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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觉到脖颈后面有一种熟悉的、令人难受的刺痛——仿佛有十几只可以致人死命的小蜘蛛在脖子后面的头发里肆无忌惮地爬行。虽然不是百分之百的准确,但是,邦德相当现实地意识到马克西姆·斯莫林上校的眼睛盯住他们向后退却的可能性非常之大。他可能正在微笑:在都柏林的市中心,恰巧捕捉到了他从前的情人的身影。邦德弄不明白,难道这是一种巧合?在这种行业里,巧合往往是个讨厌的词。M坚持认为不可能有这种事, 正如弗洛伊德曾经说过的,在紧张和混乱的情况下,是不会出现巧合这类事情的。钻进了汽车,邦德把钥匙在点火器里拧了一下,扣好安全带,与此同时,他扫视了一下后视镜。街上车辆川流不息,但是,他刚好看到一辆暗褐色的考提纳从他们后面驶过,紧靠它的保险杠前面是一辆深蓝色奥迪。他已经看到了大个子迈克驾驶着酱紫色的沃尔沃,这些汽车都在围着格林大街兜圈子。这个花招可能会取得成功,逃出去后,再向通往顿·劳海瑞郊区的道路驶去,然后沿着海岸行驶。这条路将引导他们穿过布雷,阿克洛,高雷和韦克斯福德,然后再向南驶向罗斯莱尔。这肯定是个花招,因为他们可能要不只一次沿着格林大街转圈子,然后才能进入自己的位置,这就意味着他们还要经过舍尔邦尼。
慢慢地,邦德开始从他停车的地方向后倒车,稍微有些不耐烦地等待着空挡插到车流之中。看到机会时,他迅速地向后倒,砰地一声推上一挡,猛踩油门。几秒钟后,他就干净利索地躲到奥迪后面。
他们围着格林大街又转了一圈,在舍尔邦尼旅馆外面,那儿已经没有斯莫林和两个伙伴的影子了。在交叉路口,考提纳离开了他们,径直朝着米尔顿大街和巴果特大街驶去。当他们第二次来到同一地点的时候,大个子迈克来到他们后面,于是,这辆绅宝被包围起来,而考提纳驶到了前面很远的地方,从视线中消失了。向反光镜瞥了一眼,邦德看到大个子迈克那张崎岖不平的脸笑开了,为了这个成功的安排,露出牙齿笑了。就在邦德猛然把汽车从一条行车道转到另一条车道的时候,海泽尔放在后排座位上新买的东西滚了下来。他打算尽可能快地脱离都柏林。
“他为什么喜欢人家叫他瓦尔德?”邦德突然问道。
现在他们走得很顺利,随着一道平静的车流接近了布雷,布雷的大教堂看起来仿佛带有法国的风格,俯瞰着这座小城。
就在他们穿过那些把他们引向城外的,令人愉快的,甚至是拥挤的道路时,海泽尔一直沉默不语,以便邦德能够集中精力,他们驶过了坐落在包尔斯桥的朱里旅馆和那座不入时的都柏林皇家学会。她对他提出来的问题感到惊奇。
“瓦尔德?你是说弗朗兹?森林?”
“我不会和你谈论德国黑森地区的,亲爱的。”
邦德的两眼扫视着前面的道路,后视镜和仪表,每隔30秒钟定时检查一下。然而,他的头脑却在驾驶汽车和他打算调查的事情之间平衡着。海泽尔沉默着,仿佛正在准备答案。
“这很奇怪。你已经看到他的照片了?是的,很好,他长得很漂亮,金黄色的头发,白皙的皮肤,身材非常健美,苗条,看上去就像希特勒理想中的日尔曼人——纯种雅利安人——的照片。”
“这就是他喜欢人家叫他瓦尔德的原因?”他有些不耐烦地说。
“他很空虚。”
“这有什么关系啊?”
他们停下来等红绿灯。邦德的汽车紧跟在奥迪后面,大个子迈克的沃尔沃与他们隔着两辆卡车。
“是为了工作,他很空虚。他说他能经常不和任何人接触。他说他有个想法:如果他不打算让人发现,就没有一个人能找到他——仿佛消失在密林深处一般。我记得是艾丽说过,我们就叫他瓦尔德吧,这使他很高兴。他有点儿只为自己打算。”
邦德点点头。“因此他现在就叫京格尔·白斯里。①寻找他就像寻找一棵特殊的树木?”
①jungle——京格尔在英语中是丛林的意思,Wald——瓦尔德在德语中也是这个意思。——译者
“就是这个意思吧。或者说,就像在干草堆中找一根针。”
这时,邦德表示更加关注了。“你是说艾丽给他起的外号。你们五个人定期会面?”他心中在想,这可能很不安全,几乎等于自杀。但是,“奶油蛋糕”的许多事情都是很不安全的。
“不经常见面。但是见过几次。”
“是由你们的控制人召集的吗?”
“不是。斯威夫特每次只见我们中的一个人。我们定期在难民营会面,在商店或公园里碰头。但是你必须理解:我们所有人从少年时代就都互相认识了。”
邦德心想:当有人策划这个荒谬的计划时,他们几乎还是孩子呢。两个肯定已经死了,其他人的头颅和舌头也已有人出高价收买。斯莫林绝不会住手的,直到把她们都装入棺材为止。 那么,她们的控制者斯威夫特会怎么样呢?在M拿给他的档案中,有大量关于斯威夫特的材料。斯威夫特是个化名,他真实的身份被精心隐藏起来了,甚至在官方的文件中也见不到。但是,邦德认识藏在这个名字后面的那个人。他是个传奇人物,是这行业中最有经验,最细心的人之一。他是因为办事效率高而得此名的:迅速而稳妥①。他是那种不会犯错误的人。然而,如果海泽尔真把“奶油蛋糕”行动结束的真实情况告诉了邦德,那么,斯威夫特的判断最后是会让他倒台的。
①swift,英语意思是“迅速的”。——译者
他们穿过了绿草丰茂的乡村。几间乡村农舍升起袅袅炊烟,他们烧的是泥炭炉火。这是一片宁静的土地,但是有些杂乱——就像“奶油蛋糕”一样杂乱无章。邦德很快又想到了它。
五个人的父母都是暗藏的间谍,只给他们遗传了一些有用的才智。但是,他们所有的人都有很好的社会地位。布里奇特的父亲是律师,在他的诉讼委托人中,有些是重要的官员,米里森特的父母都是医生,找他们就医的人有许多是情报界的人士。另外三个人出身于军人或准军人家庭:艾比的父亲是东德警察部队的军官,京格尔和海泽尔的父亲是驻扎在卡尔舒斯特军营的德国军官,那里建有情报机构,又有苏军在东德的司令部。于是不难看出,几年前当那些策划者想到策及东德的关键人物时,这五个年轻人是多么引人注目。
布里奇特要去勾引东德的一个政治局委员,在卡尔舒斯特,有七个克格勃军官都以“顾问”身份为掩护进行工作,而米里森特则要让他们中的一个军官玩弄。艾比则盯住一个东德部队的少校。京格尔和海泽尔的目标是两个最重要的人物——娘子军连长迪特里希,这位女军官负责东德情报总局中的非军人干部,年轻的男人都很熟悉她的口味,另一位就是马克西姆·斯莫林上校。
斯莫林完全陷入了海泽尔的情网,总之,档案是这样说的。邦德仔细回想着那份档案的细节: “蛇怪把那个姑娘安排到距离卡尔舒斯特司令部5分钟汽车路程的一座小公寓里,在那里和她度过了大部分业余时间。每次到国外‘公务’旅行,他都买一些奢侈品带回来。”后面附着一个商品名单,从昂贵的高保真音响设备,到从巴黎买回来的法国人所谓的“奇幻”的礼物,应有尽有。由于斯威夫特的功劳,这份单子罗列得非常详尽。日期和物品项目列为一栏,蛇怪在那里花费的时间为另一栏,还有他全部活动的详细描写。这是唯一一份如此逐条开列的单子。
娘子军连长迪特里希也给京格尔送礼物,但是,斯威夫特对这些似乎就没有如此丰富的情报了。关于其他三个侦探和她们的侦查目标之间的关系,这里的情报更少了。从一开始,邦德就怀疑,这是一个完整的行动呢,还是真正需要的只是两个人,即迪特里希和斯莫林,其余的只是无关紧要的人,或者,甚至就是为了分散注意力而利用的陪衬。在头脑中盘算着斯威夫特是否错误估计了这个行动的方式,他就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过滤那些细节。当他们穿过一座约有500多个居民的村庄时,那里仿佛有一座天主教堂,有12个汽车库,有20个酒吧,他说道:“请再告诉我一遍,海泽尔。”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 ” 她用细小、疲惫的声音说,似乎她再也不愿意谈论“奶油蛋糕”行动了。
“只再说一遍。当他们告诉你的时候,你的感觉怎样?”
“那时我才19岁。我成熟得很早,我想是这样。我只是把这件事当个玩笑。直到后来我才发现整个事情实际上是性命攸关的。”
“但是,你感到兴奋吗?”
“那是一次冒险,苍天在上。如果你只有19岁,他们让你去勾引一个比你年龄大,而且很丑的女人,难道你会感到兴奋吗?”
“这要看在政治上我的感情是如何发展的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流露出受到严重伤害的情感。
“当他们为了这个令人激动的冒险找你的时候,你是不是个有政治觉悟的女青年?”
她长长叹了口气。“你真想知道?我对这一套一点兴趣都没有。人人都对我谈论一些废话:东方,西方,北方,南方,还有一大堆——共产党,美国,英国。马克西姆曾经说:‘一涉及到政治和宗教,就仿佛进了集贸市场。’”
“真的吗? ” 邦德对斯莫林关于政治事务的这种突如其来的启示感到惊奇。“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他的意思是你付了钱,就可以进行选择。但是,他经常说:一旦你进行了选择,它就束缚了你的手脚。他说在政治上,共产主义是与罗马教天主教教会最为接近的事物。它们二者都在你不可能逃避的地方进行统治。”
“但是你曾经试图让他逃避。你曾经尽你最大的努力让他成为一个信仰上的叛逆者。”
“从某一方面来说,是这样。”
邦德咕哝说:“你以前遇到过他吗?”
她又叹了口气。“我刚才告诉过你了。他是我们房间的常客。”
“他对你感兴趣吗?”
“没有特别的表示。”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来。在周围的人中,斯莫林上校可能算不上最漂亮的男人,但是,他很有吸引力。第一次见到他,并没有真正的肉体上的吸引力,但是,有某种吸引人的东西。后来,当事情完全说明白了的时候,斯莫林对她更有吸引力了。首先,她父亲就曾说过,他是为反对那个把她的祖国分裂开来的强权而战斗的。后来她知道叫做斯威夫特的那个人,即她的控制者,说得更直截了当了。
“他是个杂种,”斯威夫特在她的第一次情况介绍会上说,“天字第一号的杂种,他用钢琴弦把他母亲吊死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他是个抓捕间谍、暗杀间谍的专家,即使一次又一次搞错了,他也根本不在乎。我们现在要求你和他上床睡觉,让他离不开你,让你和他交流思想,分担他的忧虑,最后去分享他的秘密。”
“马克西姆并不像斯威夫特描绘的那样坏。”
邦德已经觉察出:她对她和斯莫林的往事依然恋恋不舍,还有某些怀旧情调。“我看,奥斯维茨和贝尔森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