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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海清这才想起不同于含蓄的汉族,傣族姑娘小伙们在爱情面前从来是大胆奔放直截了当的。谢天谢地,他的林林不是迂腐的汉族。可是转念一想,忽然有些害怕的发现林林直接把他们的关系类比于他阿爸和阿妈,却忘记两者是迥乎不同的性质了。苦笑着摇摇头,秦海清心想这样也好,林林起码能多享受几天没有阻力的爱情。
再次站到林林家的竹楼前,两个人心情与离开的时候却是迥乎不同。秦海清小声儿对林林说,“林林,又回咱们家了。” 林林没理他,唇边却不由自主地漾出一个甜蜜的笑。一个星期过得飞快,就在每天早晨秦海清央求林林带他下田的念叨和林林百般无奈的答应中,以及每天晚上两个人偷偷的亲吻中,他们等到了离开勐海前的最后一个晚上。
很久以后,秦海清在东升乡校园里看到天上的月亮的时候,都会想起那个晚上,勐海的月亮。
那天他们没有像往常一样在林林家吃饭。林林刚从北京回来的时候,村长就过来说临走的时候一定要到我们家来吃饭。所以那个晚上,林林一家三口以及秦海清就去了村长家的竹楼。
村长家的竹楼比林林家的要高也要大,林林告诉秦海清这是因为村长家的辈分要比自己家高很多的缘故。进了主楼,堂屋里早就摆好了一桌丰盛的晚饭。村长笑呵呵的招呼大家坐下,用不太纯熟的普通话对秦海清说,“欢迎来我们这个小村子。” 秦海清有些惊讶得说,“啊呀,您的普通话很不错啊。” 林林笑着给他解释,“村长可是在外面工作过,见过世面的。” 村长于是“呵呵”的笑,举起酒杯,“来来来,我们先干一杯,欢迎加欢送我们村子最有出息最争脸的林林,还有初次来这里的北京大学生,小秦。”
一杯酒喝下,饭桌的气氛逐渐活跃起来。村长不停的问林林一些问题,有时候是林林阿爸阿妈回答,有时候是林林自己回答。他们的交谈都用当地方言,秦海清有些尴尬的保持笑容,大家笑他也就跟着笑,尽管什么都听不懂。好在林林总会一句句翻给他听,总算不是百分之百的失聪。当然,谈话也会涉及到秦海清身上,不过问题不外乎家里是干什么的,云南好不好玩之类的。秦海清在他们问完问题之后,忽然自作主张地说林林在学校成绩很突出,老师同学都很喜欢他。林林瞪他一眼,不想翻,那边村长已经笑着给林阿爸林阿妈说了,林阿妈惊喜地摸林林的头,不知道说了什么,三个大人一起会心的笑。除了林林。
秦海清有些奇怪,因为林林没有给他翻译刚才阿妈的话。他看向林林,而林林只是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那边村长和林阿妈林阿爸的讨论逐渐热烈起来,他们边说还边问林林话,尽管林林表现出明显的不愿回答的情绪,三个人还是哈哈笑着拍林林的肩膀。
看林林半天没有给秦海清翻译,等那边谈笑告一段落,村长把身子挪向被冷落许久的秦海清,“小秦哪,听不懂了吧?呵呵,林林这孩子,这有什么啊,还害羞。林林阿妈刚才问林林有没有要好的姑娘了。这不,林林就开始害臊。小伙子大了,中意好姑娘,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么,对吧,小秦?”
秦海清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握成拳头,有些抖的放在腿上,挤出一个笑,他勉强说,“嗯。” 谁想到这个声音像一把针一样扎到林林耳中,他急速转身看向秦海清,却不知怎么没有控制好力道,从凳子上滑了一下,差点摔到地板上。
此情此景让秦海清心痛得说不出话,那边林阿妈把林林扶回座位,林阿爸却笑着接着说了些什么,然后林阿妈带着笑容却用嗔怪的口气回了林阿爸几句,林林低着头喝掉一杯酒。村长先是跟林阿妈林阿爸开玩笑,然后回来给秦海清翻译,“看林林这个害羞,还是到北京见过大世面的孩子呢。刚才林林他阿爸又跟林林炫耀自己当年怎么追上他阿妈的了。我们傣家最大的节日就是三月三泼水节,二十来年前的三月三,林林他阿爸上街赶场,恰好就碰到路过的林林他阿妈,一下子就相中。然后硬是跟着人家一队姑娘走了大老远,回到人家的寨子,向林林他阿妈泼水表示喜欢。刚才啊,林林阿爸就是让林林遇到自己喜欢的姑娘也千万别犹豫,喜欢了就跟姑娘说,别学汉人想这想那的。”
看村长翻译完,林阿妈笑着冲秦海清说了几句,村长于是接着翻译,“小秦啊,你有喜欢的姑娘了没有?林林阿妈说你和林林是好朋友,林林害羞,如果他喜欢上哪个姑娘不好意思说,请你帮着点儿他。”
秦海清担心地看着林林,自己是早有心理准备了,但他知道此时的林林一定很难过。他想带着林林逃离这里,他想一把抱住林林轻轻安慰他,他想亲亲林林告诉林林一切都不重要。但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坐在这里看林林不言不语的喝着辛辣的白酒,听着村长继续翻译林阿妈的话。
“呵呵,小秦可能不理解,妇道人家总是把这些当作第一位的。你看林林阿妈已经在问林林按政策他是不是可以要两个孩子了,还说什么要活着的时候起码看到一个孩子出生。喂,林林阿妈,你好好的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噢。林林是咱们村最有出息的小伙儿,现在哪家不是用林林教育娃儿?刚才小秦你也说了我们林林在北京都是好样的,林林肯定会在北京立住,娶个好姑娘,生了娃儿孝敬他阿爸阿妈。以后啊,说不定升官发财带领村子走出贫困呢,呵呵呵。”
那天晚上吃完饭回到林林家的竹楼,林林低声跟秦海清说,“你先睡吧,我要跟阿爸阿妈说点儿事。” 秦海清一惊,脱口而出,“林林?” 林林看着他,摇头,“不是你担心的那件事,” 突然按奈不住,有些焦躁的说,“没你事儿。” 秦海清深深地看林林,直到看到林林有些负疚的眼神,他的心一紧,默默的躺下,微笑着说,“那好,我先睡了,你也早点儿睡吧,明天还有44小时的路呢。” 林林木然的看着秦海清闭上眼睛,终于发出哽咽着的叹息。
林林回到阿爸阿妈的主卧室,很认真的问,“阿妈,您最近心还疼不疼?” 林阿妈眼皮一跳,笑着说,“还是老样子,不好也不坏。林林你别瞎担心。” 林阿爸叹气,“我也跟你阿妈说了,让她去查查。林林你放心好了,等你走了,我就跟她一起去县里的医院。”
林林没有多说话,从书包里拿出一个信封,交给阿爸,“阿爸,我成绩好,不用交学费学校还发了奖学金给我,都花不完。这是这两年省的一点钱,你们先拿着用。”
林阿妈“哎呦”一声,“林林啊,你还是学生,就算不交学费了,多点钱多吃些好东西总要得,北京东西贵的吧?再说了,你还要交女朋友呢,大城市不象咱们这里,对个歌就对回个姑娘来了,我听村长说林海写信回来跟他们家说过,在北京追个姑娘可花费钱呢。”
林林木然,没有吭声,只是把信封往阿爸手里塞。林阿爸只好笑着说,“好了,林林他阿妈,咱们娃儿,该是好多姑娘倒追的吧。林林是男子汉了,这些钱我就先收下,以后不要省了。快些回去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看着阿妈阿爸过早衰老的脸,林林的心忽然满是酸楚,他“嗯”了一声,逃离这个充满着亲情的温柔,以及爱情的痛苦的房间,回到秦海清身旁。平躺着的秦海清气息平稳,只是眼睫毛微微颤抖着。林林知道秦海清并没有睡着,但他实在没有勇气面对秦海清,不管是责问还是安慰,他要一个人安静一下。于是,这个晚上的竹楼上,一个人倚着窗口神思不属的看着月亮,心乱如麻。另一个,微睁着眼,看着窗口那个烦恼的身影,心如刀绞。
不管是如何的剪不断理还乱,第二天的曙光还是如约来到这个竹楼前,轻轻唤醒舍不得儿子的阿爸阿妈,唤醒担心阿爸阿妈的儿子,以及担心未知旅程的儿子的朋友或者说,现在的情人。在一遍遍的叮咛以及不可抑制的眼泪中,秦海清和林林终于挥手告别勐海。
在车上,秦海清刚想和林林说几句话,就被林林打断,“我昨天晚上没睡好,要补一下觉。” 又微笑着拒绝秦海清的肩膀,像来时一样睡到过道上几个老乡的行李包上,离秦海清很远。
难道又回到原点了么?秦海清看着林林紧闭的眼拒绝的姿态绝望的想。忽然,车子一阵颠簸,不是原点,他苦笑,来的时候林林很耐心的侍候自己这个晕车的病人,而现在,因为怕自己晕车,两个人早就买好了晕车药。
所以,连那时候温柔的扶持都没有了。
终于到昆明的时候,林林有些闪避的对秦海清说,“秦海清,对不起……”
尾音消失在秦海清强硬的怀抱里,“林林,不要说,好不好?起码,不要在云南说,让我有个完整的美好的记忆。求求你,好不好?” 那样懦弱卑微的请求,像一个很锋利的小刀一下子划开林林的决心,林林仰头闭眼,眼泪流进耳朵,耳蜗盛满伤心,淹没了他自己那句模糊的回答。
两个人在昆明停留了一个星期,忙碌的一个星期,每天都有旅游节目的一个星期。可是无论怎样的风景,怎样的小心翼翼,怎样的温柔体贴,或者,怎样的亲吻,都无法欺骗自己,也欺骗对方。于是,滇池不过是一个面积狭小的人工湖,西山上的龙门不过是徒有虚名的平凡景观,连路南石林也不过是一堆形状有些奇怪的比较高达的石头而已。虽然,在那阿诗玛的故事发生地,在凌然的莲花峰顶,秦海清想起刚才自己在过几十米高空的天桥时脚步一滑,差点摔得粉身碎骨,再也见不到眼前人时,仍然难以抑制的紧紧抱住林林,反复的叫,“林林,林林,林林……”
怀中人泪盈于睫,耐心的反复答应着。
上火车前的那个晚上,秦海清找到爸爸托他问好的阿姨。那个当年明媚的女子早已白发斑斑,她温柔的听秦海清讲秦大力现在的状况,仔细得着看秦海清递过来的照片,然后微笑着说,“居然,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从那栋医院家属楼出来,秦海清一眼看到月光下守在门外神思恍惚的林林。仿佛是很多年后,两个人重新相见,林林容颜未改而自己早已尘满面鬓如霜,是谁说,“居然,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他抹抹干涸的眼角,向林林走过去。
第二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