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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言,不敢明言,不敢真言,还不够申王头痛的麽?临走时,挑了他家事不合,虽是有些下作之举,但双方交战,亦难以避免。
到了德县,韩焉虽先行打点了县令,申王亦不是傻子。我顶着治水之名南下,不管他认不认与刘钿密谋之事,德县这一敏感地带,怎会不加些部署?况我于德县大出风头,申王更是认定我意在此,又怎会算到我意在引开他于豳国的注意。
韩焉叹口气:“主子啊,你也懑的大胆,竟然把自己当饵。”
我眯眯眼睛:“要钓大鱼,自是要舍得下饵。再过几日,自有消息传来。”
韩焉点头道:“若是奴才没猜错,定是来报卫国出兵相助,白栅兵败被擒,或被擒,或自刎吧…此时主子可谓将豳国置于掌中。如此一来,各国也无话可说。”一顿又道,“豳居北,远离诸国,又事发突然,主子真是好计谋。”
我摇摇头:“你也不笨啊。不过你猜偏了一点儿。”
韩焉微微皱眉:“主子不趁此机收了豳国,难道等别国来分一杯羹不成?”
我呵呵一笑:“韩焉啊韩焉,豳国宗室香火断了不成,非要别国接手才可?”
韩焉猛地一晃:“主子真是…”
我微微一点头:“你说,此时卫国若来迎白槿王子回国继位,你是申王,当如何?”
韩焉苦笑一声:“不送,则负恶名,与卫国交战在所难免;送,则实是不甘心。况且万一日后这位新君记恨当日入申为质的辱,伙同卫国来战,不是自讨苦吃?”
我呵呵一笑,自倒了一杯,小口浅酌。
韩焉颔首道:“申王左思右想,定难决断。但主子不怕他秘密杀了白槿?”
“申王没这麽大胆子。”我轻摆手,“何况咱们离谵城那日,你这一把火烧了半个宫城,真是大手笔。”
韩焉一笑:“晓得主子想把白槿送到慕容澈那儿,奴才就想了个笨法子。”
“笨?你想的出弄把假剑在里面,就很不简单。一则让申王以为我已死了,麻痹大意之下,我又突现德县,于豳国才得手;或者,就是故意告知申王,我要他以为我死了,更加谨慎,不敢轻易有所举动,这就保了白槿和连之安危;若是这两条他都想不到,至少能想到一点,以之为借口,言我潜入申国,行不轨之事,那是证据。”我亦笑道,“何况慕容澈为了谢你,把家里令牌都给了你,还真是恩宠之极。”随即正色道,“不过我倒希望你不曾说了多话。”
韩焉眯眼一笑:“这个自然。不过奴才始终想不透,主子真的想白槿作豳国的王?”
我摇头一叹:“他若作个轻闲王爷也好,可惜…我惟其如此,也算还了他些债。”
韩焉神色一黯,额尔方道:“真不知主子是温存,亦或残忍。”
“不过是作想做的事罢了。”我自一笑,仰头饮下一杯,“毕竟,我能做主的事儿,太少。”
“那主子现在留在这儿,是等着郭俊郭大人审出个子丑寅卯来,好里应外合?”韩焉眼中精光一闪。
我呵呵一笑:“此其一也。”
“还有其二?”韩焉一愣。
正要说话,突地船身一晃,杯中酒泼将出来,撒在衣襟上。韩焉一时不察,身子一晃,我伸手拉住,轻笑道:“可来了。”
韩焉又气又笑:“感情主子今日一反常态,又是出门又是游河,还专往人多的地儿走,就是给申王下手的机会啊?”
闪身避过几支自窗口射入之箭,将桌子踢翻暂作掩护:“为了今日,我特意将护卫都调开了做事,你可认真些演戏,莫要浪费了。”
韩焉哭笑不得,缩身藏入椅后:“主子还真看得起奴才。”
我呵呵一笑,眼看箭雨愈密,心内愈喜,口里道;“来看今儿‘飞景’是必死无疑了,呵呵。”
韩焉叹道:“奴才还真是给自己找了个好主子。”
我乐道:“那现下机会来了,可别错过了。”
韩焉瞪我一眼:“是,主子!”
第三十八章 命悬一线
语音未落,一阵箭雨急来,夹杂着烟尘之气,并着游人惊呼奔走之声。
“火攻?”韩焉一皱眉。
我点点头:“上上之策。”
韩焉瞅我一眼:“主子好气概。”
我嘻嘻一笑:“别急。好歹等他们上来了,打倒几个再走不迟。”
“不用等他们上来了,既然用火,就是要逼着船里的人出去。”韩焉无奈道。
我摇摇头:“若是要逼人出去,火箭不会这麽少。”
韩焉听了一阵:“确实,箭风小了很多。”
正欲答话,船身猛地一顿,耳侧闻得船板吱呀呜咽,隐隐有暗流涌动细碎之声。韩焉面色一沉:“不好,底仓入水了。”
我摇首笑道:“火攻不出,改用水来,倒也算妙。”
韩焉道:“主子会水吧?”
微微颔首:“江南人家多识水性。”
韩焉笑曰:“如此,免不得叫主子与那屈夫子于水中一会了。”
我亦笑道:“若真遇上,倒要问问他,可是因着怜惜水中鱼虾贪食香粽,这才留宿至今。”
两人也就笑过一回子。水渐至脚踝,韩焉轻道:“主子,此时可走。”
我微摇首:“不可,此时出,易为箭雨所伤。你我可先行至舱门处。”
韩焉小心转至门侧,方欲启竹帘,一番箭阵顿时射来。好在他身手敏捷,不曾有伤。
又过一阵,水至股侧,韩焉道:“主子,若再不走,水过腰际则行动不易。”
我摇头笑道:“此时已是行走不便,出去只怕会被射成刺猬。外头的人也不敢于此时上船来。你听船外箭风渐疏,可知暂时无事。况方才之火太半已为水所掩,只是可惜了那壶雄黄酒。”
韩焉本在点头,听得最末一句,抬头瞅我一眼方道:“晓得主子是想等水浸过肩侧,再由水下潜出。”
我朗笑道:“怎地,莫非你不会水?”☆油 炸☆冰 激凌☆整 理☆
韩焉面上一红:“自然不是,奴才只是担心主子。主子身子本就不好,虽是芒月了,水也凉啊。”
我叹口气:“也没甚麽要紧的,怎麽也是行伍出身,哪儿那麽多讲究的。”
韩焉摇首轻道:“此一时彼一时。从前主子出征在外,可是将军身份,自有军制管着。何况,还有忠心耿耿的子敬跟着。可现下主子中了毒,怎可同日而语?”
我轻拍他额上一记:“哪儿来那麽多蠢话,还不准备下水?”
深吸口气,沉入水下,仔细绕开水中什物,往底仓寻去。偶有弓箭破水而入,自小心避开,或是韩焉运功替我震开。稍顷寻至底仓,果有几处弦板散开碎裂。查验之下,不过接隼处是以凝脂所结。在岸边堤侧自不觉,待到船入湖中,经水揉磨撞化,这才解去。
不由暗笑,这个申王,倒也仔细。只他怎知我定坐此船,一个不当,就是害了旁人。总不至船埠船只皆是动过手脚,也懑的大手笔。
韩焉自水中轻拍我肩,一指破口,意在催我快些游出,也就点头应了。憋了一阵,有些眼晕,不由暗自思付,果是有毒在身,气息掌控不若平日里自如。只破口尚小些,解了腰间月华剑,划了几下,方才游了出去。
刚出船身,有一网蒙下,若非早有防备,险些被擒个正着。韩焉一掌打开二人,拉我向上游出。却脚下一沉,垂目看时,一人紧紧拉住脚踝处。忙的挣开,靴子脱足而去。韩焉本欲夺回,我忙拦了。侧头避开一剑,眼看水下早有埋伏十人之众,不由暗苦。素不习水下之战,况且憋了这一阵子,行动已缓。若再不出水,只怕撑不得几时了。
正心惊间,偏又被几人缠住,不得脱身,韩焉游至我身侧,挡了一下,伸手抵在我腰际,一股暖流流过,身上一松。知他替我运功度气,心为一振,挥剑砍中两人,水中一片殷红,顺势抓过一人。顶着向上浮出。方至水面,一阵箭雨袭来,全数落于尸身之上。周围百姓早惊叫奔逃,乱成一团。趁这小小空隙,换得口气,辨了方位,又折身潜下。
韩焉正与四人缠斗,身侧水色微红,一时也辨不清他可有受伤。忙帮他架过二人,却又闻得进水之声,推知当时敌军又至。不由拉住韩焉,手指向上,意思换他出水稍歇。他却一摇手,刺死我身侧偷袭之人,也就一笑,晓得他功夫不差,自有分寸,也就专心对付眼前之人。
虽是砍杀数人,但时辰愈久,水下增援之人愈众。暗自恼恨,且战且退,随之往下游潜去。间或有贼人加入,亦有寻常百姓洛水,只得心中叹息一声。尚需留神水中暗桩网格之类,浑是麻烦。一不留神,闪身稍迟,被一人划伤右臂。虽不彻骨,亦是切肤。斗得这一阵,已有些疲累,血愈流则气愈衰。不由示意韩焉。
韩焉顿首而去,我自掩护他上浮。他辨清方位,自拔剑运气,猛然上刺。一股气流卷着水流逆袭而上,流流卷卷,直捣一船底部。闻得轰然之声,心知已中一船。贼人攻势一缓,立知此举有效,不由心头一喜,奋力杀贼。奈何血流不止,手臂渐沉。韩焉倒是一鼓作气,连毁三船,方回身助我。
二人其心,杀开一侧水路,潜身速行。韩焉察我有异,逼不得已封了几处|穴道止血,右臂自是不得动弹,只余左臂勉力为之。自是慢下脚程,被七人追上,成合围之势,以渔网封住四至,上附小刀刃,寒光闪闪。我与韩焉对望一眼,皆是小心二字。也就相视一笑,奋力迎之。
韩焉先划开网侧,击退二人,我自左翼包抄,断其退路,斩杀一人。韩焉一掌击向我身后,我自他腋下刺出一剑,各取一命。余下四人,将我二人围在当中,各执一网,游行四周,却不上前。
我与韩焉绕游上下,竟不得出。换过口气,二人背心相抵,静观片刻。韩焉猛地背后一紧,凝气杀出一剑,我亦同时击出一剑。他取下一人左手,我攻开四围一角。
贼人阵形一乱,破绽立出,我心头一喜,忙自二人间滑出。回身望时,却见韩焉背后有一剑刺来!前有刀网相候,后有利刃,只得回身来救。他望我一眼,却不顾两侧夹击,向我扑来。
立时眼前一片血红,韩焉凝眉一笑,眼光突地一黯。
心头一惊,一把抱住,垂首看时,却有一剑自他左胸穿出。顺剑而望,乃是方才我急迫之间,不差身后之人袭来。解了韩焉之困,却将后心空门亮出。唤那眼一剑划伤两人,却怕累及我,避不开这第三人,硬生生受了这一剑。
这一倏忽,背上一痛。自是有人趁机划了一剑。心头一股无名火起,左手一挥,月华剑灵光一闪,割下那人右手,血腥一片。又砍杀一阵,甩开贼人,勉力抱住韩焉顺水飘行。贼人只余一二,不敢逼近,这才安心一些。侧目一望,韩焉眼神渐散,唤之不应。
一时心空。
猛地回过神来,此时并不安全,还需速速离去。我只余左手,不甚便利。解下腰带,将他绑在背上。回身杀了二人,趁这追兵未至,忙的向下游潜去。
早已探知此段水急,瞬间不知冲得多远,只得屏气凝神,小心不使二人再撞上水中异物。久之,水流减缓,身后早已无人追赶。这才寻得缓流处,勉力撑起上岸。失了水之助力,猛地摔在岸上。撑着解开腰带,回身看时,韩焉垂首闭目,发间水流顺脸颊而下,面如金纸,唇如白蜡,气息微弱。
伸手探他脉搏,幸得一股劲力维系,还不曾隐去。还不放心,俯身至他胸前静听片刻,微闻轻弱跳动之声。又伸手一摁他小腹,并无积水,伤口亦不再流血。扬手一探,原是他自点了几处要|穴。终不放心,又翻看眼睑,瞳仁不曾散大,暗想,许是昏迷前用了甚麽闭气的功夫,应无生命之虑。
这才长舒口气,跌坐下