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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天上午放风的时候,其他犯人对以真的态度果然好了不少。有些人见了以真还点头打招呼,说以真是雷老大的人,以后要多多关照。
因为以真的手上有伤,所以被准了一天的假。中午吃饭的时候,以真犹豫了一下,走到雷老大身边,坐了下来。
见到以真,雷老大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了一口白牙:“昨天晚上吓着你了吧,呵呵。”以真有点不好意思,腼腆地一笑。
“你长得真像我弟弟。”
“哦,是吗?”以真应道。
“可惜……他死啦!”雷老大的脸阴沉下来。
自从那天以后,没有人再找过以真的麻烦,一转眼,以真在监狱里已经服刑两个月了,他觉得时间也并不是那么难熬。只是每次家人接见的时候,监室里只有他和雷老大没有人探望,他们俩的友谊倒因此而逐渐深厚起来。
这天,有是家属会面日。以真正想躺在床上继续睡觉,忽然狱警在叫他:“33057,有人探监。”不唯以真,就连雷老大都吃了一惊:“行啊以真,还有人来看你哦。”
“我也不知道是谁哦,我已经没有亲人了。”以真边说边起床穿好了衣服。
见到来探监的人时,以真愣住了。是他?是那个好心的老刑警?
“以真,来坐,知道你在这服刑,我来看看你。”
以真坐到老刑警身边,老刑警先是问了他几句类似于习不习惯之类的话,又安慰他说还有三个多月就可以出去了,一定要安心地服刑改造。
以真有点无奈地点了点头,不然还能怎么样呢?被冤枉却拿不出证据,只能在这安心改造了。
这时老刑警却说:“我退休了,现在已经不是刑警了。你可以叫我老哥,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尽管跟我说。”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老刑警道:“你的样子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你知道的鲨鱼帮吗?那时候坤帮的势力还不像现在那么大,鲨鱼帮是这个城市里最大的黑帮。”以真看了老刑警一眼,低下了头。“鲨鱼帮的甄老大,还是我帮他收的尸呢。”以真沉吟了一下,说:“您说的那个甄老大,是不是甄志宁?”“是啊?甄志宁死的那个时候你也该有十七八岁了,那件事闹得满城风雨,也难怪你到现在还记得。”“甄志宁是我舅舅。”
老刑警长叹一声:“你果然是林正耘的儿子。”
“怎么?您认识家父?”林正耘的名字,已经久没有人提起了,听这样一个老刑警说出这名字,林以真微然一愣。
“我这辈子经过的大案也不少,但坤帮剿灭鲨鱼帮,是我这一生经历的最惨烈的大案。你父亲林正耘……十年前,文坛名宿林正耘同性恋人灭门惨案,我虽未参与,但也略知一二。”
“您今天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以真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
“我怀疑你的遭遇跟十年前的案子有关,当年你父亲那个隐秘的恋人全家惨糟屠戮,这事,你到底知道多少?”老刑警的话如晴天霹雳,以真一下抱住了头。
“你把事情的经过讲给我听,我一定设法帮你。”
以真迟疑了一下,缓缓地说:“其实,我一辈子也没有见过父亲。”
“我小时候有天生的视力缺损,必须待十二岁以后,眼睛发育初步完全后,更换新的角膜才能见到光明。所以,我的童年始终是在黑暗中度过的,也正因为如此,我爸爸才更加疼爱怜惜我。爸爸妈妈感情如何我实在是搞不清楚。他们从不争吵,总是像对客人说话那么客气,但事实上,他们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
“我很小的时候,爸爸就教我识了盲文,所以我可以不受时间限制,不受光线制约,随时读书,这也是我童年的唯一乐趣。我十来岁的时候,爸爸领回家一位竹叔叔,我不知道是哪个字,只知道他的声音很好听,人却很容易发火。爸爸好象跟他特别谈得来,他们经常关起房门,一谈就是一整天。
“有一次,竹叔叔来找我,他说我爸爸要跟我一起玩游戏,我就开心地跟着他去了。结果,下车的时候他对我说他和爸爸要一起玩警察和匪徒的游戏,让我帮他一起表演。
“竹叔叔对爸爸说要他在两个儿子中间选一个,我也假装紧张地配合他表演。我当时觉得爸爸演得可真好,他哭着说他宁可去死,也让竹叔叔放了我们。我当时心里挺纳闷的,爸爸只有我一个儿子,怎么又多出来一个呢?不过,爸爸最后还是选了我。我高兴地笑了起来,因为竹叔叔说过,只要爸爸一选我,游戏就结束了。
“竹叔叔和爸爸回到车里,他让我坐在后面,让爸爸坐在前面。爸爸对竹叔叔说那个孩子不是他的儿子,是他收养的,然后我听见一声很奇怪的声音,现在想想,应该是竹叔叔吻了爸爸。
那天,他们回到家里,竹叔叔和爸爸就进了卧室,大概半个小时以后,舅舅带了不少人和妈妈一起冲进了屋子……”
以真停了下来,他有些痛苦地皱起了眉头。
老刑警点点头,说:“我大概能想到后面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时候,我眼睛看不见,年纪又小,我根本不能理解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现在想想,爸爸和竹叔叔一定是被抓了个现形。舅舅将爸爸和竹叔叔抓到了他的帮派,我听他说好象把竹叔叔的妻儿和他家的一个仆人和儿子一起都抓了来。
“妈妈不让我听那些声音,但我还是听到有女人的惨叫声。我害怕极了,呆呆地愣在那,妈妈捂着我的耳朵。最让我害怕的是后来,有人说竹叔叔自杀了,然后我听见爸爸疯了般地叫着竹儿竹儿的,然后,爸爸也自杀了。他临死前留下遗嘱,说把他的角膜捐献给我……”以真的眼里渗出泪来。十来岁的男孩子经历如此变故,也难怪他心里留下沉重的阴影。
以真舒了口气,继续说道:“妈妈见爸爸竟然为了一个男人殉情,她由悲伤变为了愤怒。她拉着我就往外走,我跌跌撞撞的跟着妈妈,无意中也不知道都踢到了些什么,几乎绊了好几个跟头。妈妈带着我疯狂地开车,结果出了车祸。我倒没什么事,妈妈却瘫痪在床。”
“我换上了爸爸的角膜,看见了这个世界,可是我却永远也没机会看见我的爸爸了。那次车祸后,母亲变得神情恍惚,神智也有些问题,她经常打我骂我,或者就咒骂死去的爸爸。”
“没过几年,舅舅在一次帮派械斗中死了,我们也失去了生活来源,但从舅舅死的那个月开始,就有人匿名按月给妈妈寄钱,我就用这个钱来读书,直到毕业进盛世工作。而那个钱,自我毕业的那一个月起,就不再寄来了……”
说到这里,以真长长地叹了口气:“后来,妈妈也去世了,这世上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以真,你是说你爸爸只有你一个儿子?你当时没有听到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以真点了点头。
“但据我调查,林正耘出于好心,收养了一个孩子,取名为林怜幸。”
“林……怜幸……您是说——怜幸吗?”以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错,就是他。林正耘的初恋是一位舞女,后来因为家里的反对,两个人就分手了。那个舞小姐后来怀孕生下一个孩子,林正耘就秘密地收养了他。”
“这些事爸爸为什么不跟妈妈说呢?”
“你外公家只有一儿一女,虽也算是大户人家,但儿子不学好混了黑道,我查了案底,警方一直怀疑甄志宁在从事毒品生意,只是警察一直没有找到证据。你母亲甄莹莹曾经出国留学,爱恨比较激烈。但你父亲却是不温不火的人,自从你妈妈生下眼盲的你,夫妻俩原本就不怎么坚固的感情就出现了裂痕。关于你父亲那个恋人——就是你的那个竹叔叔的档案不多,我们发现他可能是个有过案底,隐姓埋名之人。
“你父亲和你母亲虽然没什么激|情,但他遇到你那个竹叔叔后,不仅生活有所改变,而且创作也攀上了高峰。他和那个人爱的非常深,他那时候的自传体小说中流露出的爱恋痴缠也着实让人感动。你那个竹叔叔无意中知道你父亲还有一个儿子,他不知道这中间还有这么多曲折,便带着你去威胁你父亲。你父亲很有可能掌握那个人的什么隐情,所以一见那个阵势,便信以为真。
“事实上,那个竹叔叔并未对怜幸怎么样,可是那天,早已发现苗头的你的母亲却约了你舅舅的帮派前去捉奸。她并没听到你父亲对竹叔叔说的关于怜幸身世的话,反而看见你父亲百般维护,痛哭失声的场景。所以,她便误认为怜幸是你父亲的私生子。解决了你竹叔叔一家后,你舅舅便将怜幸送到了东南亚,他不仅阉割了怜幸,还把他送到帮派管辖的下等妓院中,怜幸不到十岁就开始接客,记录一直到他十四岁,被两个不知道姓名的人救走。
“至于你那个竹叔叔,他的妻子被你舅舅派人轮暴至死,他和那个仆人也当场自尽。他儿子和那个仆人的儿子被你舅舅送到东南亚的毒品种植园去做苦工。后来因为鲨鱼帮火拼中被坤帮吞并,因此我没有找到关于那两个人的资料。坤帮在歼灭鲨鱼帮后却不再做非法生意,开了几间酒吧和娱乐场所,和国外的毒品种植园也失去了联系。现在的坤帮基本上已经不含黑社会性质,只是一个松散的组织,旗下的生意也基本合法,他们开始投资影视,把从鲨鱼帮得来的钱慢慢洗白。现在,我怀疑你的所有不幸都是那个叫怜幸的孩子捣的鬼,他被你舅舅害得一生尽毁,现在是坤帮老大的面首,我怀疑,只有他才能调动坤帮的势力来用那种手段报复你。”
听老刑警讲完这其中的曲折,以真已经陷入了沉思。
“以真,我来只是让你小心,那个叫怜幸的男孩虽然年轻,但因为他背后有黑恶势力,你的舅舅害他失去一切,所以他现在要回来报复。据说坤帮的老大对他十分宠爱,也许坤帮就是因为他而和鲨鱼帮大动干戈的,你的所遭所遇,明显是黑社会行为,所以你可一定要多加提防,我为什么不支持你上诉,一个是没有证据,再一个,以你现在的情况,在监狱里可能反倒安全些。”
“谢谢您……为我的事费了不少心吧。”
“以真,我很欣赏令尊的才华,那么一个青年才俊,本来可以在文坛大有作为的,却因为那样的一件事英年早逝,当初那件事,有很多线索没有最后落实,我那天又看见你,听了你的遭遇,才又将旧事重提。回首当年,多少腥风血雨,虽然当事人都归于尘土,但一个无意之中落于棋盘的棋子现在已经成为过河之卒,我真的不希望再看到当年的那种惨景。你在狱中要好自为之,我现在已经不是刑警了,也没有太多办法保护你,但出狱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尽管跟我提出来,能帮忙的,我一定尽力。”
以真一阵感动,他幽幽地说:“太麻烦您了。只是听您这么一说,怜幸那孩子着实可怜,虽然跟我没有血缘关系,但我心里总当他是弟弟一般。我也经受过那样的苦,想他当时那么小,就被人伤残了身体,日夜折磨,他现在回来报仇原也难免。我只担心一节,不知道阿远与他到底是个什么交情。当日那些流氓也说过要对阿远怎么样的话,我担心阿远不明不白地跟他在一处,他也知道阿远是我的心尖宝贝,伤害阿远,原比伤害我要令我痛苦得多。只盼阿远出了国,便彻底与他断了,再不要来往……”
“以真,你怎么这么傻呢?我来是想提醒你当心留神,你却一心想着这个那个,唉……”
以真腼腆地低下了头:“您让我叫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