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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君逸只有沉默。
他不想解释有关自己的事情,那样太麻烦了,而且保命法则之一,就是永远不要让其它人知道自己还握有几分筹码。因此就算知道海是值得信任的,他也不想费唇舌解释。更何况,就算他说,世上又有几个人会相信他?
「好吧!你因为某种因素所以知道我会有生命危险,但是你不想告诉我,对吧?」察觉他的保留,白彦海无奈的摊手。
「嗯!」
说得真坦白,这是要他怎么接口啊?看着席君逸面色如常,白彦海已经呻吟着蹲了下来。
席君逸依旧站得挺拔,就这么难得穿著文人服饰,显露一身修长身段的白彦海,现在却蹲在地上满脸头痛的咕咕哝哝。
他真的是正道年轻一辈呼声最高的侠士之一吗?!
这个念头一,席君逸在瞬间了解古人所说的「传言不可信」是什么意思了。
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他真的很久没有这种冲动了,就这么冷着表情等待白彦海从某种未知的思绪中脱困。
当天空中的火球从东方移往头顶上方,席君逸开始考虑要不要在自己被晒昏头前强行把人架走时,白彦海终于回神了。
但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席君逸后悔自己的多管闲事,来这里自找苦吃——
「……你在帮我挡阳光吗?谢谢。」抬头才发现席君逸的身影斜斜笼罩住他,让他没有被烈阳晒到,白彦海笑着道了谢。
这跟之前的对话一点关系也没有……席君逸扼腕的发现,跟白彦海这个人沟通,他的简洁俐落根本无法发挥。
更甚者,还有被牵着鼻子走的趋势。
「海,你还是要去唐门吗?」逼不得已,他只好再问一次。
「哦……那个啊……」
什么叫做那个啊?!无声的叹息,席君逸一向平静无波的脸上出现一抹无奈。
心软的后果,就是自己永远也撇不下这个会让他的心再也无法保持淡漠下去的人吗?他也没别的事,有他跟着总不可能有什么大问题了吧?只要不是正面杠上血魄,要他带着白彦海全身而退并非难事。
看出席君逸明显的无奈,白彦海莫名其妙的发现自己有些脸红。
他好象……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看过君逸这种表情……而且会让他有些害羞……真是疯了他!
甩甩头,没注意到自己的动作让席君逸眼中的无奈纵容加深,他认真思考了一下,肯定的回答:「我要去,我必须尽到我该尽的义务,不然的话,对于以前那些死在我剑下的人就太不公平了。」就算他对于何谓真相感到困惑;就算他对于是非善恶感到迷惘,但至少他肯定唐门波及一般老百姓的残忍掠杀是不应该被容许的……所以,他只能选择继续挥斩手上染血的长剑。
席君逸似乎看穿了什么,无言的将白彦海从地上拉起来,拖着他往官道上走去。
「君逸?」他什么时候喜欢拉拉扯扯了?疑惑归疑惑,时常被师弟师妹拖着跑的白彦海倒也没任何反对的意思。
席君逸闷不吭声,继续往前走。
「哎哎,什么事那么急?要赶路的话,前头有卖马……啊!」前方的人突然停住脚步,来不及煞车的白彦海一头撞进席君逸背心,然后在瞬间觉悟自己要被打飞了——如果连扣脉门都有生命危险,直接扑入背心要穴不是死定了?!
转身刚好将他「从容就义」的等死样看个清清楚楚的席君逸又是疑惑又是啼笑皆非,直接伸手弹了下白彦海的额头。
他一副闭眼等死的样子是做什么?!至少有点反击或挽救的架式好不好?!
「啊!」白彦海捂着额心,抗议的瞪着席君逸。
「怎么?」还敢不服气?
「你知不知道你练暗器练出来的指劲有多大啊?」揉揉被弹到的地方,白彦海抱怨。
「哼!」没赏他一枚暗器就不错了!竟然等死?!
「你害我差点扭到脖子。」
「可能吗?」不屑的嗤音。
「怎么不可能,是你先走着走着突然停下来的!」天啊!他几年没被这样弹额头了。
「活该。」谁叫也走路不看路。
「是你拖着我走耶!」白彦海懊恼的嘀咕。
……
两个人进行着毫无意义的对话,席君逸到后来才发现白彦海竟能从他简洁的语气中辨别出他想表达的意思,但他不以为忤。
突然,白彦海一脸惊讶的看着他。
「君逸。」惊讶逐渐变成笑容。
「嗯?」怎么了?
「你在跟我斗嘴对不对?」
他跟他……在……斗嘴……?!
「……」失算!
「是吧?我们刚刚那算是斗嘴吗?」
「……」不理他。
「你总算有符哈你年纪该有的表现了耶!」
「……」别了白彦海一眼,席君逸继续保持安静。
高兴成那样做什么?他难道不知道,他表现出符合年龄的一面,还能跟他良好互动,这就表示——比他大几岁的海在某方面而言,是太过……
罢了,心知肚明就好,没必要说出来。
山间小路,苍翠的树木挡去了烈日,树木特有的芬芳让人感觉神清气爽,小动物的活动声和鸟鸣似乎抚去了一切烦恼。
身处在这种环境,任谁都该是心情良好的——只要没有发生山贼趁火打劫的蠢事。
趁着白彦海意图跟对方「和平解决」而上前谈话的时候,闲闲没事干的席君逸不免在脑中过滤一些造就他们落得如此田地的「琐碎事宜」。
他们的目的应该是摸清楚所有唐门的交易跟动向吧?!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沿路耗在这种鬼地方?还是说这个白彦海真的天生就是侠义心肠,见不得一点为非作歹或胡作非为的小事?
靠着树干,双臂抱胸,低头沈思的席君逸努力思索着这几天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莫名其妙的杠上西南十六帮;挑了五个山寨;还掀了三个不知道什么会来着的……而且每一次似乎都只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杂务——不是帮助被抢的路人,就是顺手阻止对方行动,算算起码破坏了血魄三场精心计画的好戏……一样一样的数下来,席君逸原本无所谓的脸开始有些发青,耳边却还是回响着一堆无意义并且一成不变的对话。
「臭小子,你知不知道我们兄弟是谁啊?!这整个村庄都是归我们管,你没听过溪山四霸的名号吗?小心……」
小角色就只能活着说这些不知道从哪个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话吗?
「不管你是谁都停止这种无聊的手段……」
为什么挑衅的一方毫无创意,管闲事的一方也了无新意?
最后一丝仅存的耐心用尽,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席君逸弹开咬着打发时间的青草,眯起眼扑向害他心情极差的可怜虫——
「你们不该牵累……啊!」义正辞严的警告消失于从视线左边呈抛物线飞往右侧的人体,白彦海严肃的表情在看见被打得满天飞舞的强盗后,转为哭笑不得。
又来了,看来君逸这几天很火爆喔!
当然,也许他才是要负全责的人。
由于他容忍不了在自己眼皮底下发生的恶行,为了生活行抢行窃的绿林好汉以及偷儿还可以算了,但是强盗杀人或是奉血魄命令要去接应其它计画的那些凶神恶煞,身为华山派大弟子的他无论如何也无法袖手旁观的,就算自己这边人单力孤也得管上一管。
半个月下来,独自力撑的结果是他多了一身伤,而每每冷眼旁观的席君逸到最后往往成为真正负责清理害虫的人。
白彦海苦笑的看着有如狼入羊群打得无聊的席君逸,隐约知道他是因为他身上未愈的伤才「纡尊降贵」的提早出手陪这些小角色玩玩,不然依照席君逸的性子,他是不屑跟小货色计较的。
旁边正出手教训强盗头子的席君逸也很无奈。
一开始,他只是一时心软,看不惯白彦海带着左腿一条长长的血口子独自作战,被杀敌救人忙得蜡烛两头烧所以顺手帮忙宰了煞虎门的门主和四位长老,让他顺利救到被抓的女人小孩。光这样还不够,白彦海开始希望他不要杀罪不至死的人,至少不要杀得太血腥,让被卷入的无辜百姓做噩梦。
得寸进尺!敌对还有留活口的吗?要求还真多!
他的杀人技俩已经是四个人中最朴素不夸张的了,既不像封亦麒那样瞬息之间杀人见骨,也不像绝魂顷刻间将敌人用刀分尸,更不同于血魄的狠毒让人被毒蛊蚕食致死……真的只是要害被暗器射穿而已,连血都没喷多少,还不够简单吗?
天底下有胆子对他要求东要求西的,也只有完全不怕他的白彦海了——当然那个有如豹子一般乖张的罗煞——封亦麒不管在内,因为他是冲着他叫嚣,打定主意他若不遵从就提剑砍人,而不是像白彦海那样笃定他会照办的信任……对于这种情况,心底有意见归有意见,他还是屈服在那过分坦率真诚的双眼下,开启了无数次的让步。
但或许是他高估了自我本来就没多好的心性和修养,显然自己的心境没有想象中的冷漠,每一次的妥协似乎让自己的耐性逐渐消磨殆尽,最近几次白彦海才开口,对方叫嚣不到三句话,就会被他踹飞、或打趴的撂倒在地上——而且他是本能的出手,完全没有细想。
他的观念很简单,既然开打已成惯例,那何必浪费时间。
「滚!」冰冷的视线加上冷肃的杀气,三秒内让做无本生意买卖的强盗团抱头鼠窜。
「没事了……」白彦海正回头想安抚被救的采药人,却发现连滚带爬走的人中也包含他们要救的人,只能无奈摇摇头。
正在盘算自己今天少杀了人,以后要怎么提防对方报复……等等诸多问题的席君逸静静的走回白彦海面前,用眼神询问他的无奈从何而来。
「没什么,只是我原本想问问看附近有没有溪水。」他挑明了说,因为若有些许迟疑,席君逸会放暗器「摆平」逃亡的无辜民众,然后把人从地上拖回来,等他慢慢想清楚以后再好好问。
天知道上一次他是怎么汗颜的试图让惊恐的樵夫相信自己真的不是坏人,只是想问附近最近的城镇在哪……
「溪水?」席君逸的表情有些不解,扣住暗器的手缓缓放下,却仍是没放松。
看白彦海的表情,他大概知道是因为上次他出手太快的原因。
但是光看他张口在那边叫说慢着、住手、等一下什么的,然后看着目标物愈跑愈远……他是真的认为直接出手比较省时省事。
「是啊!溪水,在野外走了好几天了,不想净身吗?」白彦海奇怪的看着他。
他记得君逸挺爱干净的不是吗?
之前在晴雾峰,两人初次会面时,君逸就是忙着打理自身清洁,之后几次相谈也都是在那条溪边……
净身?!挑高一边眉,暗器消失在袖间,席君逸努力维持自己的面无表情。
「海。」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