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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海边，那家伙很好找。
红色的发红色的眼，融合在一片夕阳光照中还是很耀目。晚风吹过，红发在金黄中荡漾出丝丝缕缕柔软的弧度，丝质触感，却又很是透明。光线折射着模糊了原本刚毅的轮廓，手指拂过额发，粗犷的男性戒指闪亮着让金黄中平添一抹银白，一晃而过不经意的优雅。
如果没有遇到大蛇，八神庵说不定会成为艺术家？听说他小时候喜欢音乐、喜欢绘画……现在还留着那么一点痕迹，虽然已是不甚明显。
那边好像是属于他的领域，生人勿近的气息沿着海岸线画出某种结界，让京踌躇了半天没有靠近。
仿佛有所感应，红色眼睛转过一个精致的弧度。
殷红对琥珀，一瞬间泛起的似笑非笑间，结界被无形打破。
伸出一只手，动作慵懒得像非洲草原上某种称王称霸的动物——看似不经意，却叫人屈服于那种无形的威力下。
我不过去，会被他吃掉么？
心中漾起一丝莫名波动，京交合双手，唇角微翘。
那是一个很优雅的姿态……黑发黑眼，白衣白肤，单纯一如构成世界的最初色彩。所有的艳丽都在那抹单纯中静静流逝而去了，日渐西沉，夜幕浸染，几近透明的深蓝洒上一把耀然星尘，如同在衬托这位天之骄子。
“八神，叫我来干什么？”他不动，姿态柔软却是稳如泰山。
八神挑了挑眉，手插入口袋，慢慢走向黑发青年。万有引力，只不知是谁对谁——但最终，他们俩之间的距离不足一人宽。
“你的生日，我想不出该给你什么。”他显得很认真而且确实烦恼，虽然眉宇之间并没有任何皱褶的痕迹，但京还是感觉到了。
黑色眼睛向夜空的方向瞟了瞟，尽力克制自己的表情：“那么，八神，你把我叫到这里来就为了告诉我这个？不会吧？”
“嗯，的确，目的之一。”那个被问者依旧用那种毫无波动的声音说着，陈述某个事实的音调让京想起上午历史课上某位教授在他睡眠时所发出的催眠曲。老实说，他当时并不觉得那声音非常难听，但现在却很想一拳打断面前这人的鼻梁。
“不过，更多的是打算问你想要什么。”
这句话成功让蠢蠢欲动的拳头松懈下来了，并把问题成功转移到了他身上。京开始皱着眉头努力的想，其认真程度并不输给他最头疼的英语考试。
他的生日礼物——对象是大名鼎鼎的八神庵——他十几年来的宿敌——
怎么说，也不能便宜了他。
但越是这么想越想不起来，满天星辰越来越繁，照映在海里天上地下亮成一片，闪亮闪亮叫人眩晕无比。
索性闭上眼睛，揉了揉额角，却没能把什么东西给揉出来。
抬眼看看那个把问题丢给他的人，满脸悠闲，双臂交叉着眼中泛出点点趣味神情。
——该死的。
看我伤脑筋很有趣么？
眉头一皱，眼光在他身上一晃二晃，最终停留在某个点上。
“——这个。”
伸手一指，希望自己压对了宝。
八神显而易见的一愣。
“你要——……我？”
京错愕，随即红爆。
“当然不是！！！你这个大白痴！！！你的戒指！戒指！！！神经病！”几乎跳脚，完全没有了一开始的平静。这个男人总有办法叫他爆炸……死也不能承认是因为在某方面那家伙说中了他的心事。
他朝京所指的地方看了看，环在身上的右手手指，银白戒指沉淀出混合着星光与月光的寂静银光。
慢慢抬手，左手环上，抽出……动作极为缓慢却很流畅，如流水般晃出液体状的优雅。现在看来，那个火红的格斗之王显得如此安静，整个身体唯一跃动不已的地方只有那头柔软如丝的红发，它们在夜色中看来依然像一团跃动的火焰。
“把手伸出来。”
京依言伸过手，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什么都说不上来。当他接触到八神时只觉得自己从指尖开始燃烧起来，皮肤组织下的血液发热发烫最终开始沸腾，明明知道自己一定脸红了，却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这个姿势……总觉得很奇怪啊。错觉吗？
戒指套在了中指上，稍许紧了一点点。那些银色金属仿佛在手指上烙印般禁箍，内里凹凸不平的触感让京不适的皱了皱眉。
“老天，那里面有什么东西？刺刺的不舒服。”
八神挑眉，脸上泛起一个古怪的笑。
“你想要的东西。”
我想要的？
京狐疑，眼光在八神身上上下扫视了近十遍。
“我想要的什么？”
对方只笑不语，放开手后退一步。京立刻把中指上的东西拔了下来，有些费力。
黑夜中，要看清那里面的东西确实困难。但他没忘记自己是谁，啪的一弹手指，一朵红花在夜幕中盛开。
他看清了戒指里面是一圈精雕细刻的英文，密密麻麻正好排满一圈。金红色映照着它们，眯了眯眼睛把火光降低一些，压下它们几乎燃烧起来的错觉。
一个字一个字困难的读。
“i……Y……a……g……am……I……”
Iori Yagami
八神庵？！
读清那些字体后，错愕当场。
嗯……当然……他并不是不知道很多人习惯在自己的饰物上刻上名字，他的好友二阶堂红丸就是这么做的，手链颈环全身上下随身佩戴不下五个自己的名字，活脱脱一个自恋狂。
当然他此时惊讶并不是这个原因，而是八神在之前说过的话……？
“你想要的东西。”
我想要的……
八神庵？？？！！！！！！！！！！！！！！！！
嘴巴一瞬间大张合不拢来，眼光闪闪烁烁对准某人，血红双眼在夜色中显得愈发深沉，一望不见底，却又前所未有清晰透彻，令人汗颜的直接，仿佛在直诉着“你瞒不了我，我什么都知道”这一类的话。
噢，那家伙唇边的笑容真可恶，真的显得非常之可恶。
“我说京，”八神懒懒开口，脸上的笑容却和声音完全不搭茬，“你什么时候练成用脸来喷火的功夫？”
京下意识摸脸，果然很烫。
“你……你说我要什么？！”他的声音很是凶狠却外强中干，明白人一听就能听出其中发虚的意味。
“是你自己说想要的。”对方抬了抬下巴，意味相当不明。也不知道究竟是说的戒指或者……里面的东西。
好狡猾！
几滴冷汗从额头上冒出来，想不出该找些什么话出来应答。
对面那个人一步一步走上前来……把他的手拉起，取过手掌里的戒指。
“这东西对我而言，并没有什么过深的意义。只不过，把自己的名字带在身上，刻在戒指里反向囚禁，表示我只属于我自己。”
他的声音里已经没了开玩笑的意味。这两天看了太多个不同的八神，京直到现在才觉得眼前的人是真正的他——八神庵，他多年来的宿敌。
狂妄，自负，几乎不合逻辑的傲然。
真实感渐渐回到心里，抬起眼睛，深深望到那抹一望无际的红色里。
“我不属于大蛇，甚至不属于八神。我只属于我自己，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看着京说道：“就如我十年前想要香澄，十年后的今天我只想要草薙京。所以我带走了你。”
“十几年来我辛苦的追逐，一再想得到更多的力量是因为我必须有足够的能力满世界去找出你。但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他昂头，嘴边掠过自负的笑容，“不必再用力量，光是我自己，已经有能力绑住你。”
那的确是他一直想知道的答案。
但产生了更多疑问，几乎让他混乱。
摇了摇头，京告诉自己保持冷静。
那些话语如同雷电般流窜在血液里，轰鸣着让他全身发麻。闭上眼睛，明亮的光线在眼睑与水晶体之间炸裂开来，无数个绚丽的幻象滑过，无法辨识哪一个才是真实的。
“告诉我，”甩了甩黑发，京用一种朦胧的语调问道，“我不明白……你自己有能力绑住我……这是什么意思？”
八神扬起一个戏谑的笑容。
“你问我？京？我以为没有谁比你自己更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低声说道，“但显然，不是一个戒指的问题。”
京抬起头，惊觉那个人已经来到距离他过于近的地方。
“或许，这里更能给你答案？”
他的手模上京的右腰——当然只是随意试探。而那个黑发青年已经惊叫着退开去，几乎摔在地上。
踉跄着稳住身形，当他再次抬起头时脸孔已经变得血红，咬牙切齿的防备着那个随时会兽化的人。
“你这色狼！八神庵！”
“我可什么也没做，是你自己在想。”嘴角弯起漂亮的弧度，修长手指随手拨了拨额发，“这是一方面……京。很现实，你无法否认。”
看着被点名者露出尴尬的神情，他以微小的弧度晃了晃头：“而另一方面……你自己想。我预先把我这边的答案给了你……如果你想清楚了，就把意味着八神庵的束缚给套上吧。”
第一次听那家伙说这么多话。
接下他抛过来的戒指，京看着它，食指触摸着里面，稍许用力——立刻，那个也许会意味着他一生束缚的名字就被反向烙印在肌肤上。
他身体的肌理清晰向里凹陷着，仿佛在诉说某项无可改变的事实。对，无法改变，这一点早已……甜蜜和紧张交替冲击着身体，就像夜色的海水柔和强劲的拍击海岸岩石。京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那种冲击下微微颤抖。
心脏微微激荡——它在告诉他，那里早已被烙印了，在不知不觉中，一个无法磨灭的痕迹。
甚至已经不会再发出灼疼——那已经是过去的事。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面向另一个男人：“束缚往往代表着双方，手铐是铐在彼此手上，你可知道？”
八神给了他一个罕见的、真正的笑容。
“从我八岁开始，已经被一个名为‘草薙京’的枷锁套住。既然几十年时间也无法让我摆脱，那么到现在，已经没必要再去想着摆脱它——如果你愿意和我套在一起的话。”
紧紧闭上眼睛，忍受眼睑之下一晃而过的热流。
“稍微紧了点。”
他咕哝着，不再试图把它套在中指上，而是转到了无名指。
神奇的契合，与肌肤紧密贴合仿佛已经融为一体。
八神脸色未变，红色瞳孔中泛过一丝奇异的欣然。
夜色逐渐褪去，天空染上淡然瑰丽。
没有日，没有夜，只有黄昏与黎明。
十几年的互相追逐后，太阳月亮出现在同一片天空中，他们站在微明花园中交换誓言，长久锁在了一起。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