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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愿意与他人有任何牵连。我,毕竟还是一个在城市里长大,身上沾满了冷漠气息的人。
犹豫了好一阵,老刘才开口:“这娃子……会成现在这样,也全是因为挨他父亲打的……”我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他的爹当年可以说是因为□了他的娘,才把他娘强娶进门的。结婚不久以后就有了他,俩口子生活也不和睦。因为他娘从小就个立志要走出这个小山村,他和他爹就成了他娘最大的包袱。俩口子没有一天不吵架的,这娃子不但莫得一天安宁日子过,他爹娘也从来莫有关心过他,或者说他娘对他就只有恨了……7年前他娘和一个城里男人跑了,他爹就再也不下地干活了,每天除了喝酒就是毒打他。俺们村里去帮那娃子的人也被他爹打伤过,俺们根本莫法子制止他爹,只有事后为那娃子处理伤口。可是那娃子就是什么都能忍,受了伤也不大和俺们说,还照样下地干活。额也是最近才莫在地里看到他,现在又是农忙地时候也莫人顾得上他,只有额现在还偶尔到他家照顾他。他家的地早就已经荒了,他根本莫法下地干活……额……额这些日子照顾他,就觉得再这样下去……他爹迟早要把他打死啊!……”说着老刘的脸上已经老泪纵横了。
“……这、世上怎么会这种父亲!”我气愤得双手握紧了拳头,缓过神来,我还是拍了拍老刘的肩膀安慰道:“老刘你放心,我会考虑带他走的。”
“莫再考虑了,明天就带他走吧!他爹这些天因为喝酒闹事被关进派出所,约莫再过几天就放了,只有现在才是带走他的最好机会!”
“可是要带走他可不是想做就能做到的事情呀!光是这户口方面的问题……”农村户口迁进城里根本就是一件难上加难的事。
“户口迁出的事额已经办好了,额照顾他的这些日子里,额就知道他再留在这里迟早要闹出人命。额早就做好了准备,本来是打算托人这两天就把他带出去,但毕竟与那些人比起来耿先生当然更让额放心。只是迁入的问题就要麻烦耿先生在城里跑跑腿了。”
“这……”我还是犹豫,我一下子实在无法接受把一个素不相识的小男孩带进自己未来的生活中的事实。
“耿先生……给您添麻烦,额实在过意不去,这儿……这儿有几百块钱……我知道我这点钱算不上啥地,可额也就只有这些了……您收下……算是替这娃子给您地……”一边说着站起身来,老刘一边从破旧的外套内层掏出一块包得严实的东西,他慢慢的将一层又一层的塑料套、纸套打开,里面是几张半新旧的一百元。
“您收下……”他用爬满皱纹和老茧的手将钱递到我的面前,整个人又要跪到了地上。
“你这没良心的瞎熊!你照顾那娃照顾得还不够吗?!”突然屋里响起了叫骂声,一个头发半白,身材瘦小的老太太冲了进来。她的眼里泛着些水光,一直气愤的叫喊着,“你、你、你现在连俺们辛辛苦苦攒了9年的钱,都为了这娃都送出去了,那俺们一家以后咋办?!你那还在吃奶的孙子又咋办?!”
“额大不了去卖血还不成吗?!”老刘一心护着孩子和老伴就要吵起来。
我扶着老刘站好,然后下了决心。
“二老不要吵了,这孩子,我明天就带他走!这钱你们留着,我在城里的钱还不怕养不起他。”
闻言老刘的妻子没再说什么,只是还止不泛滥的泪水,老刘又要给我磕头,我忙扶住了他。
“老刘,你别这样!”
“谢谢!谢谢!额代那娃子感谢你!那娃子到现在12岁了也没有个完整的名字,他姓容,大家都管他叫小容,耿先生带走他以后给他重新取一个好名字吧!”老刘认真交代。
我还是不说话只是点头,对于这样一个男孩我也不禁为他感到心酸,想起在地里看见的他那虽然充满绝望却又带着某种渴望的眼神,我的心也颤动起来……
☆☆☆翌日,我带着那仍在发着低烧的少年开车离开了这个贫困的小山村,村里几乎所有的村民们走到村口来送我。匆忙与他们道别后,我赶紧开车赶往凌云镇上那家大医院,让少年留院修养了几天。
Act。2
白色的病房里、白色的病床上躺着沉睡的少年。
在把小容带到这家医院里住下之后,我就把他全身上下好好的清理了一遍。他的脸还是瘦得可怕,只是不再带着尘土黄泥,加上在医院里输了近一日的营养液,虽然脸色还是蜡黄但他整个人看起来已经显得有些生气了。
现在是下午四点过五分,我坐在小容的病床边已经感到有些困倦。小容很幸运的住进了一间没有其他病人的四人病房里,诺大的病房里就只有还在昏睡的他,和百无聊赖的我。我开始愈发感到困倦,就在我的双眼将要闭上的那一瞬间,小容动了,他慢慢的醒了过来。我一下子睡意全无,紧张的盯着他。
“感觉还好吗?”说着我用手抚上了他的额头,他的体温已经基本正常了,我不禁松了一口气。
“额……做啥子地在这?你是啥人?”小容开口说着话,也明显带着西北人的口音,只是他人还不是很清醒。
“你病了,我是送你上医院的人。”我现在还不想告诉他真相。
“医院?!我从来不用上医院!”大约听到我讲的是标准普通话,他也改了口,说起流利的普通话,像换了个人似的。此时他大约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他努力的用手肘想将自己的身体撑起,这才发现他的手腕上缠着纱布,接着他似乎已经感到了自己的身体许多部位都缠上了纱布,手在身上各处摸索了好一阵之后,他看看手腕再看看我,又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生病了,受伤了,只有在医院里好好接受治疗了才能恢复健康,懂吗?”
“我没事!我很健康,你快带我回家!”他说着急忙要起床。
“你现在不能下床!最少要把这最后一瓶吊针打完。”我用手把他压回了病床上。
“不!我不需要打这种东西,我没病!我要回家,爸爸回家要是不见我一定又要打我了!……我不能不回去的!爸爸没有我这么生活啊!家里的事还有很多等着我做呢!……我要回去!要回去!”他几乎是在自言自语了。
“你不能回去!”我强硬的对他说。
“你是什么人?你想做什么?”他说话的样子有些害怕。
“我不是什么人,但我说了你不准回去就是不准回去!”
他沉默了一阵突然大叫起来:“你这个坏蛋!你要做什么?你让我回去找爸爸!爸爸没有我一定活不下去了,你想害死我爸爸是不是?”
他叫着还挣扎着捶打着我,我惊奇,他居然不恨他的父亲吗?我是要帮他啊!他竟然还如此对我!想着,我也有些火了。
“你给我住手!”我大吼着再次把他压回病床上,“我告诉你是你父亲把你卖给我当苦力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居然能够临时编出这样高明而可笑的谎言。
“卖?……爸爸把我卖掉了?……”他的脸上一下子充满了绝望,双眼开始变得迷茫。
“是的!你的父亲已经把你卖给了我,所以以后你就要跟着我,听我的话,懂吗?”我突然觉得自己像旧社会的地主恶霸。
“呜……呜……为什么爸爸真不要我了?我难道真的连牲口都不如吗?”他绝望的双眼中泛着湿润的雾气。
我软了心,把他揽到了怀里,对他说:“你不是牲口,你比牲口更有价值,你就是你,就算爸爸不要你,还有我啊!我不是在这里吗?”
“你?”他用奇异的目光盯着我,他的眼神里带有几分怀疑又带着几分期待。
“我不是说了吗?你是我的了,你以后要听我的话,也跟着我生活。如果你需要父亲,我就是你的父亲。”
“我?……你?……”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姓耿,叫耿明宇,你今后就跟着我姓耿。我一个大男人也不会想什么好听的名字,你既然原来姓容,那你就叫耿容吧!”
“耿容?……我的名字吗?”这真的算不上是个好名字但是他的脸上绽放出了无比喜悦的笑容。
“对,这就是你的名字!”我很肯定的回答他。只见他的笑容里还多了一份也是因为喜悦而流下的泪水。
“我有名字了!我有名字了!我真的有名字了!”他高兴的重复着……
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有名字是一件幸福的事。
☆☆☆那之后过了两日,小容的身体已经基本恢复,我便给他办了出院手续,带着他来到L市搭上了回程的火车。
我把自己的行李在卧铺车的行李架上放好才坐到了小容的身边。他显然从没坐过火车,没看过村子以外的世界,每到一处地方都新奇地四处张望,还不时地露出困惑的表情。几天的相处下来,我发现他性格内向,不大说话。此时的他虽然好奇却还是一言不发。
“等下开车了,你就躺下睡觉吧。”我拍拍坐着的卧铺对他说。
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我也不再说话,看向车窗外的站台。
每天有多少离别在这小小的站台不断发生?每天有多少人为了不同的目的进行着自己的旅行,在这小小的站台上只留下匆匆的脚印?
“明宇哥,我怕。”看得正出神却突然听到小容的话。
“怕什么?”
他却不再回答我,只是低着头。我看着他黑色的发顶,忍不住用手轻抚着他的头。
“没什么好怕的,以后不管你出了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
他抬起头看向我,那双黑亮美丽的大眼睛里泛起了水雾。我把他抱进怀里,然后让他枕在我的大腿上,轻拍着他的背脊哄着他睡着了。
我们在火车上熬了三天两夜,才好不容易回到家。
我顺利的打开了那加了一道又一道门锁的厚重铁门之后,便走进了屋里。我一直在想着大约一个月没回家了,家里许多地方一定落了不少灰了吧,很多东西一定要好好擦拭之后才能用了。我选了客厅里一个比较干净的角落,把行李都堆了过去之后,才想起我似乎遗忘了什么。
我看向门外。果然,小容还站在那里。
他低着头,双手交握在身前,像在犹豫也像在害怕着什么。
他太瘦了,瘦得让人觉得这样站着的他即使不用风吹也随时会倒下。
我真的很同情这样的一个孩子,谁又能对这样一个不幸的孩子不感到同情呢?或者是因为三年前完全失去了做一个好父亲的机会,所以现在他身上弥补吗?总之在与他相处的短短几日里我变得很想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对他好,弥补他失去的爱,同时也是弥补自己应该给予却没来得及付出的爱。
“进来吧!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没有什么好害怕的。”我这样对他说。
他闻言抬起头,用怯懦的眼神看着我,一直摇着头。我知道说是没有用的。我走过去把他拉进屋里然后带上了门。他又用惊恐的眼神看着我。
“从现在开始这里是你的家!你有绝对的自由在这里出入,懂吗?”我真的不知道他还在怕什么。
“明宇哥!”说着他突然跪了下来,弄得我一时间不知所措起来。“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是个扫巴星,我会给你带来不幸的!我不要害你,所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