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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寂这两天忙得焦头烂额。各州县紧急调派人手巩固河工,同时需调动其余地区人力以支援水灾之地,一时之间,各大驿站信使来往不绝,紧急书函更是一封接着一封。一得知这消息,李寂立刻雇人前往当地寻找小渐,至今仍未有消息。
内外夹攻,令他显出了疲态。可是越是疲惫,他的眼越是清醒,呵欠反倒失了踪。
回到自己的院落时,已经是月上中天,李寂脱下了官服,看着那月亮,眉头添上了些烦愁。
他现在全无他求,只希望小渐能平安。
这段时间工部每个人都是同样的忙,眼看着各地报上来的伤亡人数一天比一天增加,他竟然也有心如火焚之感。即使洪水现在退却,受灾各州县也已经损失惨重,更不用提接下来疫病的威胁。总而言之,今年的确是「多事之秋」。
……不知道小渐到底怎么样了?真恨不能生了翅膀飞回家去看看她……早知道的话……
正在想的时候,门被叩响了。
他一愣:「谁?」
「李大人,我们找到您要找的人了。」
李寂立刻翻身下床,鞋子都来不及穿,光着脚就打开了门。门外之人递过一封信:「大人放心,小渐姑娘没事。她们母女俩早就到了安全的地方了。不过小渐姑娘不肯来京城,说是让大人您放心,她娘不宜长途跋涉,所以没法过来呢。」
对着灯火看着面前的信封,熟悉而秀气的字让李寂松了口气,而那早在意料之中的话也只让他皱了皱眉,然后他拉着对方进了门:「对了大哥,我托你带去的东西你带到了吧。」
面容憨厚的男人点了点头:「带到了,那些药材和银两都带到了,我让小渐姑娘写了张收条附在信后,您过目一下。」
「她们母女俩现在在哪里?」
「原来是在县城一家民居住着,我去看她们的时候,被县令大人知道了,后来县令大人就把她们接到县府里住着,这是县令楚大人的信,您看看。」说着对方又掏出一封信。
接了两封信在手,首先拆看的当然是小渐的信,匆匆看到了「一切安好」以及后面的物品清单,李寂就把信放下了,从房里摸出银两,交给带信的大哥:「多谢您了。」
对方接下了银两,欲言又止。
李寂的心又提了起来:「怎么?还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小渐姑娘她们虽然没事,不过大人你家的田产全被淹了,还好家宅里的仆人没什么伤亡……可是……大人你……」
李寂一愣,然后一笑:「我还道是什么事呢。既然人都没事那就算了,田产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淹了就淹了吧。」
对方露出了崇敬的眼神:「大人您真是不同寻常人。我一路上过来,不知道多少富人为自己的钱财泡汤哭呢,大人心胸豁达。」
李寂一笑,自己珍视的东西从来不是金银呢。
再说了,家里除了那几亩薄田之外,其余大部分钱财都已经化作银票跟在他身边,损失也损失不了多少啊。
把差人送走后,李寂才到灯下细看那两封信。
家乡宁堤县的县令也是今年新到任的,各叫楚江。他在信里客气了几句,说是代李寂照顾家人。李寂微微一笑,这楚江倒是精乖,卖了他这个人情,总有一天还要收回来的。
细看的是小渐的那封信:
寂哥如晤:
小渐这里一切安好,请寂哥放心。
乡亲早早提醒今年怕有洪灾,因此我和母亲早早移到了县城,逃过了一场天灾,周伯他们也跟我们一起移出来了,能带的财物都带着呢,只可惜不能带上那几分田地……你看到信的时候,管家周伯已经带着阿北、阿南和小红小青他们赶往京城。寂哥既然在京城作了官,也需要人服侍,你之前还说自己一定不会高中,现在如何呢?
母亲的身体仍不太好,还经不起舟车劳顿,所以阿齐他们几个留下来照顾我们。其实家里有我一个人就行了,不过阿齐他们说了,你命令他们不管如何都要留在我们母女身边。寂哥这份心思,小渐真不知道如何报答。
对了,楚大人对我们也不错,所以寂哥你放心好了,小渐不会有事的。
只不过这几天老是睡不着。我偶尔出门,就看到路边不少人行乞,善堂里抬出棺木无数。这一场洪灾过后,不知多少人家能得以保全。每当此时,小渐会欣慰自己的运气,可是也会觉得酸楚。
这个天下有多少人能有小渐的福气呢?
算了,不说了,寂哥在京城一定忙得转不过来了,我知道其他州县也是一样,那么在京城的你们一定是最忙的,忙着解决各地的苦况。
只要这么想,小渐就会觉得些许安慰:虽然我什么也做不到,可是寂哥能帮我,能帮天下人造福,能造就天下人的福气。
这样想来,小渐真高兴寂哥能高升。
我这儿你不用担心,有楚大人和阿齐他们照顾,我和母亲都不会有事,倒是寂哥你要小心身体。一人在外,又要忙碌,最快的就是积劳积愁,你要保重身体。
珍重
小渐字
李寂合上了信,嘴中苦涩。
那信上隐隐有着泪痕,小渐写信时不知道是何等心思。
在信中小渐虽然只提到一笔,他却能想见乡亲们的苦况。
的确,这一场洪灾过后,有多少家庭能保全呢?
他对着月亮露出了苦笑。第一次庆幸这个时候自己能做些什么。
李寂之前多出来的肉迅速地飞走了,各地公文来往的速度耗走了这些肉肉,可惜人们都无暇注意他,否则就会发现李寂最近呵欠少了很多。
中午时分,宫里惯例把皇帝批阅过的部分奏摺返还给六部执行,由六部各自安排后,再将工作情况汇到部里独设的督给事中及给事中处。六部督给事中和给事中统称为六科,由其督察及审核。六科所担任的是监督之职。
李寂拿到奏摺后,已经是傍晚了。看着层层朱批,他将其登记入册。平时极快的步骤,今天却卡住了。
看着由新任司长朱庆善处传过来的批文,李寂慢慢皱起了眉头。
如果没有记错,这份批文里有些地方看起来不妥。
他想了想,找出之前的卷宗,发现果然是朱庆善把原属聿州的水利工程数据弄错了一项,导致预算的变动。
李寂仔细对照着文中的批注,发现这份批文应是昨日从言邑处传至工部的,由于时间比较紧,朱庆善已将批文下发到聿州,要求其办理。比起实际,朱庆善所批的预算多了一万两白银。
按照工部的惯例,如官员发生错误并已经将命令下达到地方的,地方若发现不妥,可一月一次统一向京师汇报,再由皇帝决定弥补方法。一般这样的事极少发生,毕竟经由皇帝、六部、六科三道程序审查批阅后再发生问题的可能性微乎及微。然而这次,由于时间紧急,很多命令都是由言邑大致批阅后交给六部细办,而六部官员下达命令也往往等不及六科审核,直接向地方下达。这次朱庆善正是如此。可以说,在紧急时刻,六科原来的审核功能被时效削弱了。
李寂吐了口气。
即使聿州的父母官接到这一批文发现错误,也不会立刻传报。因为这一错误并不影响该州水利工程的运作。随着工部命令的下达,户部会将银两拨至地方。州官大约会在一个月后将此事告之朝廷,然后返还银两。
李寂的眉皱了起来。
本来是无事的,但是如果他的计算没有错误,国库已为这一场水灾倾其十中三四,一个月后,国库中五六成将投入。再加上水灾后安顿百姓、防治疫病等等措施,势必从国库中拨款。如此,国库空虚,不是好兆头。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如此,一万两也不过杯水车薪,哪里救得了人呢?
李寂一边劝着自己,一边朝朱庆善走了过去。
哎……一万两也是钱哪。
这样想着的时候,他已经站到了朱庆善面前。
第二日早晨,言邑在审查六科报上来的各部工作成果时,希奇地发现了被发还重审的批文。仔细看来,正是二日前命令工部司长朱庆善安排的聿州防洪工程。
他仔细看了原来批文以及工科报上来的蓝批,立刻着人唤了朱庆善及工科督给事中费潜光入殿。
朱庆善与费潜光行礼,费潜光站起来后,朱庆善仍跪在地上,言邑发现司长大人居然面红过耳。朱庆善在地上颤抖说道:「臣惶恐,臣该死。」
言邑拿起了批文:「是为了批文中事么?」
「是。臣有负陛下重托,眼下情况紧急,批文一秒也耽搁不起,却因为臣之故,错误批文,使得命令耽误,只怕已经误了洪区百姓性命,臣罪该万死。」朱庆善连连磕了十几个响头,额头见血。
言邑叹了口气:「朱大人先起来吧,眼下一切以洪区之事为重,你这件事以后再说,接下去切莫再犯错了。」说完转向费潜光道:「这次是工科哪位大人发回的批文?难道不知道事有轻重缓急?这种过错一个月后再行弥补也行,为什么要千里追回朱大人的批文,并将户部划拨的银两调回?难道这一万两比百姓的性命更重要?」他冷冷看着费潜光。
费潜光额头冒汗,喃喃着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说了一句:「是……是……李寂他……」
言邑皱起了眉头,这个同样是新上任的官员颤抖如小鼠,令他望而不快。「李寂」二字勾起他一丝回忆,猛然想起来那正是月前被他踢入水潭的男子。
那人应该也是第一次任职吧。
言邑心中升起不悦:虽然那李寂无意中办了件正确的事,按昨晚上户部报上来的警讯,再过月余,国库就将全面告急。为了应付洪灾之后的各种事项,就算是一万两也十分重要。灾情处理耽误一晚上,比起户部就国库中剩余银两制订对地方扶助计划之事被耽搁,情况要轻微很多。但是,由于六部之间分别独立处理事务,互相不知晓各自的工作和情况,看来这次李寂不过是瞎猫碰到死老鼠罢了。
单就工部的工作而言,最好的办法恰恰是照常规处理,等待一个月后再通过正当途径弥补,这是最节省人力物力的方法。这个李寂,偏偏却选择了最差劲的一种。
冷冷看着两名官员,言邑挥了挥手:「朱庆善,之后你手中处理事项都需要经过侍郎刘正笃过目才能对下发布。你们下去吧。费潜光,叫李寂过来。」对于征战而言,最头痛的就是带了一批新兵,个个都对战争是什么懵懂不知。朱庆善或许是因为事务太忙而犯了粗心之过,费潜光却不懂得管理部下,而李寂则不知起码的处事衡量之道。
虽然对今年新作官的李寂而言太过不公平了一点,但非常时刻,每个人都要以最强的能力应付突如其来的事项。
李寂奉诏入宫时,宫殿内的檀香已经燃上了,厚重质感的香气氤氲着,有种神秘的感觉。
檀香有宁神安定之效……不知为什么,李寂忽然想到了这一点。
这么想的时候,李寂已经见到了帝王。
坐在殿上的皇帝见他进来,放下了手里的批文,李寂眼尖,发现那一份正是他昨晚上发回重审的批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