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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他坐在那儿,我会对他说:‘去你的吧!’”
杰勒德正摇动笔杆准备写,听她这么一说,只好叹口气把笔放了下来。
“要是他真走了,”弗洛瑞塔说道,“小姐又该说声‘请别走’了。”
“很可能,姑娘。现在你们都安静安静,让我想想吧。他缠着我,要我给他写信。我答应过。因此,这关系到我的信用问题。我该对杰勒德先生说些什么谎话,好让他写给这傻瓜看呢?”说罢她把头转过去,用半捏着的手托着她那高贵的下巴,开始沉思起来。
当她这么坐着,开动脑筋忙着编造谎言的时候,她的外表显得那么可爱,那么雕像般美丽,那么充满着天使般的思想灵感,以致杰勒德忘记了一切,只记得他的艺术,不知不觉已经在急切地把她美丽的侧面画在纸上。
他正快画完的时候,那美丽的雕像却不客气地突然转过身来望着他。
“别动,小姐,”他有点生气地说道,“看在上帝的分上,别改变您的姿势——这姿势太好了。瞧,您的像已经快画好了。”
顿时,侍女们的眼睛都盯着这个画像;她们的舌头也都唠叨了起来。
“多像呀?况且是一小会儿工夫画好的。不过,我看小姐的下巴并不那么——”
“啊,只消一笔就可以改过来。”
“可惜不是彩色的。我只喜欢彩色的。黑白的不好!小姐的皮肤那么好看,不把皮肤的颜色画出来,她的姿色就有一半会失掉。”
“别多嘴。杰勒德先生,您能画彩色的吗?”
“会,小姐。我的油画技术不高。我的朋友彼埃特罗在油画方面倒很出色。不过,如果只需要这么一般地画画,我倒可以用彩色把您画得活灵活现。当然这要看您是否舍得在这种虚浮的东西上花费时间。”
“难道你把这种事叫做虚浮的玩意?至于说时间嘛,我简直多得难受。现在你就叫人去拿你的颜料好了——要快——看在所有圣徒的分上,你得马上动手。”
“小姐,这可不行,我得准备准备颜色。我可以明天这个时间再来。”
“就这样吧。弗洛瑞塔,你负责随时放他进来。哎哟,你可得把我的头像留下!”
“小姐,请原谅。我本来想把它带回去,做点准备,好给它上色。不过,我将把它留给您。您看,是不是让我们把信赶快写出来呢?”
“什么信呀?”
“给奥尔西尼先生的信呗。”
“难道我该浪费时间,花在写信这种虚浮的玩意上——况且是写给一个我像月亮一般对他无动于衷的草包?不,还不能说无动于衷,因为我刚才已经发现我对他的真实感情。我讨厌他,轻视他。姑娘们,我禁止你们今后再向我提到那位先生的名字。要不我就叫人把你们鞭打得浑身是血。你们都晓得,要是我发起火来,我会多么厉害。”
“我们知道,我们知道。”
“那么你们就别惹我为这事发火了。”她凶神亚煞般瞪了侍女们一眼,但转眼之间却转过身来甜蜜蜜地看着杰勒德,亲热地说道,“再见,杰勒德先生。”杰勒德鞠着躬,从这温柔美丽的母老虎窝里退了出来。
第二天,他来给她画彩像。下一步就是要求他给她画一幅大型肖像,再画一幅全身肖像。他不得不每天下午拿出两个小时来画这位异常美丽、异常爱好虚荣的公主。但等着画她肖像的人还有的是。生意兴隆的杰勒德终于找到了一个大有奔头的新收入来源。
玛格丽特似乎离他越来越近了。
这天是升天节,是个不干活的日子。科隆纳修士和杰勒德坐在窗前看宗教游行。人数的众多和游行者虔敬的热情使杰勒德十分激动,深为几天来纵情欢乐的意大利民族对上帝的虔诚所感染。
他看到教皇威严地慢慢走到红衣主教的前面,戴着一顶红帽子,穿着带有红色天鹅绒兜帽的白色披风,骑着一匹漂亮的红色那不勒斯马。马覆盖着红色天鹅绒做的带有金色流苏的马饰。一百个全副武装的骑兵举着长矛跟在后面,长矛的末端都靠在骑兵的大腿上,红衣主教们都没戴帽子。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美第奇。他在教皇的身边,像对待同辈似的和他谈着话。每隔十五步教皇便停留片刻,向众人给以祝福,然后再继续往前走。
杰勒德和科隆纳走了下来,穿过一些小街小巷,来到七大教堂之一的一个大教堂的门廊跟前。整个教堂都挂着黑布。教皇和红衣主教通过另一道门走进教堂之后,又从前门走了出来,擎着火炬站在台阶上。有个栅栏把他们和群众隔开。一位大教堂神父在宣读一道拉丁文的教皇敕令,指名道姓地把若干人逐出教会,特别是那些不让教会占有世俗财产的王公贵族。
看到这令人生畏的圣典,杰勒德感到身上发抖,群众也感到身上发抖。然而有两个红衣主教却在毫无拘束地不停地笑着,使效果和气氛遭到了破坏。
典礼完毕之后,人们把黑布取掉,使教堂显露出一副华丽的外表。教皇向群众祝福,最后把火把扔到人群中间。两个红衣主教也都仿效他的做法。顿时人们都来抢火把。火把成了争夺的对象,被扯成碎片。人们是如此虔诚,即便要想夺到一块碎片也得付出眼睛被打青,鼻子被打出血,手指被烧伤的代价。在这一片争夺之中,教皇陛下和他的随从安详地告退而去。
这时,人们听到一声喊。人群都冲向一个广场,那儿有个开阔的大台子。有几个神父正在那儿做祷告。做完之后,他们站起来,十分庄严地戴上红手套。有个神父则跪在地上,以极虔敬的姿态从神龛里抽出一个镜框似的方形框架,里面仿佛装着一个印下来的人面像。
据说,这就是救世主耶稣留下来的真实脸谱,是在他为我们受难的时候印下来的。由于人们毫不怀疑地接受这一说法,可以想象,它是如何感动着每个基督徒的心灵。
当神父把它高高举起的时候,人们都伏在地上,口里发出悲哀的呼声,眼睛里饱含着泪水。过了一会,人们才站起来。那神父绕着台子走了一圈,把脸谱拿给靠得最近的人很快看上一眼。每看一眼,人们都发出一声声悲哀、虔诚而又响亮的呼喊。
过了不久,两位朋友又碰到一支由鞭打者组成的游行队伍。他们不断地打着自己赤裸裸的肩头,鲜血顺着身体淌了下来。但他们脸上没有丝毫痛苦的表情。许多人还一边鞭打,一边笑着闹着。旁观者出于怜悯端酒给他们喝。他们把酒接过来,但很少有人喝,一般都用它来打湿鞭子的疙瘩,因为凝结的血已使得鞭子变硬。这样,他们就可以使下一次鞭打更为有效。他们大都是男小伙子。一位年轻妇女对一个金发的淘气鬼表示怜惜。“哎呀,亲爱的小伙子,”她说道,“你干吗要这么狠地伤害你白色的皮肤呢?”“得了,”他笑着说道,“我是为了你的罪过,而不是为了我的罪过才这么做的哟。”
“你听见他说的了吗?”那修士说道,“但愿你给我一根鞭子,使我能把虚骄之气从人们心中鞭打出来!年轻的调皮鬼,你怎么知道那陌生人比他罪过更大呢?”
“神父,”杰勒德说道,“肯定这种事情不合我主耶稣的心意,因为他是哀怜众人的。”
“我主耶稣?”那修士画着十字说,“他和这玩意有何相干?这是罗马远在他诞生之前六百年就有的一个风俗。那时小伙子们经常在牧神节游街,自己鞭打自己,而已婚的妇女也经常挤进来,想从那些调皮鬼的鞭打当中分享一鞭子,因为据说鞭打会给妇人一个生育的机会。这玩意真是一种愚蠢的把戏,但旁观者却感到有趣,因为它使人回想起伟大而古老的异教徒。我们很容易忘记他们所留给我们的一切。”
过后他们又走进七大教堂的另一座,看到教皇正在施弥撒。仪式非常庄严肃穆。不过,那几个红衣主教和高级教士自相矛盾的表现又破坏了一点气氛,因为他们戴着帽子坐在祭坛周围,在整个弥撒过程中都像一群鹅似的饶舌不休。
在教皇取食圣餐之前,两种不同的圣餐都由一位官员先尝一下。这使杰勒德感到难以形容的惊讶。“那卑贱的人是谁?他在那儿干什么?”
“啊,那是‘品堂官’。他先尝尝圣餐,作为一种预防措施,因为意大利是个爱放毒的国家,而最经常被人毒死的又正是那些可怜的教皇。”
“真是可悲。以前我倒是听说过。不过,当面包和美酒神奇地转变为基督的血肉以后,毒药已不可能存在,因为面包及其一切属性和潜在的作用都消失了,酒也消失了。”
“基督教的教义和信条倒是这么说的。不经经验和事实却表明是另一回事。意大利曾有几十个人在领圣餐的时候被毒死。”
“我对您说,神父,即使面包和酒被教皇陛下圣化以前含有剧毒,但在圣化以后我可以毫无畏惧地领受过来。该吃的吃掉,该喝的喝掉。”
“要不是为了艺术,我也可以这么办。”
“您这是什么意思?”
“哎哟,我的意思是说,要不是为了艺术的缘故,我也能像你一样随时准备离开人世。但我舍不得艺术,因为它可以美化人生,使有见识和教养的人们感到生命具有价值。只要九个缨斯神在我人生的旅途上还撒着学术和艺术的玫瑰,但求阿波罗神给我以智慧和审慎,在明知意大利同胞奸诈的情况下,不致在上帝的祭坛边或朋友的饭桌边误服毒药,因为不管我在哪儿服毒,它都会割断我的生命线。而我正在写一本书,并把我的全部心血都灌注在这上面。这书名叫《波里菲罗之梦》。波里菲罗是个多才多艺的人。所以我求你在我把这本书写完抄好之前,别再在我面前提什么毒药。”
这时,圣约翰·拉特仑教堂的大钟每隔一小段时间就当当地鸣响起来,人们都急忙跑去看圣彼得和圣保罗的头颅。
杰勒德和科隆纳修士在教堂里搞到了一个好位置。教堂内挂着大帷幕。人们长时间地屏息等待之后,帷幕被人一扯一扯地拉开了。在大约三十英尺的高处有两个人头,脸上还有胡须,看来像活的一样。他们只让两个人头露了一小会儿,也就是刚够念一遍圣母颂的时间,然后又把帷幕拉拢来。人头一共露了三次。圣彼得的面色苍白,脸呈椭圆形;胡须灰白色,乱糟糟地交叉着;头上是一顶教皇戴的冠冕。圣保罗则是黑皮肤,脸上长着浓密的络腮胡子;脸和头部都显得更加方正而坚实,充满了毅力和决心。
杰勒德感到很敬畏。科隆纳修士则按他自己的方式表示赞赏。
“展示这种英雄和半神灵的偶像或蜡像是一个古老的风俗,因为它能通过伟大而有实感的人类的楷模刺激俗人崇尚美德。”
“蜡像?怎么,难道它们不是用香料保存的圣徒本人的头颅吗?”
科隆纳修士呻吟了一下。
“这些头颅在公元八百年时并不存在。古老的罗马大家族在举行葬礼时总是展示许多这种偶像,以便把过去和现在的历史联系在一起,从而向民众显示一些早负盛名的圣贤之士的面貌。我想象不出还有比这更富刺激性和教育意义的东西。不过那些模拟像都是人们在其生前或死时给他们画的肖像。但圣保罗和圣彼得的模拟像则纯粹是凭想象塑造出来的。”
“唉,您可别这么说,神父。”
“但最糟糕的是开玩笑似的把他们的头展示在一个架子上,半明半暗,时隐时现,还加上拉帷幕这种可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