,恐怕这些都是有人在背后指使的。
连他钱包被偷的事……八成也是被人设计了。
谁有那么大的力量把他逼到这种地步?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他有对不起什么人吗?
杨军其实清楚地知道这个答案,除了他们……
再无旁人。
杨军闭上眼,然后猛地睁开!
不管怎样,他不会屈服的!
他不要像条狗一样回去,任他们践踏!
他虽然命贱,但是不代表他们就可以随便对待他!
这是他身上最后的尊严!
13
在又被一家小餐馆拒绝后,杨军咳嗽着坐在街边的椅上休息。
他脸上有些不自然的潮红,吹了几天的冷风,又没有吃什么东西,杨军开始觉得身上有些发热,额头也烫烫的。
全身无力,肚子也有点不舒服。
该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杨军苦笑了下,现在要是生病了,他就真是山穷水尽了。
喝了口自己带的水,缓解了喉中的干渴,但就是这水也是不干净的自来水。
连着几天都过着这样的日子,人不生病才是奇怪了。
杨军摸摸裤兜里的钱,只剩三块了,就算他每天只吃一顿,一顿也只吃两个馒头,但在只出不进的状况下又能撑得了多久呢?
随着钱摸出来的还有一张名片。
触感很好的纸张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优雅的字体很符合他们给人的印象。但他很清楚那些人外表下恶劣的本质。
看着上面一串的号码,只要拨了它,就可以结束现在的窘迫。
只要按几个键,就可以得回他失去的东西,甚至得到更多……
尊严算是什么?在现实的温饱前它什么都不是。
他肚子好饿……好冷……
杨军看着名片,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双手一用力──
撕掉了手中的名片。
他把成为了碎片的纸扔进了垃圾桶。
就算要舍弃尊严,也要看它舍弃给了谁──
=
黑暗的巷子里,杨军从垃圾桶里刚翻出了一个还没变质的面包。
虽然已经被人咬了一口,还可以看见上面的牙印,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把它吃了下去。
有的事情,有了第一次,后面的就容易得多了……
但老天显然不想他的命运太顺利,暗巷的深处,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几人。
杨军开始以为是一样来捡垃圾的,之前的几天也见过,只要识相地离开“他们”的地盘,就不会被怎么样。而在他要走开时,后面有人叫住了他,不注意下就被人一脚踢倒在地上。
“妈的!你不知道这是我们的地盘吗?敢来抢我们的吃的!不要命了?”
粗鲁的男声大声喊道,一边用脚踹向他的腿上和胳膊上。
“对不起……我马上走。”
杨军拼命往后躲,一边向他道歉。
“现在道歉有个屁用啊!”
男人打得兴起,把他拉起来推在墙上,打了他几个耳光。
杨军本来就还在生病,这下子就更加地难受。
胃里一股股酸水直冒。
后来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靠!搞什么飞机!”
男人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三步。
这一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