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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小时一千五百公里,”站长引人注目地说,“你对此有何看法,野蛮人先生?”
约翰觉得很好。‘不过,’他说,“爱丽尔四十分钟就可以环绕地球一周。”
“令人意外的是,”伯纳在给穆斯塔法·蒙德的报告里说,“野蛮人对于文明的种种发明创造似乎不觉得惊讶,并不肃然起敬。这有一部分无疑是由于一个事实:他听一个叫做琳妲的女人告诉过他。琳妲是他的母……。”
(穆斯塔法·蒙德皱了皱眉头。“那傻瓜难道认为我那么娇气,连他把‘母亲’这字写完我都受不了吗?”)
“还有一部分则是由于他的注意力集中到他称之为‘灵魂’的东西上去了,那是他坚持认为独立于物质环境之外的实体。我设法为他指出……。”
总统跳过了后面的一些句子,正打算翻到下一页寻找更有趣的、具体的东西,眼睛却被几句很不寻常的话抓住了。“虽然在此我必须承认,”他读道,“我也同意野蛮人的看法,文明之中的婴儿时期太轻松,或者用他的话说,不够昂贵;因此我愿意借此机会向阁下进一言……。”
穆斯塔法·蒙德立即由温怒变成了快活。这家伙竟然一本正经地教训起我来了——还奢谈着社会秩序,希奇古怪,肯定是疯了。“我应当给他点教训。”他自言自语说,然后一抬头,哈哈大笑起来。木过至少此时还不必教训他。
那是一家生产直升飞机灯座的小厂,是电气设备公司的一个分支。他们在房顶受到了技术总管和人事经理的欢迎(那封传阅的推荐信效果十分神奇)。他们一起下了楼梯,进了工厂。
“每一个步骤,”人事经理解释说,“都尽可能由一个波坎诺夫斯基组负责。”
结果是,八十三个几乎没有鼻子的短脑袋黑色皮肤德尔塔操作冷轧;五十六个鹰钩鼻子麦黄皮肤的伽玛操作五十六部四轴的卡模铣床;一百零七个按高温条件设置的塞内加尔爱扑塞隆在铸工车间工作;三十三个德尔塔女性,长脑袋,沙色头发,臀部窄小,高度一米六九(误差在二十毫米以内)车着螺丝;在装配车间,两组矮个儿的伽玛加在装配发电机。两张矮工作台面对面摆着;传送带在两者之间移动,输送着零部件。四十七个金头发白皮肤的工人面对着四十七个褐色皮肤的工人;四十七个鹰钩鼻面对着四十七个狮子鼻;四十七个后缩的下巴面对四十七个前翘的下巴。完工的机件由十八个一模一样的棕色髦发姑娘检验,她们一律着绿色伽玛服;再由三十四个短腿的左撇子德尔塔减打包进箱。然后由六十三个蓝眼睛、亚麻色头发、长雀斑的半白痴的爱扑塞隆减搬上等在那儿的卡车。
“啊,美妙的新世界……”由于某种记忆里的恶意,那野蛮人发现自己在背诵着米兰达的话。“啊,美妙的新世界,有这么多出色的人物。”
“而且我向你保证,”人事经理在他们离开工厂时总结道,“我们的工人几乎从来不闹事。我们总发现他们……。”
但是那野蛮人已突然离开了他的伙伴,在一丛桂树后面剧烈地呕吐起来,仿佛这结实的大地是架在空中遇见了大气旋涡的直升机。
“那个野蛮人”伯纳写道,“拒绝服用唆麻,而且似乎为他的母……琳妲老逗留在假期里,感到痛苦。值得注意的是,尽管他的母……很衰老,外形讨厌透顶,野蛮人仍然常去看她,对她表现了强烈的依恋之情——这个例子很有趣,说明了早期条件反射的形成可以制约天然冲动,甚至克服它(在本例里,是回避可厌对象的冲动地”
他们在伊顿公学上半部分的屋顶降落。校园对面五十二层楼的路普顿大厦在太阳中闪着白光。大厦左面是公学,右面是高耸起一幢幢可敬的钢骨水泥和维他玻璃的学校社区歌咏大厅。方形广场的正中站立着我主福帝的铬钢塑像,古老而奇特。
他们下飞机时院长嘉福尼博士和校长季特女士会见了他们。
“你们这儿的多生子多吗?”刚开始参观野蛮人就颇为担心地问道。
“啊,不多。”院长回答,“伊顿是专为上层种牲的子女保留的。一个卵子只生成一个成人。当然,教育起来要费事得多。但是他们是打算用来承担重任和处理意外事件的,只能够这样。”他叹了口气。
此时伯纳已经对季特女士产生了强烈的欲望。“如果你星期一、星期三,或是星期五晚上有空的话,”他说道,用大拇指对那野蛮人一戳,“他很特别,你知道,”伯纳加上一句,“怪怪的。”
季特女士微笑了(这微笑的确迷人,伯纳想),说了声谢谢,表示他若举行晚会她是乐意出席的。院长开了门。
阿尔法双加的教室里的五分钟弄得约翰有点糊涂了。
“什么叫做基本相对论?”他悄悄问伯纳,伯纳打算回答,却想了一想,建议他们到别的教室去一趟再说。
一个响亮的女高音在通向比塔减地理教室的走廊门后叫道,“一、二、三、四,”然后带着疲倦的口气说,“照做。”
“马尔萨斯操,”校长解释道,“当然,我们的姑娘大部分都是不孕女,我自己就是,”她对伯纳笑了笑。“但是我们还有大约八百个没有绝育的姑娘需要经常操练。”
约翰在比塔减教室的地理课学到了这样的东西:“野蛮人保留地是由于气候或地理条件不利,或天然资源缺乏,不值得花费功夫去文明化的地区。”咔哒一声,房间黑了。老师头顶的银幕上突然出现了阿科马的悔罪人匍匐在圣母像面前的样子。他们也匍匐在十字架上的耶稣面前和菩公的鹰像面前,哀号着悔罪(那是约翰以前听见过的)。年轻的伊顿学生喊叫起来,大笑起来。悔罪人站起身子,仍然哀号着,脱下了上衣,开始一鞭一鞭地抽打自己。笑声增加了四倍,悔罪人的呻吟声虽被放大,却仍被笑声淹没了。
“可他们在笑什么?”野蛮人感到痛心的困惑,问道。
“为什么?”院长向他转过仍然满是笑意的脸。“为什么?不就是因为好笑得太不平常了嘛。”
在电影的昏暗里伯纳冒险做出了他以前即使在漆黑之中也不敢做的动作。他仗恃新获得的重要身份伸出胳臂,搂住了女校长的腰。对方如杨柳轻摇般承受了。他正打算偷吻她一两次,或是轻轻捏她一把,百叶窗咔嗒一声又打开了。
“我们还是继续参观吧。”季特女士说,向门边走去。
“这儿,”一会儿以后,院长说,“是睡眠教育控制室。”
数以百计的综合音乐音箱(每间宿舍一个)排列在屋子三面的架上。另一面的鸽笼式文件柜里是一盘盘的录音带,上面是录好的睡眠教育课文。
“把录音带从这儿塞进去,”伯纳打断了嘉福尼博士的话,解释说,“按按这个按钮就……。”
“不对,按那个。”院长很不高兴地纠正他。
“那一个,然后,录音带展开,硒质光电管把光波转化为声波,于是……。”
“于是你就听见了。”嘉福尼博士总结。
“他们读莎士比亚吗?”他们在去生物化学实验室的中途,经过了学校图书馆,野蛮人问道。
“当然不读。”女校长涨红了脸,说。
“我们的图书馆,”嘉福尼博士说,“供有参考书。如果我们的年轻人需要消遣,可以到感官影院去。我们不鼓励他们耽溺于孤独的娱乐。”
玻璃化的公路上,五部公共汽车从他们身边驶过,上面是男女儿童,有的唱歌,有的一声不响地互相拥抱。
“刚刚回来,”嘉福尼博士解释道——此时伯纳悄悄跟女校长订下了当天晚上的约会,“从羽蜕火葬场回来。死亡条件设置从十八个月就开始。每个幼儿每周都得在医院过两个上午,学习死亡课。最优秀的男孩全留在那儿,到死亡日就给他们吃巧克力汁,让他们学会把死亡当做理所当然的事。”
“跟所有的生理过程一样。”女校长业务性地插嘴道。
八点去萨伏衣,一切都准备好了。
在回伦敦的路上,他们在布冷伏德的电视公司逗留了一会儿。
“我去打个电话,你们在这儿等一等好吗?”伯纳问。
野蛮人等着,看着。主白班刚好下班。低种姓的工人们在单轨火车站门前排队——七八百个伽玛、德尔塔和爱扑塞隆男女一共只有十来种面相和身高。售票员在给每个人车票时,无论男女都递给一个小纸简。人的长龙缓缓向前移动。
“小纸筒里,”伯纳回来以后,野蛮人问道(他想起了《威尼斯商人》)“是什么东西?”
“一天的唆麻定量,”帕纳含糊回答,因为嘴里嚼着本尼托·胡佛给他的口香糖。“下班时就发。四颗半克的药片,还有六片是星期六用的。”
他热情地抓住约翰的手臂,两人回头向直升机走去。
列宁娜唱着歌走进更衣室。
“你好像对自己很满意。”范尼说。
“我确实是高兴,”她回答。吱(拉开了拉链)!“半小时以前伯纳来了电话。”吱!吱!她扒掉了内衣内裤。“他有个意外的约会。”吱!“问我今天晚上是不是带野蛮人去看感官电影。我得要赶快。”她匆匆跑向浴室去了。
“好个幸运的姑娘。”范尼眼看着列宁娜走掉,自言自语道。
忠厚的范尼只叙述了事实,话语里没有妒忌。列宁娜确实幸运,因为并不起眼的她反映了流行时尚的光辉,她跟伯纳共享了很大一部分那野蛮人的巨大名气。福帝女青年会的秘书不是请她去报告过经历吗?爱神俱乐部不是已经邀请她参加了年度宴会吗?她不是已经上了感官电影新闻吗?——不是叫全星球数以亿计的人都看得见,听得清,触摸得着了吗?
显耀人物对她的注意也同样令她得意。驻跸总统的第二秘书请她去用过晚宴,吃过早饭。福帝大法官曾经邀请她一起度过周末,还有个周末又是跟坎特伯雷社区首席歌唱家度过的。内外分泌公司的董事长老给她打电话。她还跟欧洲银行副主任去过一趟道维尔。
“当然很美妙,可是在一定意义上,”她对范尼承认过,“我觉得自己有点像在弄虚作假。因为,当然,他们首先想知道的是跟野蛮人做爱是什么滋味,而我却只能说我不知道。”她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他漂亮极了,你不觉得吗?”
“可是他喜欢你吗?”范尼问。
“我觉得他有时喜欢,有时又不喜欢。他总是尽量回避我。我一进房间他就往外走。他总不肯碰我,甚至不肯看我。但是我有时突然转过身去,又会发现他在盯着我。那时候——男人爱上了你那情况你是知道的。”
是的,范尼知道。
“我不明白。”列宁娜说。
她就是不明白,不但不明白,而且相当生气。
“因为,你看,范尼,我喜欢他。”
她越来越喜欢他了。哎,总得有个真正的机会,她洗完澡给自己拍香水时想。啪,啪——真正的机会。她那欢乐的心情奔流洋溢,化成了歌声。
“抱紧我,让我迷醉。情哥哥;
亲吻我,亲得我发昏入魔;
抱紧我,情哥哥,美妙的兔兔;
像唆麻的爱情,多么舒服。”
馨香乐器正在演奏一支令人清新愉快的香草随想曲——麝香草、熏衣草、米迭香、紫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