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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飞英尽忠职守,然而并不越俎代庖,萧哲在朝里往往仗义执言,却是得罪了不少高官。
「可恨!那右丞相竟敢专擅朝政,当我朝中真无人敢斗他吗?」萧哲一日到了翰林府,拍了桌子就是大骂。
黄河水患,几月前才刚筑好的堤防,竟连一次的水也挡不住,却花了九十万两的白银。明显的,能力不足,外兼中保私囊。可如今,又要令同一人上任治水使!
「萧兄弟,识时务者为俊杰,在下劝你最近几日忍气吞声。」赵飞英说着。
「为了什么?御史当为名君之镜,今日尽管萧哲不才,明日还是要参上一本的。」萧哲眼中发着激怒的光芒。
「……」该跟他说吗?右丞相在御书房里,总是撕着萧哲的奏章,似乎对于他一再的谏言,感到十分愤怒。
「即使你写了,也到不了圣上那儿的。」赵飞英劝着。
其实,尽管到了皇上那儿,赵飞英不认为情势就会被改变。
萧哲缓缓摇着头。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不管如何,我必须试试。再这样下去,国本会毁了的。」萧哲严肃地说着。
赵飞英无言地看着他,除了敬佩之外,对于所能预期的结果,也只有痛惜。
14
当赵飞英送走萧哲之时,天空正下起绵绵的细雨。萧哲借了把伞,信步走回御史府。赵飞英就只是站在门口看着,直到萧哲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飞英哥哥?你在发呆呢!」程蝶衣拉着赵飞英的手,轻轻摇着,尝试叫回赵飞英的魂魄。
赵飞英转过了头,瞧着正一脸疑惑的程蝶衣。
「飞英哥哥,你有烦恼可以跟蝶衣说喔。」程蝶衣担心地问着。
「……我没事……」看着程蝶衣,赵飞英只有轻轻笑了笑。
「别把事情放在心里,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忙的,就说出来。」原先悠闲坐在一旁喝着热茶的冷雁智也缓缓说着。
「我会看看情形。」赵飞英又瞧了门外一眼。
隔日,对于黄河水患一事,萧哲递上了奏章。
御书房中,右丞相拍案大骂,相当于气得满脸通红的右丞相以及不知为了什么看来也十分害怕的皇帝,赵飞英却只是显得平静。
气过了、骂过了,也扫落一地的奏摺,右丞相就只是盯着赵飞英瞧,一个传闻中跟萧哲十分熟稔的密友。
右丞相微微笑了笑,笑容却显得刻薄。「赵翰林,不知你可为老夫拾起这一地的奏摺。」
正在誊写诏书的赵飞英缓缓抬起了头来,看了右丞相一眼,又看了那已经散落满地的奏摺一会。
从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赵飞英缓缓站起了身,弯着腰、一一捡起。
尚未直起身,右丞相正挺着胸站在他面前,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赵飞英默默地把奏章递给了右丞相。
也许是故意,右丞相一个失手,奏章又洒了满地。
右丞相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看着他。
赵飞英只有沉默了一会,又继续弯下腰,缓缓拾着奏摺,没有动怒。
右丞相一脚踏在最后一篇奏摺上。
赵飞英沉默了一会儿。
「右丞相,请您让让。」赵飞英轻轻说着。
右丞相看了赵飞英一眼,把脚移了开。
「对于黄河治水一事,不知赵翰林有何看法?」
「在下只知克尽职守,对于圣意实是不敢议论。」赵飞英严肃地说着。
右丞相又看了赵飞英一会。
「很好,很好。」右丞相缓缓坐了下来。「孺子可教。」
「请右丞相指教。」赵飞英微微笑了,回到了自己桌上。
「交友不慎,也许将招来杀生之祸。」右丞相淡淡说着。
赵飞英又抬头看了右丞相一眼。
「赵某身为朝中之臣,不敢结党营私。」
过不了几日,在右丞相眼里,萧哲似乎变本加厉了起来。
一日一奏章,写满了右丞相的罪行。
其中,有一条「专持朝政」让右丞相看得更是火冒三丈。
「老夫为朝廷尽心尽力,竟然如此侮蔑老夫!天威何存!」右丞相怒眉倒竖。
赵飞英心里一惊,表面却是不动声色。
隔日早朝,右丞相老泪纵横地在皇帝面前痛诉萧哲的不是,于是萧哲以「扰乱朝纲、侮蔑元老重臣」之名,被御林军当场从朝上拖下了天牢。
朝中震动,当场,几个重臣也挺身为萧哲说话。
「萧御史只是尽忠职守,请圣意明察!」
然而天威一怒,竟牵连了若干朝臣,抄家灭族之祸,整个京师登时充满了哀嚎以及咒诅之声。
冷雁智和程蝶衣焦急地守在门口。赵飞英迟迟未归,而邻近的侍郎府、太师府、尚书府,围满了御林军以及若干带着脚镣手铐、泪流满面的男男女女。
尤其是隔壁的尚书府,曾也位高权重一时,此时却也沦落到阶下之囚。
「杜将军,右丞相只手遮天,你又何必助纣为虐!」尚书夫人哭喊着,随即被一旁的御林军重击了一下背部,踉跄地跌倒在地。几个子女想上前搀扶,也遭了毒手。
「莫要对尚书大人的家人动粗。」骑在马上的杜将军微微皱了眉。
「尚书夫人,在下身为京中御林、禁卫两军之首,唯有圣意是遵,请尚书夫人见谅。」
冷雁智一听,与程蝶衣对望了一眼。四处望去,几个重臣的府邸前,正也发生同样的场景。
然而,翰林府却是没事的。只有几个御林军假借着保护之名,行着监视之实。
赵飞英还是没回来。
程蝶衣被冷雁智赶回房睡了,自己则在大厅守着。几个奴仆递上了热茶,冷雁智一边喝着、一边打量着自己是否该进宫看看。
深夜,约莫二更左右,赵飞英依旧未回,冷雁智拍了桌子,正要出门,却遇着了一身疲惫不堪的赵飞英。看起来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于是苦等已久的冷雁智情不自禁地抱住了他。
「怎么了?」赵飞英关心地问着。
「我等你好久。你上哪了。」
「没上哪,只是在御书房写了几则圣谕。」赵飞英轻轻拍了几下冷雁智的肩膀,轻轻推开了他。
「蝶衣呢?」赵飞英的眼神扫视了几下。
「在房里,我要她先睡了。」冷雁智说着。
「那就好。」赵飞英微微笑了笑。
缓缓走了进屋,冷雁智也跟着。
「雁智……我真不该上京的。」赵飞英淡淡说着。
跟在身后的冷雁智不解地抬了起头。
「为什么你要这么说?」
「……我很久没沾过这么重的血腥了……几百个人……」赵飞英微微摇了摇头。
夜里,赵飞英拿起了面具,沉吟着,还是戴了上。
翻出了墙,在屋檐上奔着,屋檐下若干御林军正在整个京师里巡逻,整个京城很久没行宵禁了。
后头也传来了细细的脚步声,赵飞英转头过去看了一眼。虽然是蒙着脸,依旧可以认出是冷雁智。
赵飞英没有说话,他知道说了也没用,只是停下了脚步,让冷雁智奔到他身旁。
「师兄,你去哪?」冷雁智低声问着。
「我要去天牢看看,你……」
「我跟你去。」想也知道的答案。
赵飞英完全放弃了劝阻的打算,微微点了头,两人一起奔向天牢所在的方向。
重重的御林军把守着。手持火把,固若金汤。
赵飞英两人守在檐上约莫一刻钟,直到赵飞英似乎想硬闯,冷雁智连忙一把拉住了。
「师兄!你在做什么!太危险了!」冷雁智激动地低喊着。
赵飞英那张阴森森的鬼脸,只回过头望了冷雁智一会。
「檐上有人!」几个御林军拿着长竹竿,挑着灯笼上檐照着,却刚好照出了赵飞英的脸。
「咦?这不是?」几个御林军原本也是江湖好汉出身的,此时失声惊呼。
一瞬间,几千只刀出了鞘。
赵飞英一皱眉,拉了冷雁智就走。
「追吗?将军?」几个小队长连忙通知较远处的杜将军。
「莫追,小心有诈。守着天牢。」杜将军沉稳地说着。
回到了府里,摘下面具之后,赵飞英显得苍白。
冷雁智紧紧跟着。
「师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一点小事,你不用担心。」
「小事?那你累成这样,还想硬闯?」冷雁智一把将赵飞英拉了近,赵飞英只是静静看着他。
一会儿之后,冷雁智一副不知真相绝不罢休的脸,让赵飞英只能轻叹。
「我想,至少也要救出他。」
「谁?」
「萧哲。」
「萧哲?他也有事?」
「事实上,只要是反对右丞相的,此时都被牵连了。」赵飞英显得有些痛苦。
几个重臣就这样、毫无尊严的,被扯下了乌纱帽,披头散发地拉了出朝。皇上显现出许久未曾见过的威严,就连后来几人向皇太后求情也被拒。赵飞英永远也忘不了萧哲被拖出朝廷前的表情,萧哲先是凝视着一直冷眼旁观的赵飞英,然后,缓缓开了口,尽管没有发出声音,但是赵飞英知道他要说什么……
「至少,我们之中,得有一人留下。」
这是萧哲要说的话,赵飞英觉得胃部一阵翻搅。
傻劲,尽是一股傻劲!
笨!连自己的命都没想过的笨!
赵飞英在冷雁智面前,紧紧闭上了眼。
「师兄?你到底怎么了!?」冷雁智焦急地摇着赵飞英。
脑海中,当自己的座上恩师,也就是提拔自己和萧哲的主考官,刘尚书,也因痛斥右丞相而被拉下朝时,众人注视着他的鄙夷眼光,从也没断过。然而,他的唇还是闭得死紧。尽管夜里,亲手写着将他们满门抄斩的圣谕,赵飞英也没让自己露出一丝丝哀恸的表情。因为,右丞相整晚都在盯着他看。
「雁智,我有一事求你。」
赵飞英沉痛的表情,让冷雁智简直吓坏了。
「你说就是了,我一定办到,别说求这个字。」冷雁智连忙说着。
「谢谢你……雁智。」
缓缓地,赵飞英走了上前,紧紧抱住了他,把头抵在他肩上。冷雁智没法看见赵飞英的脸,只能全身僵硬地任他抱着,直到天明。
几只白鸽放了回庄,赵飞英看着它们振翅而飞。
冷雁智静静瞧着赵飞英。
一个月后,萧哲他们就要被处斩,京师里已然是风声鹤唳。只要稍有为他们说话的,就是大逆不道之罪。众人噤不敢言。
赵飞英希望冷雁智替他去救萧哲,因为他当日是主斩官,无法脱身。
非常乐意为他分忧解劳,也很高兴他如此倚重自己。然而……然而……
为何叫我去,而不叫程蝶衣去呢?
是认为我的武功比程蝶衣高,还是因为怕危险?
然而,师兄不应该不知道,自己左肩的伤虽然刚复原,目前却也没什么力气,这样的他,师兄就不担心?
如果横遭不测,远处的他是无法分身来救的,那么,就任凭他让御林军就地正法?
不知不觉地,想到了偏激处,冷雁智直想脱口而出,叫赵飞英让程蝶衣去,然而……然而……他是甚少求他的,而冷雁智也知道,如果他硬让程蝶衣去,赵飞英一定无法拒绝,但是,如果程蝶衣因此而有任何损伤,赵飞英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可是,如果……如果自己为了这件事而死,他是不是就会一辈子记得我?
冷雁智心里起了个危险的念头,他看着身旁仍然出着神的赵飞英。
可是,这样一来,就再也看不见他了……冷雁智咬着唇。不管如何,在还没等到他之前,他是不会甘心咽下这口气的。
行刑的前几天,从庄里快马传来的消息,令赵飞英设法营救萧哲。
既然师门也已准许,于是,行刑的那一天,赵飞英交代妥当,便前往刑场。
行刑前,一干人犯身穿白衣,锁在牢车上,被御林军压着游街。
萧哲他们,虽说有点憔悴,但是却没有拳殴脚踢的伤痕。杜将军一向律下很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