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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那时朝政有什么问题,皇上闷着脸不说话,全宫里的人都吓得噤若寒蝉,就只有蓝将军能谈笑风生不当一回事,然后他再到御书房与皇上商讨,不用多久就能把问题轻松化解了。
蓝将军辅佐皇上的功劳实在功不可没,皇上特别偏宠他,不只是因为私人的感情,也是因为在公事上,蓝将军是个难得一见的人才。
也只有他,连皇上动根眉毛都晓得皇上那根眉毛动的原因。
像他这样能契合心意,又能体贴皇上的心,不就是人人所说的心有灵犀一点通吗?简直是人世间最好的伴侣了。
德隆又唾骂了自己一声,怎么他今日脑子里想的都是蓝将军的好处,那一天见他推伤颜贵妃,自己还气不过的直想骂人,怎么现在一个劲儿的在心里想着他的好。
可是……
德隆望着空空荡荡的后宫内院,他这些时日已经服侍蓝齐惯了,也不知道是习惯了他吵吵闹闹的作风,还是这里太安静,听不见蓝齐向来的讨喜笑声,总觉得这座宫院寂寞了许多。
皇上心里应该也同样的觉得寂寞吧!
德隆不禁望了一眼威风凛凛的皇上,皇上要什么都能得到,若是最想要的东西得不到,那一定是一件痛苦到几欲发狂的事情吧。
“你在发什么呆,快去。”
皇龙骆不耐的再次催促,德隆立刻点头去调集记录,但是心里忍不住想,皇上这些时日的表现虽然与往常无异,但是总觉得皇上好象有点……有点可怜。
而离宫的蓝将军那一日从殿门离去时,也是双眼红肿,看得出来他曾经流过泪水,让一向爱笑的蓝将军哭泣,皇上也一定很舍不得吧。
就连他现在心里想着想着,也忽然不好过起来。
虽然蓝将军总是啰唆着没浴香,又说他的皮肤受不得热、受不得冷,照个镜子梳妆打扮又嫌东嫌西的,说这个胭脂不漂亮,那个颜色太俗艳,比个娘儿们还啰唆,但是少了他这个人,这个内宫深院还真是静得不像人住的地方。
以前没蓝齐在内院里不觉得怎样,但是他住过这深宫内院后,他这么热闹的人一走。就忽然显得这地方特别的静寂。
这讲好听一点是威严肃穆,讲难听一点是死气沉沉,别说活人住着嫌闷,他看,就连死人住着都赚腻呢!
皇上翻阅着记录,德隆就在一边伺候着。
他怎么看,就是看不出这份记录有什么问题,但是皇上却望着记录出神了半个时辰。
记录里写的颜妃娘娘是个苦命女子,她世籍江南,年幼双亲过世,被失明的叔父扶养,她十四岁参加选秀,记录里还写着她擅女红,靠着女红维持着一家老小的生活。
“皇上,颜妃娘娘这么苦命,也怪不得她说话、做事都会替别人想,既不爱强出头,更不会欺压那些不受宠的嫔妃,可说是良顺女子。”
看了这些记录,连德隆都禁不住心软起来,为颜贵妃说好话。
皇龙骆将记录翻至后头,写着失明的叔父过世之后,她就进宫了。更因她是孤身弱女子一人,娘家没有任何亲人,人生在世无亲无戚,因此才会对别人更加体贴,这倒满符合颜妃的个性。
这份记录看起来完全没有问题,他也要人去打听颜贵妃的身世,回报回来的探子也说得跟记录里的一模一样。
但是刚才与颜实妃说话时,忽然之间,一种奇怪的感觉涌现,久久挥之不去。
明明知道颜贵妃刚才所说的话并没有任何令人起疑的地方,但他总觉得有个地方有异,却又捉不住这种感觉是什么。
若是问蓝齐,蓝齐一定会一针见血的挑出来,这家伙有的时候异想天开,但是说的话却又能尖锐的切中要点。
“去宣蓝……”
话才刚说到一半,皇龙骆宴然而止,德隆也低下头,装作没听见。
皇龙骆烦心的把那记录纸张给推到一边,他声音虽如往常,但却不掩激动,“那些派去监视大臣们的探子,有回报什么特别的消息吗?”
德隆轻声道:“都没什么异常的。”
“那……”
他似乎想问什么,却没有问出口。
犹豫了一会儿,德隆也知皇上想问什么,他知情识趣的道:“有探子回报蓝将军已经离开将军府,他到监御史的家中道别后,就离开京城了。”
皇龙骆半晌不作声,只有火光映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
“朕累了,德隆你也去休息吧!”
德隆默默的收拾桌上的对象。
一室的沉静,皇龙骆翻身睡在御书房的床榻上,张着眼睛,却没有睡着。
“草拟圣旨下去,就说朕要对颜贵妃的第一皇子皇育英为太子,五天后就是朕的生辰,就送在那天一并庆祝吧!”
“是,皇上。”
德隆将书房的门合起,自个儿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就像轰雷般响亮,宫里好象太安静,也太凄寒了点。
颜贵妃喜气洋洋,就连皇上的第一皇子虽不解事,但也已经沾染这股喜气,在宫廷中胡乱跑跳。
朝中向颜贵妃恭贺的礼品多如牛毛,好象颜贵妃已经当上皇后般。
这后宫的势力,在皇上策封颜贵妃的亲子为皇太子后有了很大的转变,原本还在观望的朝臣们,这下全压注颜贵妃必定会当上皇后,现在不巴结她,更待何时,所以送起礼来毫不手软。
要知道一向坚持不立皇太子及皇后的皇上,竟然自己提出要立皇太子,那下一步当然就是册封皇后了。
也因为这是祝贺皇太子的礼物,颜贵妃不忍拂逆他人的好意,再贵的礼也得收下,堆得殿里都是礼品,真是羡煞其余的嫔妃。
“等朕这生辰过了,就要发布圣旨,告诉所有百姓,策立皇太子的喜事。”
皇龙骆坐在主位上,几个力挺颜贵妃的朝臣互相使了个眼色,一来是为了巴结颜贵妃,二来也是为了抢先一步,让颜贵妃视他们为心腹,趁这欢喜时刻,向皇龙骆提出立后的事情。
“皇上,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也不能一日无主,颜贵妃淑德贤良,又是皇上将立皇太子的生母,论情论理,主宰后宫可也。”
皇龙骆不像往常对这议题大动肝火,反而还淡淡地道:“你说的有道理,朕也荒废了后位太久,的确该有个人来掌管后宫。”
皇上这话大有钦点颜贵妃为后的意思,几个压对宝的朝臣眉开眼笑,就连颜贵妃也羞涩的笑容满面。
“哎哎哎,这么高兴的日子,没有我来就不对了,是不是啊,皇上。”
一身蓝丝绸衣,手里挥了把蓝扇,蓝齐竟然出现在这只有朝臣与皇上同乐的宴会上,早就与他不合的副相岂有不咬他一口的道理。
“大胆罪人,这是皇上与朝臣同乐的宴席,岂容你这种逃官罪人在这里现身,来人啊,把他拿下。”
蓝齐笑得眉儿弯弯,“副相,你动这么大的火气干什么,昨天我还看见你儿子……噗……”
他掩嘴一笑,说的话让副相脸上一阵青白交错。
“你儿子上了京城里有名的妓院,散尽千金,只为看里面名叫洪音的小官一面,真是痴情万分,看得我好感动。”
“这……这,你别含血喷人,无的放矢的话请你收回。”副相拉不下面子的厉声道,但是家中早已有人发觉自己的儿子近来很不对劲,频频的往妓院冲上跑,该不会他不但看上一个陪笑的,而且还是个男妓。
蓝齐逗趣的掩住自己的嘴,“对不住,我这个人一高兴起来就口无遮拦,假话也说成真话,谁都知道我与副相情同父子,忍不住就乱开起玩笑,各位同僚可别放在心上。”
副相原本想出蓝齐的丑,但蓝齐现在却捉住他的把柄,他一时之间不敢再说,只好悻悻然的坐下。
“阿齐,你怎么来这里?”
发出苍老声音质问的是监御史。
蓝齐对他含笑道:“皇上每年庆贺生辰,我若在京城一定必到,有什么好吃惊的,况且皇上还没削去我大将军的职务,我来这里,也没有什么不对。”
众臣望着皇龙骆,显然对皇龙骆并无赏罚蓝齐之意觉得震惊。
而皇龙骆的眼中只有蓝齐。
原本他对蓝齐说过不想再见他,但是今日再相见,他的视线却像黏在蓝齐的身上似的,根本就无法离开。
蓝齐英姿焕发、温文尔雅,再加上嘴角勾笑,每个姿势,短句笑语,都让他的心无力地抖动起来。
若不是他用力抓住桌布,只怕早已不顾自己的身分,走到蓝齐身边将他拥进怀里。
失去蓝齐两年,他已痛不欲生,再想到要永远的失去他,他怎么可能受得了。
如果一个君临天下的帝王,连自己最心爱的人都无法拥抱,还要想尽办法的伤害他,那做这个帝王究竟有什么意义?
这些夜里的反复思念,割不断、理还乱的狂乱思绪,平日硬生生压制住的想望,在见到蓝齐之后,全化成思念,扫却他所有的理智。
我们两个好蠢……好蠢,为什么要把自己搞到这样可悲的境地,明明都是绝顶聪明的人,却又爱得这般悲惨,还不如市井的凡夫愚妇过得快乐。
蓝齐的这段话,在夜半无人时分,常跑出来啃啮着他的灵魂,若是他肯老实对自己承认,他早已知道自己深爱着蓝齐,从见到他那一刻起,他们两人就注定要相属相爱,再也无法离开对方。
“皇上,喝点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